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神算
「小鬼頭,別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好,就依你,只猜下一招,猜對了我就承認自已是榆木腦袋,猜錯了你就得承認自已在吹牛皮,敢不敢?!」程曉鵬臉上微微一紅,平時在棋院的時間他也是沒少被職業棋手們挖苦(沒辦法,誰讓水平和人家差的太多),但大家都是熟人,被損兩句當成笑話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而現在,不僅周圍圍著一大堆半熟不熟的同行,更重要的是一位漂亮的少女棋手(幸好她不懂中國話,只能靠大家的表情動作來揣測別人在說什麼),他一個二十幾歲剛出頭兒的年輕人也得要面子是不是?
「哈,小程,很不公平呀。世界級棋手的棋是那麼好猜的嗎?」
「就是,剛才那招說對了就已經很不簡單的了,現在棋盤上還這麼空,怎麼猜?不如說蒙才對。」
「呵,小程。人家說的有道理,你的境界不到,就別硬努了。」
「大人欺負小孩兒呀?」
宮本小百合聽不明白兩人之間的對話,但周圍圍觀的眾多記者卻都聽得清清楚楚,紛紛站出來替王一飛打抱不平。
倒眾人推呀?張老師,別笑,說的就是您!他是誰您不會是不知道吧?說他小,呵呵,只怕自們這桌子的人加起來也下不過他吧。」程曉鵬奮起反擊。
被程曉鵬這樣一說,大家一時啞然,這些記者雖不似程曉鵬那樣專業,但也是在各家報刊負責跑體育新聞的,一般棋迷或許還不知道王一飛是誰,但對他們而言,那屬於基本功課之一。他們清楚的很,眼前這位少年棋手別看年紀小,卻是現在圍乙聯賽風頭最勁的風雲人物之一,雖俗話有講,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但那只是一種形容罷了,誰要真那樣去做,就真成了傻子,除非他們想讓諸葛亮和皮匠們去比誰做的靴子好。
「嘿嘿,沒話說了吧?我要和你們賭,那叫欺負人。但飛飛是職業棋手,所以這最多也只能算是稍稍為難一下罷了,沒你們說的那麼嚴重。飛飛,對不對?」把那些同行說的啞口無言程曉鵬心中得意。自已舌戰群儒,總算是找回了點面子,轉過頭來又向王一飛問道。
「強詞奪理,不過沒關係,猜就猜,誰怕誰!」把胸脯一挺,王一飛鬥氣答道。
「好,有氣魄,夠膽色,我佩服,那就來吧。」把拇指一挑,程曉鵬大聲稱讚,心中暗笑:哼,小傢伙,當著美女的面出我的醜,看待會兒猜錯的時候我怎麼損你!
「程先生,剛才你們說什麼呢?」宮本小百合好奇問道,兩個人一會兒鬥嘴。一會兒稱讚,把她可給搞糊塗了。
「呵,沒什麼,我們在打賭下一招李永鉉會走在哪裡,輸的人要承認自已腦袋是木頭做的。」程曉鵬笑著解釋道。
「啊?真的嗎?程先生,難道您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宮本小百合驚訝叫道,剛才擺棋的時候,也沒感覺這位記者先生有多了不起的構思和想法,怎麼敢和王一飛這樣的天才少年對陣打賭?
呵,宮本小姐,您搞錯了,不是我猜,是讓他猜,猜對了我贏,猜錯了他贏。」程曉鵬何等機靈,一見對方的反應便馬上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連忙解釋道。
「,呵,那我就明白了。」宮本小百合莞爾一笑,覺得這樣才說得過去。
這邊程曉鵬向宮本小百合解釋情況,那邊,王一飛對著棋盤開始動腦筋,棋盤上可下的地方很多,何處最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更何況現在不是在尋找自已認為最好的招法,而是猜測隔壁對局室中李永鉉認為最好的招法,其難度何止高出數倍。
「大概這裡吧。」指著棋盤的左下角,王一飛說道。
「為什麼?」宮本小百合問道。她是職業棋手,受過非常嚴格的職業訓練,雖說因資質的問題難以達到乃兄境界,但經常和宮本武雄拆棋,眼光卻是不差,在她看來,如果不想右邊補斷,那麼現在棋盤上的大場很多,就算在下邊走棋,直接分投也是非常簡明的一手,是不是最好不敢說,但至少也不會是最差。
「李永鉉的棋風非常激烈,好鬥,右邊補棋雖然穩健,而且局面也不差,但那樣一來出現急戰的機會就少了,所以這個方案是第一個被排除的;直接補上邊的話又太空曠,兩處打入,沒辦法同時補住,而反過來說,無論黑棋打入哪邊,則另一邊的打入便會自動消失,所以這裡也不是很急的地方。說不定李永鉉最希望的就是讓黑棋打進去呢;左邊走棋,直接分投是本格派的下法,如果是日本棋手,恐怕九成以上會走在這裡;不過李永鉉不喜歡太過單調的佈局,所以我斷定他一定會在左下角走棋,至於具體的選擇有兩種,一種是五路鎮,壓縮黑棋的陣勢,另一種是在三路靠,尋求先手定型的機會,然後再拆邊。讓黑棋三線緊逼的價值變低,如果是我下的話,可能會走五路鎮,保留角上的變化,但韓國棋手大多是先撈後洗的風格,在佈局階段保持實地上的領先,然後在中後盤打入破空,李永鉉的風格也是如此,所以,我覺得七成以上他會在三路碰。」王一飛答道。
預測是猜測,但猜測絕對不是預測,因為預測是由已知推未知,而猜測則是在碰運氣,換句話說,預測出的答案不管對錯,都必需要有論點論據的支持,而猜測則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只要回答一句『我喜歡』就夠了。
王一飛現在是在做預測,他根據的是自已對棋局的理解和對對局雙方棋藝的瞭解,兵法有曰:知已知彼,百戰不殆,王一飛的目標是成為世界級的棋手,那麼此時正活躍在世界棋壇上的一流,超一流高手便是他早晚必須面對的對手,所以他從來沒有放鬆這方面的研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要光看到他此時侃侃而談而羨慕,其背後付出的苦功卻也絕非常人所能想像。
「真的會下在這裡嗎?是不是太早了?」
「先角後邊再中間,這是棋理,放著那麼多大場不走,直接撞過來,這好嗎?」
「韓國流,老兄,知道什麼是韓國流嗎?如果講道理,那還叫韓國流嗎?」
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高手眼中看到的東西和低手眼中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畫家看到一頭牛想到的是一幅美麗的田園畫面,屠夫看到一頭牛想到的是能出多少斤的肉。誰對,誰錯?誰高,誰低?吃草的綿羊總覺得狼應該也吃草才對,問題是狼會因為羊的理解而改變自已的習性嗎?
宮本小百合對王一飛擺出的這個答案也存在疑問,她是日本棋手,受日本本格派風格的影響很大,總覺得類似這種碰碰撞撞的手法太過糾纏,沒有那種堂堂正正的氣勢,不是高手所為。
至於程曉鵬,他倒是無所謂,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哪招好,哪招不好,對他而言,只要實戰中李永鉉的下一手和王一飛說的不一樣那就是勝利。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牆上掛著的閉路電視上,那裡面播放的畫面是通過對局室裝在房頂上的攝像頭傳來的,屏幕正中正是宮本武雄對李永鉉這盤棋的現場畫面,屏幕兩側則是宮本武雄和李永鉉的頭頂,宮本武雄的頭一動不動,而李永鉉則不時的晃動一下兒,大概是改變著坐姿,看來他也覺得接下來的一招將決定這盤棋的走向,故此非常慎重。
等了足足有十來分鐘,屏幕上李永鉉終於把手探進了棋罐,拈起一枚棋子後再伸向棋盤,與此同時,宮本武雄的頭頂也明顯動了一下,顯然他也知道李永鉉不會那麼聽話,肯定會給他製造麻煩。
李永鉉拈著棋子的手在棋盤上盤旋了一圈,剛往下放,旋即又抬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彷彿是確認自已要放的落點是不是正確,最後才啪的一聲將棋子落在盤上。
「哈,對了!猜對了!」
「真下的碰呀,沒想到,沒想到,完全沒想到。不過話說回來,我想沒想到沒關係,重要的是人家想到了。小程,該怎麼辦不用我們提醒了吧?」
「程榆木,哎,還別說,這個名字還挺有個性的,小程,依我看你就把名字改過來算了。」
眾人哄笑,原來屏幕上李永鉉的手縮回去後,赫然出現在棋盤左下角的正是王一飛指出的那招三路碰。
曉鵬目瞪口呆,五百萬的彩票都有人中,難道這樣的好運難道也落在王一飛身上。
「好!厲害!真厲害」宮本小百合舉起大拇指稱讚道,她個人覺得這招是不是最好是一回事,王一飛猜沒猜中則是另外一回事兒。試想一下,如果在對局中總能提前猜到對手下一步的行動,這將是多麼可怕的一種事情?和這樣的棋手對陣豈不像是在跟自已的影子戰鬥?
「唉,天不佑我,何其奈何。服了,我算是服了。」程曉鵬無奈,長歎一聲,投降認輸。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