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魔前傳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苦
    抬頭看面前的小男孩兒——端坐不動,安穩如山,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緊盯住棋盤,半天才輕輕眨動一下。

    「這真是只有七歲大的小孩子嗎?」楊笑心裡嘀咕起來。

    轉頭去瞧方品璋——嘴裡叼著根煙,雖然臉上還是一付無所謂的表情,但眼角眉稍卻隱約帶著幾分得色。

    「這小子,心裡現在早就樂瘋了吧!」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自已在這行混了這麼多年,說是見多識廣老謀深算也不為過,被自已蒙過坑過的人何止千百,誰曾想多少大江大浪都闖了過來,今天搞不好卻要在小河溝裡翻了船。

    楊笑心裡非常後悔,後悔不先摸清這個小孩子的實底就應下了方品璋的賭約。

    但後悔歸後悔,棋卻不能不繼續下下去的,四千塊啊!那可是真金白銀,就算他家底兒厚些也一樣會心疼的。

    忍耐是不行的。

    一手棋的價值大小在不同階段是不同的,大體而言,佈局階段由於棋盤空曠,每顆棋子在棋盤上的輻射範圍也是最大的,所以這個時候一手棋的價值就顯得很大,具體的數字不好說,但據專家們的考證,只有做到每手棋有十六目左右的價值才屬正常。

    由於先前楊笑採取的是偏於保守的策略,因此白棋的行棋步調不免顯得有點遲緩,從全局來看已經略處下風,此時接受先手變後手的結果就相當於平白送給對方十幾目,如果連這麼大的損失都能忍下來,恐怕除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佛,大概就只有不知勝負為何的庸才了。

    反擊,也只有反擊了。

    由於一時的疏忽和貪心,楊笑被自已逼上了絕路。

    沖:假如被黑棋接上,跳刺的一手就完全變成了廢棋,所以,這既是心情上的一手,也是氣勢上的一手。

    你不要,我要。

    王一飛的應對簡單明瞭。

    不去理中腹的衝斷,黑棋直接在四路頂斷。

    如果說外勢和厚味是銀行的支票,那麼實地就是實實在在的人民幣。

    白棋既然選擇在外線行棋破壞對手的外勢,那黑棋就轉而取地,先把支票兌現好了。

    卯足力氣準備和對手大戰一場,在刺刀見紅的貼身戰中找到機會的楊笑感覺自已的拳頭打在了空氣中。

    他原以為對方既能發現三路反托的好招就肯定是一位好戰的棋手,所以才不管邊路數子的死活而強行中腹行棋以尋求步調,但誰想到這個小孩子不僅感覺敏銳,而且頭腦清楚,思路靈活,判斷準確,落子果斷,該狠的時候就狠,該柔的時候就柔,轉身之快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感。

    通常情況下,佈局階段被人從中腹衝斷一子損失極大,很少會有棋手能容忍這樣的結果,但凡事都有例外,本局就是如此:黑棋吞掉邊上數子獲得近二十目實空,白棋中腹衝斷消去黑棋腹勢也是極大,單從轉換本身的價值來看大體相當,然而事實上,中腹連下三手的三顆白子只是一根棍子,棋形呆板沒有彈性,整體缺乏眼位,雖然現在棋盤空曠,暫時還不存在被強攻的危險,但隨著周邊情況的變化,早晚會成為一個沉重的負擔。

    搶到先手,黑棋的步調更加快速,利用中腹白棋三子不活的弱點,王一飛在五路高拆,意思很簡單,要麼讓我在下邊再圍出一塊四十多目的大空,要麼就把中間的三顆白子留下。

    補強中腹?安全是安全了,但讓黑棋加補一手,下邊的大空結構完整,成空效率太高,受不了;打入破空?被黑棋從上邊罩住後白子只能在三線苦活,藉機走厚的黑棋在中間一鎮,由三個白子組成的這根棍子大概就得無疾而終了。

    左思右想,忌憚於王一飛力量的楊笑最終選擇在六路吊,他的想法是想在照顧中腹弱棋的情況下盡量把下邊黑空壓縮一點兒。

    要說白棋這一手不可不謂苦心,楊笑在難局下也的確充分發揮出了他的實力。

    但是,想贏王一飛僅僅靠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

    沒有老老實實地在下邊應(儘管這樣圍空已經很充分了),黑棋在八路反鎮,強硬地將中腹白棋的聯絡分開。

    想戰鬥的時候人家不跟你戰,不想戰鬥的時候人家偏偏就纏了上來,楊笑發現得自已的棋完成失去了節奏,所能作的只是在對手的指揮棒下左突右衝,疲於奔命。

    沒有什麼感覺比這種更讓人難受的了。

    自已的反撲人家一個轉身就輕鬆避開,人家一個耳光煽來自已卻只能把臉湊過去硬頂。

    抓,抓不住,躲,躲不開,伸出頭去腦袋挨刀,縮回脖子屁股挨踹。

    所謂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在貼身纏鬥中,王一飛把準確的計算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太強了!」楊笑腦子裡此時剩下的只有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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