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緣旅館,成都市內另一家旅館,和紅葉旅館一樣,這裡也是成都棋院指定的參賽棋手住宿地。
二樓的二零三,二零五是相臨的兩個房間,上海虹口俱樂部的幾名參賽隊員就住在這裡。
圓月掛空,華燈初上,樓外街道彩虹光閃,人流往來,屋內三個人圍坐在一張方桌旁低頭沉思。
集體參賽和個人參賽相比最大的好處是可以發揮集體的力量,雖說圍棋比賽是棋手展示個人實力的舞台,但不可否認在賽前的研究,賽後的總結中人多力量大這句話是很有意義的。
坐在方桌中間的是一位不到四十歲的中年人,長方形的臉,額頭很寬,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顯得溫文爾雅,非常有學者氣度。
坐在方桌左手邊的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人,圓臉盤,粗眉毛,厚嘴唇,一對元寶的耳朵,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從中透出一股堅毅的神情。
方桌右邊手則是另一位少年,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五官精緻小巧,皮膚白皙。
不用問,這位皮膚白皙的少年人就和王一飛激戰一天,最後在略佔優勢的情況下因一時貪心而錯失良機的毛國倫,對面的則是詹賢利,他的同門師弟,至於坐在正座的中年人正是他們的老師,此次帶虹口俱樂部出征定段賽的領隊楊曉華。
四輪比賽過去,詹賢利是連勝四局,表現相當不錯,毛國倫雖然輸了一盤,但考慮到今天的對手是五名種子選手之一,所以成績也算差強人意,比賽還有七輪,爭勝的道路還很漫長。現在不是哀聲歎氣又或者歡笑慶功的時候。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準備著明天即將來臨的再次一激戰才是最重要的。
「毛毛,這盤棋你前半盤下的不錯。始終保持著先行一招的效率,可進入官子戰時怎麼變調了?」看完毛國倫把棋擺過一遍,楊曉華很快便意識到了敗招地所在。
「是我太貪心了。當時如果不理這一招而直接補強中央,後而就沒那麼多事了。」毛國倫答道。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反省。他對自已所犯的錯誤已經有了充分的意識,他相信,如果按照這樣地進程行棋,那麼就算面對的是職業高段棋手他也敢一爭勝負。
「貪心只是表象,說到底還是你的老毛病:馬虎。」楊曉華加重語氣強調道。
「」毛國倫無話可說,因為楊曉華說的地確是事實。
「白棋在中腹的靠確實是收官好手。但以你的實力應該也不難算到。之所以走錯了,其真正原因是你一看見有便宜可佔便不管不顧撲了過去,完全沒有去想一想這是不是人家釣魚用的餌,打獵設的套兒,結果是什麼?餌是吃著了,可套也鑽進去了。我平常總是教導你們什麼?平常心,平常心,如果當白棋潛進來的時候你還保持著一顆平常心,而不是什麼盼望什麼天上掉餡餅地美事兒。你還可能掉進去嗎?」楊曉華訓斥道。
毛國倫嘴角動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他雖然不太服氣對手以這樣的方式贏棋。但比賽就是比賽,勝負就是勝負。這個結果不會因為他的高興或不高興而改變。
「好了,說說你對王一飛的看法吧。」粗心是毛國倫的老毛病。為了這個毛病他不知道曾經說過毛國倫多少次,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真能改的話又何至於等到今天。
「嗯,我感覺他的棋總體而言比較輕巧,思路非常開闊,轉身很快,而且他的棋還有一種特別的彈性,讓人很難一下擊中要害,比如說這裡吧,這裡地白棋棋形很薄,所以我點方攻擊,原本以為他會接住然後向左逃,這樣我就可以順調把左邊地孤子接回家,但實戰中他卻是直接來了個反罩,把六顆子全都棄掉後築成外勢再攻擊左邊黑子,簡簡單單就把我的重拳化解,我想一般人很難能想出這樣地構思。」一邊擺著棋子,毛國倫一邊講述著自已的對局體驗。
「嗯,這招反罩非常巧妙,雖說此時逃出幾次是很正常地想法,結果也還可以,不過這樣一來白棋就多出一塊孤棋,以後行棋難免會受到拖累,只不過這幾個子的價值不小,要是我地話可能捨不得。」詹賢利說出自已的感想。
「賢利說的很對,棄或不棄都是可行的,只不過賢利屬於力戰型棋手,比較喜歡和對手扭殺,這幾顆子拉出來後對黑棋的厚薄也會造成影響,而王一飛的風格屬於靈巧型,喜歡騰挪轉身,通過一個又一個的轉換來獲得利益,可以說這是互為克制的兩種棋風。\\賢利,你是四連勝,王一飛也是四連勝,明天你們倆碰上的機會很大,你可得要注意他的轉身,不到有實足把握時就不要出手。」楊曉華叮囑道。
「嗯,我會記住的。」詹賢利認真答道。
風格相剋的意思就是說彼此的棋風對對手而言都有弱點,至於誰克住誰那就要看誰能抓住對手的弱點而自已的弱點沒有被抓住,就如毒蛇與蠻牛的戰鬥,蠻牛固然可以一蹄把毒蛇踩成肉泥,但毒蛇也可能一口讓蠻牛倒在地上,總之,這將是一場非常難料結果的戰鬥,無論誰贏都不會是輕鬆的事情。
「賢利,你可一定要替我報仇呀。」毛國倫也叮囑道;如果有可能,他很想跟王一飛再下一盤,用勝利來挽回丟掉的面子,但這次比賽裡顯然已經沒有機會了。
「毛哥,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一樣也會使出全力的。」詹賢利笑道。
這是每年只有一次的定段賽,錯過了這次就只能等下一年,所以對有實力衝上職業段位者每一盤都是決戰,這種時候就算是同門師兄弟碰到也要真刀真劍的拚命,試問誰敢手下留情,白送別人一個二鴨子?
「呵呵,那就好。對了,這個王一飛倒底是誰呀,棋下的這麼好,以前怎麼沒聽說過呢?」毛國倫向楊曉華問道。
現在少兒圍棋比賽也有很多,像他和詹賢利就曾經拿到過神童杯冠軍還有中興杯少年精英賽冠軍等等,王一飛是北京人,而北京又是中國棋院總部的所在地,按理說參加各種比賽的機會不會少,為什麼自已以前就沒聽過這個名字呢。
「呵呵,你們沒聽說過是很正常的,因為他出名的時候你們也才**歲的樣子,除了學習就是玩兒,很少關心別的事情。記得那年他應該是剛剛上小學一年級,放寒假的時候心血來潮,於是來個自駕游,從北京一路殺向西南成都,受二子連勝數名業餘一流高手,其中還包括譚嘯雲這樣的頂尖高手,一時聲名大震,連《圍棋天地》都給登了一篇專訪。只不過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他的老師高興宇不想讓他風頭太露吧,一直都沒聽說他參加過什麼比賽,當然也就沒有拿過像樣的名次。沒想到這次高興宇放他出來,一出手就是四連勝,當真稱得起是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楊曉華笑道。
「小學一年級受二子連勝國內業餘一流高,那他當時的實力就得有強業四了吧?」詹賢利驚訝的問道:他拿到業餘四段證書的時候是八歲,但他很清楚,少兒棋手的段位水分很大,強四段讓弱四段兩個子一點也不稀奇,而這個王一飛是貨真價實地受二子贏了數位一流業餘高手,這是實力上的四段,而不是一紙證書上的一個符號。
「業四肯定是有了,至於是不是已經到了業五水平,沒和他下過棋也不好說,總之,這是一個天賦非常高的對手,任何的疏忽大意都可能成失敗的根源。毛毛今天輸了是輸在對手的不瞭解和粗心大意上,賢利,同樣的錯誤你可不能再犯了。」楊曉華叮囑道。
「嗯,這個我明白。對了,老師,我想問一下,如果明天真的碰上王一飛,那個新招可不可以使?」詹賢利問道。
「呃?你是說小目高掛二間高夾的變招?」楊曉華微微一愣。定段賽中強手如林,想要衝破重重阻礙跳過龍門談何容易?所以很多象虹口俱樂部這樣有專職帶隊教練的隊伍在賽前都會為每名棋手測身定做,制定一套比賽方案,比如說碰上哪位棋手應該怎麼對付,拿白棋時該怎樣,拿黑棋時該怎樣?序盤階段是要尋求變化,還是拖到最後靠官子把對手磨垮?
小目高掛二間高掛變招就是這次虹口俱樂部隊精心研究出來對付主要競爭對手的秘招,原來是打算用在馬元偉,於澤禮這二位身上,但現在有了毛國倫的一敗,詹賢利意識到王一飛也是有足夠實力影響到自已沖段大業的對手之一,故而才會有此一問。
「嗯,用就用吧。」沉思再三,楊曉華答道。
秘招之所以稱為秘招就是因為很少有人知道或是有人走出,所以在比賽中一旦走出就算不能取得優勢,至少也會消耗對手大量的時間進行思考,如此就能為中後盤的戰鬥創造有利的態勢。而一旦秘招被人提前知道,心裡有了準備,那麼這種效果就會降低不少。但事急馬行田,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