棋魔前傳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七章 習慣輸棋,但還是很痛
    第八百三十七章習慣輸棋,但還是很痛

    「年輕的時候,一百米十幾秒鐘就能跑完。但到了五十歲的時候,這樣的記錄就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圍棋也是這樣,比賽中要棋手從佈局落子到最後收官,都要求棋手的精力高度集中,如果稍有閃失,也許就會把全局葬送掉。你看我現在下的棋四平八穩,好像沒有一點兒火氣,其實年輕時候,我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力分子,每盤棋都是大殺大砍,仗著年輕力壯,腦子夠用,倒也贏了不少棋」上了幾歲年紀的人大多喜歡憶舊,蔡春雨也不例外,聊著聊著也開始回憶起了從前。

    王一飛耳中聽著,心裡也覺得挺有意思,以前住在過百年家的時候,也常聽他講年輕時候的事兒,而且那個時代的中國棋手似乎是以力戰派居多,過百年如此,蔡春雨也是如此。

    「。那個時候的比賽不像現在這麼多,什麼名人戰,天元戰,棋王戰之類的全沒有,全國性的比賽就是全國個人賽和團體賽兩項,除此以外,只有新體育雜誌出資舉辦的『新體育杯』勉強能算做唯一的頭銜戰,而且,那個時候也沒什麼等級分不等級分的,棋手不叫職業棋手,叫專業棋手,拿的是工資,沒有出場費,對局費之類的說法。所以,一到比賽開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棋手,只分男女,不分老幼,全都一窩蜂的上場比試,也因此,年輕棋手和老棋手對陣的機會非常多。在那些比賽中,我不只一次看到五,六十歲『名人』級別的前輩棋手因出現非常低級的失誤而輸棋,我感到非常驚訝,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現在,我也到了相同的年紀,這才發現其實這樣的現象很正常。雖說棋手以那種方式輸棋是非常痛苦的。但如果從自然規律的角度去思考,這種情況的出現的確沒什麼了不起的。」蔡春雨歎道。

    自然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法則,人為的努力雖然可以讓這些法則的運行或遲,或早發生些許變化,但車輪滾滾,該來的總會來,該去的也總會去,攔不住,也留不下。

    曾經有憤青作家炮轟老一輩作家思想守舊,不思進取,詞鋒犀利,不留半點餘地,罵興正高時,卻惹來老一輩曾經也是憤青作家王朔的挺身而出:「放屁!年輕有什麼了不起!誰都有過年輕,但誰都老過嗎!?」

    沒有誰敢輕視老一輩的經驗教訓,那是用無數成功和更多次的失敗才換回來的。先賢哲人曾經說,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可惜,聽過這句話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懂得這句話的人就太少了。

    痛苦?

    聽到這個詞。王一飛忽然想起剛才在五洲酒店和曹燦聊天兒時的情景。

    「蔡老師,是不是有些棋手特別擅長調整心態?」王一飛問道。

    怎麼會問這個?」蔡春雨微微一愣,他沒想到王一飛能問出這種問題。

    才我在樓道裡閒逛,碰到曹老師在樓梯拐角處看風景,我原還以為他剛剛輸了棋,心裡邊一定很難過,可是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一點兒也沒有難過的樣子,還跟我講他以前第一次參加比賽時的事情呢。」王一飛答道。

    聽完王一飛的回答,蔡春雨啞然失笑。

    「呵呵,飛飛,你真信他的了?」蔡春雨問道。

    呀,他沒必要騙我吧?」聽蔡春雨的語氣,似乎是在笑自已太天真(當然,事實也正是如此),王一飛遲疑問道。

    「呵呵,是呀,他騙你幹嘛?他不過是在哄你罷了。」蔡春雨笑道。

    「呃」,王一飛又撓上了頭,他發現這個動作他今天做的比哪一天都多。

    「呵呵,如果真的不沉得難受,為什麼比賽結束以後,他沒有來到研究室,而是去了樓梯拐角?」蔡春雨笑著反問。

    「,倒也是,嘿嘿。我當時怎麼就沒想到。」被蔡春雨一提醒,王一飛也覺出了問題。

    「輸了棋,找個沒人的地方靜靜呆著,小曹這個習慣很多人都知道,不然研究室裡那麼多人,怎麼沒一個張羅著去找他?」蔡春雨問道。

    「嘿嘿。」王一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痛苦』這個詞很恰當地描述了棋手輸棋的切身體會。事實上,比賽中失利的棋手遇到難堪的事情後,他們會覺得更難堪。勝利時的喜悅和失敗時的痛苦,兩者在程度上是完全相同的嗎?事實上,棋手在面臨失敗的時候,每個人如何處理情緒是各不相同的。

    像我,是屬於比較快就能忘掉痛苦的人。這場比賽失利以後,還有更多的比賽在等著你,所以不可能讓你有足夠的時間來『回味』痛苦,調整狀態。即使如此,在比賽失利的當天晚上,我幾乎也是很難睡得著覺的。過去,還可以用抽煙的方式排解心情,但現在上了歲數,身上的零件也開始出問題,醫生吩咐不許抽煙,結果連這條道都給斷了。」蔡春雨自嘲的笑道。

    您怎麼辦呢?」王一飛好奇問道。

    「呵呵,此路不通,當然是另找他途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抽煙以後,我現在更喜歡爬山,釣魚,或者進行其他一些運動量不太大的體育運動,出點兒汗,吹吹風,心裡也就痛快多了。至於說失利的痛苦與勝利的喜悅相比,我覺得痛苦應該是喜悅的兩倍吧?」蔡春雨笑道。

    「啊!那您下了這麼多年棋。痛苦的時候比高興的時候還多呀?」王一飛驚訝叫道。

    「呵,是呀。」蔡春雨笑道。

    「那您現在怎麼還一直在一線下棋呀?和年輕棋手比賽,不是很辛苦嗎?」王一飛不解地問道。

    「呵呵,就像笑話裡說的那樣,輸著輸著,也就習慣了。我現在年紀大了,算路,體力上都比不了年輕人,中後盤出勺的事那是家常便飯。現在的年輕棋手在比賽裡最喜歡碰到的就是我,用他們的話來說,那就是前半盤學棋,後半盤撈分,都把我當成一盤菜。」蔡春雨笑著說道。

    王一飛咧了咧嘴,心中也是一笑:菜是菜,不過蔡春雨這盤菜不是京醬肉絲,而是糖醋排骨,肉是好吃,不小心把魚刺吞下去就有你的好看,自已不就是這樣嗎?

    「,呵,話是有點誇張,不過也是事實,雖說我現在下的是快樂圍棋,勝負對我個人而言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不過輸棋的時候,心裡其實還是很痛。只不過,那種痛疼的感覺,不可能像小曹這種當打棋手的嚴重了。小曹今年的狀態不錯,剛剛取代董銳成了排行榜第一名,原以為藉著這股氣勢能夠在世界比賽中取得質的突破,沒想到卻又一次栽在李昌赫手下,受到的打擊肯定不小。唉,李昌赫這個傢伙,不知道還要壓制咱們多少年啊!」蔡春雨長歎一聲。

    人生能有幾回搏,棋手的狀態不是永遠都能保持在一個高度,機會過去了,未必就能再來。這一次沒能衝破李昌赫這道坎,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蔡老師,您覺得一名棋手成功最重要的是什麼呢?」王一飛問道,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李昌赫為什麼就能保持那麼長時間的競技狀態,自成名以來,便一直處於世界棋壇的巔峰?

    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這麼說吧,如果把棋手的實力簡單看作是由天生的才能、體力、努力及勝負特質等三個方面起決定作用的話,那麼個人才能無疑是第一位的。如果一個人沒有才能,就是到他去世的時候,他也不會明白為什麼自已成就不了大業。當然,如果有了才能,還得有一個好體力,再加上自已的努力,距離成功就不會太遙遠。如果指定比例分的話,我覺得才能、體力、努力及勝負特質應該是五比三比二。事實上,李昌赫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棋手,當然,他在棋上的才能也是極為優秀,但和其他成名高手相比,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他之所以能這麼長時間把持著世界最強棋手的地位,更多應該是他的努力和勝負特質吧。」蔡春雨想了想說道。

    「那您覺得李昌赫還能爭霸世界棋壇多長時間。」王一飛問道。

    「呵呵,這可就不好說了。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十年,誰知道呢?其實這個問題你更應該問自已。」蔡春雨笑著反問。

    「問我?」王一飛奇怪問道,連蔡春雨這樣有威望的老棋手都不敢輕言,自已只是一個剛剛在棋壇展露頭腳的新人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說呢?

    「哈哈,是的。你只要問你自已,你是想在公平的比賽中堂堂正正打敗李昌赫為中國圍棋正名,還是想當李昌赫像我這樣年老體弱,滿盤勺子亂飛時撿便宜就行了。」

    哈哈一笑,蔡春雨橫打方向盤——西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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