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人很熱情也很好客,知道黃春生家來了客人,村中不少的長輩都趕過來陪坐,黃春生的媽媽忙裡忙外招呼著大家雖然很辛苦。但臉上帶著的卻是無比的自豪。
「這是二爺爺,這是三舅媽」,黃春生為小李等人介紹著各位村中長輩,各種各樣的稱呼都有,細聽起來,拐彎抹角,整個村子的人幾乎多多少少有點兒親戚關係。
小李是大人,來自那些長輩們的問詢自然都是由他來應付,幾個小孩子哪兒可能在屋子裡呆得住,坐了一會兒,見大人們聊的起勁兒,他們也插不進去話,於是央求著黃春生到外邊去玩。
屋裡有這麼多長輩招呼客人,小李又是天南地北去過很多地方,見多識廣,肚子裡有一大堆新聞,肯定受不了冷落,再加上黃春生本人也不是那種哪兒熱鬧就喜歡往哪兒扎的人,於是打了個招呼,便帶著三個小朋友離開了屋子。
「春生哥哥,你們這兒的人可真有意思。」離開院子,幾個人往村子外邊走去,王一飛見周圍沒什麼人便向黃春生笑著說道。
「呵,哪兒有意思了?」黃春生笑著問道。
「就是剛才那位頭髮都白了的老奶奶呀,她居然問小李叔叔現在的皇帝是誰。」王一飛笑道。
「哈哈,是呀,剛才聽她問這個我肚子差點兒都給笑破了,這都什麼年代了,哪兒還有皇帝呀?」想想剛才那位老奶奶認認真真的問話,朱慧妍也笑得是前仰後合。
「呵,那是柱子的太姥姥,今年已經九十多歲了,我小的時候那腦子就已經有些糊塗了,總以為現在還是以前有皇帝的時候。最喜歡說的話就是想當年。」黃春生笑著答道。
「那你們怎麼不告訴她現在已經是新社會,沒有皇帝了呢?」王一飛好奇地問道。
「誰說沒講,問題是她也得聽得進去呀!她現在的眼睛也花。耳朵也聾,你說十句她能聽見一句就不錯了,總之,她不管你的回答是什麼,她接下來都是那一套詞,翻過來復過去地講,村子裡的人背也都背下來了。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說了什麼用。後來索性就都順著她的話去說,讓老人家開心就是了。」黃春生笑道。
「不對呀。春生哥哥。她今年要是九十多歲地話。那她年輕地時候全國也早都解放。沒皇帝了。難道說她那時候腦子就已經糊塗了?」王一飛不解地問道。經常下圍棋。別地方面不敢說。類似這種簡單地數字加減計算他可是太熟練了。
「呵。當然不是啦。你們不知道。山村地生活非常閉塞。人們還是過著刀耕火種。自給自足地生活。大多數人也就是月初月尾到鎮子上趕趕集。把收穫地山貨拿去換成錢。買些油鹽醬醋之類地生活用品。很多人可能一輩子沒去過縣城一次。所以老一輩地人不知道大山外邊地事兒一點兒也不奇怪。」黃春生笑道。
「啊。那你們不會看電視嗎?電視裡天天都有新聞聯播。我老爸在家地話每到七點整都肯定會看地。」朱慧妍叫道。她知道電視裡可不光有卡通片。連續劇。也有各地新聞介紹。雖然那些東西她並不喜歡。
「呵。電視是好東西。可是妍妍。電視再怎麼好也有個缺點呀。」黃春生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什麼缺點?」朱慧妍問道:她老爸可是中天電器地大老闆。什麼樣地先進家電沒見過。她就不相信沒有適合山裡用地。
「呵。無論再怎麼好地電視機。沒有電也是看不了呀。」黃春生笑道。
「沒電?」朱慧妍被問住了,她再怎麼想也沒想到看電視還有這麼一個前提條件。
「呵,是呀,你們這一路過來,有沒有看到路邊有架著電線?」黃春生問道。
三個小孩兒不約而同地抬頭向周圍看去,果然,沒有一條類似電線之類的東西在村子地上空經過。
「春生哥呵,這裡為什麼沒有電線呢?沒有電,晚上怎麼看書呢?」王一飛不解地問道,作為一個在城市長大的孩子,他無法想像沒有電的生活怎樣過。
「呵,這裡是深山,鋪設電線工程量太大,誰出這筆錢呢?山裡地人沒那麼多夜生活,一般遵循的都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所以晚上有沒有燈並不是太重要。另外如果晚上要照亮的話,有油燈,雖然比不上電燈亮,不過只是看書的話也夠用了。」黃春生笑道。
「油燈?」三個小孩子以前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
「就是一個小碗,裡邊倒上燈油,然後捻根棉線浸進去點著。」用手比劃著油燈的模樣,黃春生盡量讓幾個小孩子能理解正在談地是什麼東西。
「那麼細的一根線,能多亮呀?!」陳道的很是懷疑這種原始照明工具的照明效果。
「呵,如果想亮的話那可以多捻幾根燈芯呀。只不過那樣一來燈油沒的就快了,所以一般情況下也就是點一根。」黃春生答道。
想像著豆大點的燈光下,黃春生趴在桌子上看書寫字的樣子,三個小孩子不由得眼中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春生哥哥,你們這裡地生活可真苦呀。」王一飛現在能想到地也只有這個了。
「呵呵,看你們,幹嘛那麼苦著臉,好像天快要塌下來了似的。你們這次找我不是來玩地嗎?高興點兒。」見幾個小朋友的情緒都很低落,黃春生笑著勸道。
「春生哥哥,你住在這裡能習慣嗎?要是我住幾天還行,時間長了肯定受不了。」朱慧妍問道,晚上不看書她倒是可以忍受,但不看電視,不看卡通片?那簡直不可想像。
「習慣了。就像老人家說的那樣,人嘛,只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我不是也長到這麼大了嗎?況且,這樣的生活對於磨練一個人的意志很有幫助,孟子不是說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嗎,所以,凡事不能只看到不好的一面,也要看到有益的另一面。」黃春生笑道。
「呃,是嗎?」三個小孩子都是默默不語,這段話對他們來說也許還太深奧。
「呵,好啦,不要光說這些了,講一件有很意思的事兒,你們想不想聽?」不想讓幾個小孩子在這樣的年齡去思考那麼沉重的問題,黃春生笑著問道。
「什麼事兒?」三個小孩子齊聲問道。
「呵,這次回來我聽我媽講才知道,在我家東邊住的二禿子結村了,媳婦是陳家村的,長的很水靈。我覺得很奇怪,因為二禿子天生一個大光頭,腦袋比演小品的陳佩斯還亮,人家那麼漂亮的姑娘怎麼願意嫁給他。二禿子到市裡打工,今年還沒回來,我想問他也問不到,恰好有一天他媳婦到我家借紡錘,我就順口問了一句。你們猜是怎麼回事嗎?」黃春生笑著問道。
「怎麼回事兒?」三個小孩子一起好奇的問道。
「哈哈,原來她說她這輩子最想的就是去北京一趟,誰能帶她去北京,她就肯嫁給誰。二禿子這小子腦子很活,聽說了這件事兒就找上門去說他能辦到。那個姑娘信以為真,就跟他一起出了山,心裡想的反正看不到北京婚事就不算數,不怕二禿子搞鬼。沒想到二禿子把她帶到綿陽市裡轉了一圈,告訴她那裡就是北京,她以前沒有出過大山,只聽說北京有好多高樓,好多汽車,還有好多的人,結果信以為真,真就把綿陽當成了北京,回來以後見人就說北京有多好,北京有多熱鬧,大家一聽,也以為二禿子真帶她到過北京,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所以最後三搞兩搞,這個媳婦真就讓他給娶到手了。你們說,有意思不?」黃春生笑著問道。
「嘻嘻,真有意思。那個媳婦怎麼那麼笨呢?!綿陽和北京比差那麼多,她怎麼就分不出來呢?」王一飛笑道,綿陽市這麼他們來也曾經路過,雖說在四川那已經算是相當現代化的地方了,但和北京一比,那差的可就不是一、兩個等級了。
「呵,她不是笨,而是這裡太閉塞了。」黃春生笑著答道。此時幾個人已經走出山村,來到一處矮小的山坡,山坡下,就是古舊而沉寂的小山村。
「所以,我發誓,一定要在圍棋上下出名堂,我要贏得很多比賽的冠軍,我要掙很多很多的錢,我要讓村子的下一代再也不會像我們這一代人這麼吃苦,落後,我發誓!」
望著村中已經開始裊裊升起的炊煙,黃春生小聲但卻是極為堅定地說道,臉上的表情鄭重而肅穆。
「春生哥哥」三個小孩子感覺到一種沉重的責任感此時正籠罩在這位只有十四歲大的山村少年身上,沉甸甸的,好似一座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