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湧和林枝福回到訓練室的時候張東財已經離開,屋他四位年輕棋手還在研究著佈局,希望能找出破解王一飛佈局構思的方法,從而給張東財以繼續爭勝的信心。
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在大多數情況下,集體的智慧總要比個人的才智更容易接近最,可惜,「大多數」這三個字本身就表明總會有那麼「極少數」的特例。
一百隻兔子不等於一匹馬,雖然前者的數量遠遠大於後者。
虎生一子能攔路,耗子一窩餵了貓,虎叫老虎,耗子叫老鼠,都帶著個『老』字,這個『老』和那個『老』卻完全不是一種概念。
圍棋就是這極少數特例中的一個。
難題的解答可以靠眾人的努力來完成,天才頭腦中靈感的閃現卻不是用數量就能實現。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為了趕超日本圍棋,實現中國圍棋的翻身目標,國家圍棋隊對尖子隊員曾經實行過特別訓練:讓當時國內實力最強,最有希望戰勝日本高段棋手的陳祖德,聶衛平同國家隊的其他成員進行一對多的對局,陳祖德和聶衛平這邊落下一子,棋譜馬上被傳到另外一間屋內,經由國家隊其他隊員集體研究結論後再傳到這邊,再讓陳,聶二人擺下一招,此往復,直至終局。〕
在大多數人的想像中,在這種極不公平的對局方式下,國家隊集體研究組一方肯定要大佔上風,事實卻是陳,聶二人還是勝多負少,把其他幾位國手殺得大敗。
塔基的寬度和深度可以決定塔尖的高度,塔尖的高度卻不僅僅是由塔基的寬度和深度所能決定。
計算,攻殺,死活,收官,斷,這些具體技術可以通過人多力量大來盡量減少犯錯誤的機會,棋手的感覺和對棋的理解卻不是靠數量能夠彌補的。
研究來,研究去,幾位年輕棋手最後不得不失望做出結論:這盤棋是王一飛的完勝局,自左上白棋拔花後,黑棋就沒有了機會。〕
「呵,怎麼樣,幾位年輕人?還在拆棋呀?」劉湧悄悄走到幾人背後笑呵呵地問道。
發現是劉湧過來了,幾位年輕棋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中午之前,他們對下午的比賽都信心滿滿,拍著胸脯稱張東財必定能以一場漂漂亮亮的勝利證明『老』將的實力,讓棋院明白『老』隊員的價值,可現在呢?嘴再怎麼硬也可能把贏說成輸,把輸說成贏吧?
「呵呵,怎麼都蔫了?上午的時候不還都生龍活虎的嗎?只不過輸了盤棋就成了這樣,林教練,看來他們的心理素質還需要多多加強啊。」劉湧笑道。
這些年輕人,因為年紀小,實力在職業棋手中又大都處於中下游,所以比賽時往往是以一種下手向上手衝擊的心態去拼,在這種心態下,輸棋、失利的時候很容易便能替自已找到開脫的理由和借口,因此很難受到真正的打擊。〕今天,眼看著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學生竟然把他們當中實力最強的隊長打敗,而那些諸如經驗,見識之類的借口卻全都用不了,心理上所受的衝擊可想而知。這種機會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現在不好好利用敲打一下,讓他們受一受挫折教育,豈不是很對不起自已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所受的夾板兒氣?
「呵,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加強這方面的訓練。」林枝福笑著點頭答道。
說相聲的講捧逗,演戲的要分紅臉白臉,很多時候,默契的配合比能力的強弱更重要。
被兩位領導這麼一說,幾位年輕人更是難堪。
「院長,您也別太得意,比賽才剛剛開始,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陳志朋受不了了,不過說話的聲很小,小的就像蚊子,果沒注意,說不定就漏過去了。〕
「什麼?別太得意?呵呵,你們還真說對了,我現在還真的是很得意。為什麼呢?因為王一飛贏了。你們那時不是總說『圍棋的世界是勝負的世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嗎?現在我支持的人贏了,我為什麼不能,不能高?海澱棋院得到一位有實力,有潛力的棋手加盟,我這個海澱棋院的院長難道不應該得意,高嗎?不過我就奇怪了,你們不是海澱棋院的一員嗎?海澱棋院多了位有實力的棋手難道你們不樂意嗎?」先是表現的志滿,末了鋒一轉,先給這些年輕人扣上了頂大帽子。
「呃.」,年輕棋手們被問愣住了。的確,於情於理,王一飛的的確確已經是海澱棋院的一員,他表
出色,對海澱棋院隊明年在聯賽中的成績越有利,於自已都不應該表現出不滿,是,自已心裡的的確確是感到很不舒服呀!
「志朋剛才說的也對,六番棋,今天只第一局,後面還有五盤,誰勝誰負此時還不能斷言,不過有一點們想必也清楚了,在技術上,王一飛具備打第一台能力的,你們有誰敢否認嗎?」乘勝追擊,劉湧繼續催問。〕
你看看我,我看看,也誰沒有答話:說『是』,太洩氣,說『不是』,他們是棋手,不是政客或商人,達不到那種說謊不臉紅的境界。
「無聲就是默許,看來你們也贊同我的話了。這就對了嘛。在勝負的世界,勝勝負負本是常事,贏了棋,不等於贏了天下,輸了棋,也不等於世界末日。所謂魔由心生,心中的障礙往往只是因為你不能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看,果換了個角度,也許就會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
我畢業後剛進中關村的時候是在一家做電腦配件的公司打工,剛剛入行,對行情不瞭解,人際關係不也熟,拜訪客戶時經常碰得灰頭土臉,有時候甚至會被人家給轟出門去。〕那段時間,我對自已的能力產生了懷疑,懷疑自已不是能夠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生存,一度有打退堂鼓,找個國營單位混日子算了的想法。幸好,那個時候帶我的師傅是一位好人,也是一位很有想法的人。他給我講了個故事;牆上,有一條蟲子在向上爬,牆很陡,蟲子爬到一半就會掉下來,蟲子並不停下來,而是繼續順著原路向上爬。這時,一個人過來,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他想,這條蟲子真傻,失敗了那麼多次,它怎麼不想一想為什麼失敗?假如它肯換一個位置向上爬,說不定早就爬到上邊了呢;又有另外一個人過來,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想,這條蟲子真執著,失敗了那麼多次,卻還在不屈不撓地向上攀爬,果有它這樣的決心,界上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
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不同的角度會不同的理解和看法,這些理解和看法未必一致,甚至相反,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從中了什麼。
我聽完這個故事以後也做了反省,首先,我堅定了繼續奮鬥下去的信心,決心不在這個市場做出些名堂就絕不退出;其次,我檢討了以前拜訪客戶時所犯的錯誤,改進了自已推廣業務時的作法,不再急於把產品推銷出去,而是想辦法和被推銷者先成為朋友,讓對方先信任我這個人,進行再相信我推銷的產品。就這樣,隨後的第一個月就開始收到了訂單,第三個月,我的業績就成了公司的第一名。
我今天把這件事講出來不是讓你們聽我年輕時候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累,我想跟你們說的是,當你們感到失望,覺得失敗的時候,要多動動腦子,換個角度,換個立場再來思考,或許心情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獻身說法,劉湧把自已年輕時候的一段經歷講述了遍,是真是假沒人證實,不過以他的口才和感染力,就算是假的也一樣能讓人心起波瀾。
幾位年輕棋手還是沒有說話,不過不難從表情上看出,此時的不說話並非他們無話可說,而是他們正在用腦子思考問。
「高。」偷偷挑起大拇指在劉湧面前晃了晃,林枝福由衷的佩服劉湧做思想工作的功力,換成是他,肯定是講不到這麼引人入勝的。
看到林枝福的小動作,劉湧微微一笑,動腦筋,耍嘴皮子本來就是他的強項,果連這種看家的本事兒都玩不轉,他憑什麼能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
年輕人的沉默不語正是他所希望的效果。
消化是需要時間的,思想的轉變則更需要時間,這些年輕人最後能不能轉過彎來取決於他們個人的悟性和思想高度,劉湧並不指望他們能馬上改變原先的觀念,只要他們肯去想,去反思,那就是成功。
「對了,東財呢?」最需要做工作的人不在,劉湧現在還不能收工回家。
「噢,東財應該是回宿舍了吧。」陳志朋答道。
棋手的生活一般都很單調,一起生活了那麼長時間,想要猜到彼此的行事並不困難。
「嗯,吧,你們繼續在這裡論,我和林教練去看看東財。」吩咐了聲,劉湧和林枝福離開了室。(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