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魔前傳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棋道深奧
    「哦,這盤棋嘛,左上角黑棋的想法有點過於追求變化,犯了因小失大的錯誤,儘管就局部而言是黑棋有趣的兩分,但被白棋得到先手佔到四路拆一的攻擊要點,局面便顯得有些被動。後邊在處理弱子時,黑棋五路夾顯得有點軟弱,那個時候當然要虎住,白棋打吃就作劫,所謂初棋無劫,白棋的負擔也很重,雖說左上角跨沖之類的也右以當成劫材,但本身卻是自撞其氣的惡手,真要那麼下了,白棋這個劫就算打贏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所以從這個角度講,黑棋根本就不用擔心對方的反擊。

    後邊白棋的下法很漂亮,四路的頂先手在破掉了黑棋的眼位,黑棋整體也因此而變得非常滯重,暫時雖然不會有死活問題,但以後必將成為沉重的負擔。

    現在白棋在下邊拆逼後,黑棋如果簡單的守住右下角,被白棋再補一手下邊將全部成為實地,如此高的成空效率,就算黑棋沒有貼子的負擔也是受不了的,因為那幾乎等同於交槍投降。但是,如果盲目打入,一旦被白棋緊追猛打很可能會變成糾纏攻擊的狀態,一塊孤棋好辦,要是變成了兩塊,黑棋的麻煩就大了。

    所以現在可以得出結論,白棋的優勢雖然不是非常明顯,但黑棋如果拿不出有效的辦法,這盤棋的前途恐怕不妙。」

    小老頭小聲把自已對棋局地看法和鮑春來講了一遍。

    「那您覺得黑棋接下來該怎麼下呢?」鮑春來也是具備相當實力的高手。因此小老頭兒的解說他完全能夠理解,其實就算小老頭兒不講,光瞧左下白棋張牙舞爪的樣子也一樣可以看出譚嘯天的自我感覺相當不錯,否則不會走出這種極具氣勢的灑脫之棋。

    「不好說。如果是我來下的話,就算明知會被纏繞也一定要想辦法打進去,不過具體選點一定要認真考慮,慎之又慎。」小老頭兒答道。

    圍棋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遊戲,那種只此一招、別無他法的情況不是沒有,而是極少,更多的時候則是這樣下也可以。那樣下也不錯,所謂條條大道通長安,好地未必是好,差的未必是差。有的時候表面看起來不那麼漂亮的招法可以取得很好地效果,有的時候,那些漂亮的招法反會因華而不實而招到不應有的損失。

    所以,越是高手,對棋的理解越深刻,則其對棋藝之路也就越抱有一種深深的敬畏。

    日本的籐澤秀行九段是一位極具傳奇色彩地棋手,曾經連霸日本第一新聞棋戰棋聖位六年之久並成為「終身名譽棋聖」。一九九二年,以六十七歲高齡擊敗當時如日中天的超一流棋手小林光一獲得王座戰冠軍,這一紀錄至今還無人能破,成就之高足以令世人側目,因其對圍棋的理解獨到而深刻,因此有五十步天下第一的稱譽。

    如此棋手不能不稱之為高,對圍棋的掌握不可謂不深了吧?但是。就是這樣宗師級的高手也一樣不敢自言堪破棋道。

    將棋九段芹澤博文是籐澤秀行九段的好友,在他所著地《破天荒盤外記》中記錄著這麼一件趣事:

    秀行君對研究頗為熱心,甚至還向年輕人請教。有一回在秀行君家裡。他與三、四個七段或八段的棋手們聚在一起研究什麼問題,我也與他們一起邊喝酒邊聊天兒。秀行君衝著幾個七、八段棋手一口一個混帳或笨蛋什麼的,我對於他那種囂張氣焰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生氣地詰問他:秀行君,看你嘴上說地那麼了不得,那麼我問你一句,假如說圍棋所有的門道是十的話,那麼你究竟懂了多少?

    秀行君瞪大眼睛盯住我說:芹鴨子,你也算是個下將棋的了。你對將棋究竟又懂了多少?等一下。你把你的回答寫在這紙上,我也寫下來。

    於是。我們互相交換了寫好的紙條。我寫的是:四或五,秀行君寫的是:六。」

    籐澤秀行在他的自傳中曾經對好友所講地這個故事曾經有過評論,評論是這樣地:

    芹澤博文為將棋九段,他的這段文字是有些過於誇張,不過作為一名志同道合地棋友,我理解他對棋道的這種心情。我也並沒有狂妄到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程度,事實上我對於棋藝之深不可測還抱有某種恐懼的心理。我脾氣變得暴燥易怒的時候,往往正是我最虛弱的時候:這時我既理解不了棋藝的精深微妙之處,又唯恐世人知道我的愚笨。

    於是,我在被迫要對別人的棋道作出某種判斷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些發怵。我之所以用胡言亂語來否定別人的技術,實際上恰恰是因為我已經否定了我自已。

    這就是一名成績卓越,有著足夠資格和實績對後人說教的前輩高手面對棋道之深奧所抱有的敬畏之心。

    看高手評棋最常聽到一句台詞是:「我不知道。」

    許多業餘愛好者往往對此很不理解「我們是業餘愛好者,不懂,不知道很正常,但你們可是職業的,專門研究的就是棋,怎麼會不知道呢?」

    但高手還真的就是不知道,而且,也只有高手才會認為自已不知道。

    打個不是很恰當的比喻,這種情況就好比一位普通人發了燒,他很可能就是吃兩片退燒藥,多喝點兒水,再睡上一覺也就行了,並自已為這是治療發燒的不二法寶,但是在專業醫師眼中,這種作法卻可能是錯誤的,有時不僅不能減輕病症,反有可能造成更嚴重的狀況,因為身體發燒不是只有著涼感冒才能造成,非典,禽流感,N1H1的初期症狀同樣也是體溫增高,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專業醫師面對相似的病症時才會抱有那種謙卑之心,去努力探究事實的真象而不是僅僅滿足於非黑既白的表面結果。所以,正是因為他們比普通人知道的更多,懂得的更多,所以才會有更多的迷惑和疑問。

    王一飛在思考。

    棋局早早到了決定勝負走向的關鍵時刻,身為對局者的他比誰都更能感受到來自對手的壓力。

    成都第一高手不愧是第一高手,行棋沉穩老練,當攻則攻,當守則守,不貪功,不近利,讓自已幾乎找不到發力的地方。

    「怎麼辦?」

    讓白棋把下邊全部圍成實空是絕對不行的,但如何入手破壞呢?是打入洗活?還是淺削壓縮?還是棄子騰挪?

    一個又一個的參考圖在他腦海中生成,對比,然後否定,為了尋找最好的招法,王一飛陷入了苦苦深思。

    「這個小孩子的意志力很強啊。」看到王一飛專注於棋局的樣子,小老頭兒輕聲說道。長考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絕不輕鬆,很多人業餘棋手在面對難局時往往就開始不負責任的亂下,也不管過不過份,合不合理,隨便先在棋盤上扔顆棋子再說,至於結果怎樣,那就聽天由命,看自已的運氣如何了。

    通常而言,少兒棋手的反應速度快、計算速度快,衝擊力強是其長處,但相對而言,思考問題的周密性欠缺,對全局性的綜合判斷得失容易出現偏差,還有耐性不夠則是其弱點,而這個小孩子居然可以穩穩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是十幾分鐘,單是這種專注力和意志力就夠人驚訝的了。

    「是呀,飛飛對勝負的嗅覺相當敏銳,大概他已經意識到形勢並不樂觀,正準備採取非常手段呢。」鮑春來也是小聲答道。

    「哦?你和他很熟?」小老頭兒好奇的問道。

    「是的。這個小孩子最讓人頭痛的就是他在形勢不利時的頑強拚搏,那種感覺就像溫瑞安小說《四大名捕》中的冷血,對他而言,受傷並非戰鬥的結束,而僅僅是戰鬥的開始,我想,從現在起,譚大哥必須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了。」鮑春來輕聲答道,作為在場眾人當中唯一曾經和王一飛真劍實刀交過鋒的棋手,他對王一飛的瞭解也遠比別人更多。

    「哦?是嗎?呵呵,那我可就要拭目以待,看看長考之後,他能拿出什麼樣出人意料的強手。」小老頭兒笑道,聽完鮑春來的介紹後,他對這個小小年紀就敢向全國各地的業餘強豪挑戰的小孩子更有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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