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魔前傳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角色轉換
    一個問題可以有不同的解答,哪一種是對?哪一種者根本無所謂對,無所謂錯?

    過去的算命先生非常善於使用這種談話的技巧,諸如『三人同考舉,只豎指一根』,『家中親何在,但言獨自存』等等。

    重要的不是被問者答的是什麼,而是『回答』這個行為的本身。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劉湧現在用的就是這一招。

    「說實話,當初你,有隊裡的其他隊員提出要向王一飛挑戰的時候,我的心裡很不舒服,覺得自已辛辛苦苦為了棋院的未來操心操力,結果卻不僅沒有得到你們的支持理解,得到的反而是你們的質和反對。當時我就問自已,『現在的日子過得不是好好的,沒事給自已找事,那麼賣命的工作幹嘛?』,東財,心灰意冷啊。

    不過沒過多長時間,我的就平靜了下來,知道因為什麼嗎?」劉湧問道。

    搖了搖頭,東財表示自已猜不出來。

    「因為我找到了答案,『海澱棋院的;長是誰?你是不是海澱棋院的院長?』。管理好棋院,使棋院成長髮展就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往高處說,那叫『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往低處說,那叫『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想到這裡,於是我就想通了。

    像你們棋手,面對棋院下下,裡裡外外的這幾十口子,我又何嘗不是在下一盤棋,有時順利,有時複雜,有時輕鬆,有時頭痛,但不管我自已的想法怎樣只要還坐在這個位置,我就必須把這盤棋進行下下去。」

    不知道是在做東財地思想工作。還是在藉機發牢騷。總之。劉湧順便把自已這些日子受地夾板兒氣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張東財然無話。他只是一名棋手雖然還兼著助理教練地職務。但大多都是一些簡單地具體執行工作。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下棋、比賽。談不到真正地管理經驗。此時聽到劉湧吐露心聲。這才知道平日裡看起來好像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地院長原來也有煩心苦惱地時候且。很多地煩心苦惱都是源自於他們這些年輕棋手。

    「。想通了這個問題。其他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只要把你們地挑戰當成給我出了一道難題。解開了就是我地工作麼還有什麼想不開地?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依。事情本身很難說有什麼好壞。如果工作總是一帆風順。無風無浪。那這樣地生活還有什麼意思?真那樣還不如到政府單位去幹。『一杯清茶一根煙張報紙過半天』。那才叫舒坦呢。

    話說回來。對你而言挑戰事件不也是這樣嗎?靜下心來想想。你真地是在挑戰王一飛嗎?你真正在挑戰地是你自已內心對自身位置地定位。

    在沒有今天下午這盤棋之前。你對你自已充滿了自信為自已是海澱棋隊內實力最強地棋手。沒有人能取代你頂樑柱地位置。所以當聽到王一飛下個賽季要打第一台時。你會感到失望落。委屈最後以至憤怒。所以。當陳志朋提出要用爭棋來決定出場座次時你應了下來。

    因此。你現在地難過不是因為你輸了棋。而是因為你發現以前你對自已地定位有問題。對自已地能力產生了懷進而思想感到了迷茫。失去了方向。我說地對不對?」話說地出去。也能收地回來。這才是談話高手所為。若是開口千言。離題萬里。被教育地對像聽完以後大概除了更加糊塗。別地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是,院長。我承認,我今天之前,我對自已一定是充滿信心,覺得靠自已五六年的職業比賽經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輸給一個去年年底才剛剛入段的新人。但事實證明,我想錯了。今天這盤棋我發揮的雖不能說太好,但基本也在正常表現範圍之內,王一飛贏得並沒有僥倖成分。儘管說從這盤棋的內容看,我和他之間現在的整體實力差距不大,六番棋接著下下去,最後總分誰勝誰負並不好說,但一個客觀問題卻是沒有辦法迴避的:我今年是二十二歲,馬就要二十三,王一飛是實歲十二,虛歲十三,我們之間相差十歲。這兩個數字意味著什麼,劉院長您比我更清楚:在棋藝,我的升空間已經很窄,基本不可能有質的突破,而王一飛則是前途無限,沒人敢斷言他將來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如果我是棋院的領導,我肯定也會把最大的關心傾注在他身。圍棋的世界是勝負的世界,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沒什麼可避諱的。我能理解,也能接受。」語音低沉,張東財答道。

    懂得道理,接受事實,並不等於心情就能平靜,理智和情感是矛盾的對立統一體,有時尖銳對立,有時又如膠似漆,其中的差別非他人所能體會。

    「呵呵,肯把心事兒說出來就是好事。話憋在心裡時間長了會生病的。現在我就可以回答你為什麼我說這頓飯是

    祝王一飛贏,而不是為了安慰你了,因為,正是由於表現,我們才真正確定之前所做的決定是正確的,所冒的風險是值得的。就像是一把標尺,你用你的表現讓我們真正瞭解了王一飛的實力!」劉湧笑道。張東財既然肯開口說話,那麼後邊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呃?」張東財愣住:難道自已和王一飛的爭棋在棋院高層眼中定位就是一次高強度的測試?

    「呵,東財,實話實說,對於王一飛的實力其實我們沒有懷過,只不過他以前所經歷的比賽和對局與真正的職業比賽有很大不同,幾次同職業棋手的交鋒大多也是在非正式場合,儘管表現不錯,但對手拿出多少真本事存在問。而你和王一飛這一戰可以說是他在完全公平的情況下同職業棋手真劍實刀的對抗,這樣的對抗結果才具有真正的參考價值所以,你的投入越大,我們的心裡也就越踏實,因為那意味著你並沒有放水。」林枝福笑著解釋道。

    「還有,東財可千萬不要覺得隊裡有了這樣一位強力得分手你就可以輕鬆下來。王一飛有他的優勢,年輕小,天賦好,悟性高,升空間大,但有些東西卻不是他現在所能具有的比如說影響力,凝聚力,等等。王一飛可以在棋盤斬將奪旗,為棋隊奪取分數,但不要忘記圍乙聯賽是團體賽,靠的不是某位隊員的天才發揮,而是整支棋隊的共同努力,以他的年紀,經驗,還有閱歷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擔當得起精神領袖這種角色的。所以,你這位隊長同時也是老隊員肩的責任並沒有變輕,反而是變重了。以前,你只需要做好自已的工作,把要贏的棋贏下來就可以了,現在不僅要贏自已要贏的棋,還要分出相當的精力去幫助你的隊們贏棋。一九九四意大利之夏巴西隊最出風頭的球星是羅馬裡奧,但奪冠的最大功臣卻是隊長鄧加。為什麼?因為前者是衝擊敵陣攻城拔寨的得分手,自然最容易引起觀眾們的注目而後者則是調度全場,組織進攻、防守轉換的中場後腰。難道就因為無法做到像前鋒那樣光芒四射,他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嗎?顯然不是這樣的,隊及教練組成員的評價無才是最重要的。」劉湧補充道。

    據說,改變一個人的心態並不需要改變很多事情,有時只要使對方重新意識到自已的價值的重要就可以了。一個小笑話中講:一家工廠的門衛工作時很不認真,經常有工人夾帶廠裡的產品材料等物回家的事情發生。知道這個現象後,工廠的廠長並沒有採取諸如批評,通報,扣獎金之類的粗暴做法處理,反而任命這位門衛為『安保工程師』,其他什麼也沒變。結果這位門衛覺得廠裡對門衛的工作很重視,因此幹勁倍增,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工廠內的產品材料被**廠外的現象發生了。

    劉湧現在採用方法就是這種。

    王一飛下一個賽季打第台的事可以說是板釘釘,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有協議的規定,不能輕易改動,另一方面,今天的比賽也證明王一飛的確具備那樣的實力。

    聯賽中,每輪只能有一個一台,王一飛了,那麼原有的台次只能順次延遞,至少前五輪會是這樣。那麼原有老一台張東財的心理狀態就非常重要了,要知道有時候一加一並不一定會大於二,如果張東財不能擺正心態,把自已定位於沖甲集體中的一員,那麼很可能會發揮失常,反而影響到棋隊的整體成績。而他若是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已排在第二的事實,並發揮自已老隊員的作用繼續拚搏,則結果又會大大的不同。

    所以,劉湧才要想盡辦法改變張財的思想觀念,把他從原先只是單純一名棋手的立場改成為帶領棋隊向高峰挺進的精神領袖。

    到林枝福和劉湧的勸說,張東財沉默半晌。

    「劉院長,林教練,想通了。我會盡我所能幫助王一飛盡快成長起來,成為咱們海澱隊的小禁區之王『羅馬裡奧』。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一直想問,不知可不可以?」

    交換了下眼色,劉湧和林枝福一起點了點頭。

    「讓王一飛打聯賽一台終究是一個非常冒險的決定。我想知道的是,你們為什麼敢下那麼大的決心?我反正不相信那只是靠你們自已的感覺和棋壇名家的評價,一定還有別的什麼理由。」抬起頭來,張東財認真問道。

    「呃,呵呵,我就知道瞞不住你。實話告訴你。臭棋殺手就是王一飛,王一飛就是臭棋殺手。

    現在明白了?」再次交換了一下眼色,劉湧笑道。

    「果然是這樣,你們要是早把這件事兒說出來,我又何必去受這個打擊。」張東財苦笑一聲,搖頭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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