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一轉眼,三天過去了。
三戰三勝,在這三天比賽中,王一飛並沒有讓關心他的人們失望。
同樣取得三連勝的人還有十一個,其中包括另外四名種子選手馬元偉,詹賢利,毛國倫,於澤禮。
有幸運者的存在,自然就會有不幸者的存在。
十一名棋手將不得不告別賽場,原因無他:有十一人個三連勝就意著十一個人三連敗。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這就是比賽。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競技場同樣也不相信。
為了縮短比賽的總體時間,同時還要照顧到比賽的嚴謹性,權威性,比賽規定在總計十一輪的比賽**有兩次淘汰,第一次是在第三輪,所有積分為零者將被要求退出比賽,第二次是在第六輪,只有積分在六分以上者才能繼續參加比賽。
少了五張棋桌對於整個賽場來說前沒有太多的變化,但那空出來的位置卻時刻提醒著還留在賽場中的選手們:努力奮鬥,不然,下一個離開的可能就是你!
比賽進行的更加激烈了。
如果說前三輪的比賽只是大浪淘沙,目的將水平一般的棋手篩掉,那麼接下來的比賽才是真正的關鍵,因為能夠闖過前三輪的人絕不會是弱者。
王一飛這一輪碰到地是他本次比賽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地對手:毛國倫。五名種子選手中地一名。
這是一位一看就知道是個機靈鬼地少年。大大地眼睛。彎彎地眉毛。精緻地五官。白皙地皮膚。完全是典型上海小男生地模樣。
所謂路遙知馬力。經過三輪地比賽。參賽選手是不是有真材實料基本已經可以分出。本來在比賽開始以前。很多人對把這麼一個明不見經傳地小學生設為種子選手非常不解。認為比賽組委會黑箱操作。以權謀私。天曉得這個小學生有著什麼樣地背景?但比賽地進程讓這些抱持懷疑態度地人們大跌眼睛。三戰三捷。對手中還包括兩名曾多次參加過段位賽棋手。這樣地實績比任何辯白都來得有力:圍棋地世界就是這樣簡單。成績就是硬道理。如果不能贏棋。一切都是虛地。
不知從何時開始。人們不再把這個只有十一歲地小孩子當成送上門來地一道菜。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人已經在潛意識中將他視為強而有力地競爭者。
盯著棋盤上地棋子。毛國倫感到自已地呼吸有一些急促。
比賽進行了已經有三個多小時。棋局也結束了激烈地中盤戰開始進入大官子階段。但雙方地形勢還沒有見出分曉。自已地黑棋借先行之力在棋盤右邊圍出一塊四十多目地大空。實地稍稍領先。但白棋在外邊又吊又消連下兩手。中腹隱隱似乎也有要成大空地可能。假如自已入腹消除對方潛力地話。邊上二路飛地十六目大官子就有可能被對方搶到。那樣一來。自已實空上地優勢便非常微弱。三又四分之三子地大貼目將成為非常沉重地負擔。
「該怎麼辦?」何去何從。毛國倫在緊張地思考。
王一飛也在思考:對手的實力地確很強,無怪乎是五名種子選手之一,從開局到現在白棋一直在苦戰之中,如果不是對方存在優勢心理走出圍空的緩手,自已的形勢可能更加落後。現在,勝負的關鍵就在於中腹的模樣和邊路飛的大官子,從對手此時開始長考看來,黑棋很有可能要搶邊路飛的大官子,那麼接下來白棋該如何封取腹勢,以盡最大的可能圍出幾目空呢?
棋子拿起又放下,如此三次,毛國倫是難以決斷,最後牙一咬,心一橫,二路飛,先把官子搶到手再說,至於中腹,也只有隨機應變,看對手怎麼去圍了。
沒有直接去圍中腹,白棋在黑空二路深深點入。
「啊!」毛國倫心中一震,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這裡難道還有棋?
外邊是黑子,裡邊也是黑子,這麼狹小的空間根本就不夠擺出兩隻眼的地方,白棋潛進來是什麼意思?
仔細計算一番確定白棋這一招是不成立的,毛國倫心裡冒出來一股火:自已堂堂的業餘六段,對方居然沒放在眼裡,這一招簡直就是讓子棋上手欺負下手時用的騙招!
二路尖頂,黑棋正面切斷,毛國倫要讓這顆子站著進來,躺著也別想回去!
白棋三路點,又是內與外的交換,毛國倫想也不想便接住:這兩手棋的交換白棋至少損了六目,照這樣下下去,除非白棋中腹全部成空,否則就不要想翻盤。
抬頭看了一眼王一飛,眼前的小學生面色冷峻,兩眼死死盯住棋盤的左下角一動不動。
「呵呵,知道虧了?晚了。」毛國倫心中暗喜。
白棋如果沒有這兩步的交換而是直接去圍中腹,雖然形勢並不樂觀,但雙方差距只在兩目以內,後邊的小官子還有很多,誰輸誰贏尚難斷言,但對方突然發神經白白送出這樣的大禮,再想翻盤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然而,王一飛送出的禮真是那麼好收的嗎?
白棋六路頂,圖窮匕見,這一招才是王一飛剛才一損再損的真實目的所在。
「糟糕!」毛國倫心中一沉,直覺告訴要出大事。
假如白棋直接在這裡頂,毛國倫將毫不猶豫地扳出反擊,最終的結果將形成轉換,白棋破掉一部分黑空,但自身中腹的發展潛力也消失殆盡,算起不僅沒賺反而小有損失。可是現在黑空裡多了兩顆白子以後,黑棋若還是外扳反擊的話將被白棋從裡邊斷掉,雙方這裡將形成非常複雜的對殺,雖說一時還看不大清楚,不過憑直感是白棋稍稍有利。
「中計了!」毛國倫暗自後悔,早想到白棋會從這裡頂的話自已剛才就該三路小尖忍耐別把弦繃的那麼緊,這樣下邊的官子儘管稍有損失,可是整體變厚後白棋以後也失去了借用,中腹就不可能圍的太大了。
什麼藥都有賣的,但就是沒有賣後悔藥的。
毛國倫此時再反省自已的失誤實在是太遲了些,這是正式比賽,沒有拔招悔棋那一說,左思右想,萬般無奈之下黑棋只有內扳忍耐,承認自已的失誤。
白棋退,黑棋長,白棋又從裡邊斷:精妙!
由於此時外邊還沒有定型,假如黑棋敢頂斷反擊的話白棋可能強行做劫,這個劫白輸了只是虧了五六目棋,而黑棋輸了則是整塊被吃,毛國倫很難有決心下這樣大的賭注。
所以黑棋只有貼住收氣。
既然前邊讓步了,那麼後面的幾招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便宜,王一飛利用黑棋氣緊的弱點先手將頭全部封住,然後中腹天元左側一跳,棋盤中間成為白茫茫的一片,粗粗一算至少在二十目以上。
「可惡。還是被騙了!」毛國倫心中沮喪萬分。
如果僅僅是被白棋中腹完整成空到還可以接受,因為自已在搶二路飛的大官子時就以做好有這樣結果的準備,但是,白棋在中腹成空的同時還在自已的空裡留下了幾枚殘子,這幾顆子雖然和黑棋兩邊對殺都贏了不,但等最後終局時自已卻必須一步步收氣提淨,這樣一算白棋這幾個子不僅沒損,反而讓黑空少了四目。
四目棋是什麼概念?兩個棋子,棋盤上四個交叉點而已,不過此時此刻,就是這四目棋決定了本局的勝負。
因為一時的大意,毛國倫把保持了大半盤的優勢讓給了對方。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本以為會獲利的地方卻吃了虧,本以為對方是在攪局,結果卻是自已看走了眼,這樣的結果固然可以歸結於對手的狡猾,但更多的原因應該說是自已感覺的遲鈍。可笑自已一向以敏銳的局部感覺而自豪,卻沒想到就是在自已最得意的地方被對手擊敗!
毛國倫失去了鬥志。
接下來的中官子小官子雖然還有很多,但對他們這種水平的棋手來說出錯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如果一兩目的差距也許還可以努力,但這是五目以上的大差,這樣的局面若是還能追上,毛國倫完全可以以當代李昌鎬而自居了。
毛國倫不是李昌鎬,所以奇跡也就不可能再次出現。
一目兩目的爭奪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三點五十,當王一飛把最後一個單官劫粘上時,棋局終於宣告結束。
「盤面三目。」輕輕搖了搖頭,毛國倫輕聲說道。這是棋手認輸時的婉轉說法,其實到了他們這樣的水平不用裁判數子,單只憑行棋中的感覺就能知道終局的結果。
「嗯。」王一飛點頭應道。
「你很狡猾。」毛國倫接著說道。
「呃?」王一飛一愣,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評價。
「呵呵,不管怎麼說,恭喜你。」毛國倫笑道,雖然這個笑容勉強之極。
「呵呵,謝謝。」王一飛的笑容則是燦爛無比。
如果說前面的三連勝只是讓他成為許多人眼中的潛在威脅,那麼在四連勝後,他已經的的確確成為眾人趕超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