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品璋這些日子過得不順,很不順。
不知怎麼回事,現在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
也許自已在這行做的太久了,常在京城各家棋社泡著的棋迷很少有不認識自已的,所以,原先那種屢試不爽的扮豬吃老虎手法成功率也越來越低,即使偶爾鉤上幾個不底細的初來者,也往往沒有多大油水,聊勝於無。
吃飯要花飯錢,開車要花油錢,每個月還有兩千多塊錢的房貸要還,李冬寶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一旦有了問題,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的他在財政方面很快便感到了困難。
不錯,靠給那些普通棋迷下指導棋是能賺一點錢,但和彩棋相比,一是數目上差了許多,二來麻煩事兒也多了許多(指導棋指導棋,顧名思意,當然不可能棋下完就了事,多多少少也得給人家復復盤,講講棋,要不然人家幹嘛付錢給你呢?),如果是只求溫飽的話問題倒是不大,但想過的愜意就難了。
怎麼才能多賺點兒錢呢?
打工是不可能的,就是因為受不了公司單位種種規矩自已才做這一行,這要是再去給人家打工,那豈不是自投羅網嗎?況且現在的工作是那麼好找的嗎?若真是這種情況,軍博每次開招聘會的時候又怎麼會人山人海,其火爆程度簡直跟春運期間的西客站有的一拼。
投資炒股呢?以現在的經濟形勢那和賭博有多大不同?美國是次貸危機,歐洲是金融風暴,亞洲是經濟疲軟,自已既不是巴菲特也不是索羅斯,兜裡那點兒小錢不要說掙錢,別白給人家做貢獻就謝天謝地了。
想來想去,方品璋覺得也只有從自已最熟悉的行業去找食了。
無辜的羔羊不好找,但吃羊的惡狼還不好找嗎?
在北京業餘棋界和他作同樣工作的人並不少,有混的好的,有混的差的,混的好的汽車開著,洋房住著,混得不好的住地下室,吃窩窩頭,當然,大多數的情況和方品璋類似,比上不足,比下還有餘。
方品璋現在的日子不好過,那些同行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方品璋缺錢,他們又何嘗不缺?
既然找不到羊肉,狼肉不一樣也能填飽肚子嗎?
弱肉強食,方品璋的這種想法自古有之,不單只有他懂。
所以,同行之間為爭奪生存空間而進行的戰鬥就在大家有意或是無意的配合下展開了。
狼之所以為狼就是因為它們也有鋒利的牙齒,而不是象綿羊那樣只會等待別人的屠殺。
雖然以前彼此之間很少交手,但都在這個***裡混,彼此之間的瞭解還是有的,旦凡敢加入這種獵手與獵手之間戰鬥的參與者就不會是好對付的,總是倚仗自已的實力去捕獵那些普通棋迷的他們更清楚在圍棋的世界中實力比運氣更重要,他們下棋是為了賺錢而不是長見識,求刺激,沒有把握的對手是絕對不會去碰的。
問題是大家都是老郎中,那種小偏方濛濛普通棋迷行,可要想蒙住這些本來就是靠七分真本事,三分蒙人功的職業棋客就差得大遠了。
所以,最終的結果還是在彼此都覺得自已有把握的對手中進行。
既然是行家之間的對決,當然就用不著象對付普通棋迷那樣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大家都是奔錢來的,誰也別裝什麼清高。
也因此,但凡這樣的賭局押注金額都很大,有一千的,有一千五的,最高兩千也是有的。當然,由於這種對局都是在公開場合進行,押注金額太大會棋社的經營者擔心有警察來查有時會出面干涉,所以最後就改變了作法,只在對局前約好一個證人談妥賭注,棋下完之後不馬上現金結帳而是離開棋社再另找地方,中間人則單給一定的好處。這樣一來,只要參加彩盤的雙方還想在這個***裡混下去,那麼就不必擔心彩金拿不到手,而且整個對局的過程中沒有錢財的交割,棋社也就不會干涉了。
最初的那段時間尚好,因為彼此之間的棋力高低都是靠估計得來而非實戰,仗著自已的實力方品璋著實好好地贏了幾盤,但優勝劣汰這個定理在很多領域都是發揮著它的作用:隨著時間的繼續,大家的瞭解增加,那些知道自已水平不靈光的人自動退出這個領域別謀生路,留下來的對手也變得越來越強。
於是,方品璋開始輸棋了。
一開始是有輸有贏,輸贏參半,到後來是勝少負多。
到了最近幾天他更是連輸數盤,把以前贏回來的那點兒家底差不多都賠了進去,眼見銀行催交貸款的通知一天比一天緊,方品璋心中急得是火燒火燎,連嘴角都起了燎泡。
左右也沒有辦法可想,這天中午吃完一碗三塊錢的蘭州拉麵以後,方品璋坐上三四零路公交車來到位於菜戶營的翔宇棋社,希望今天的運氣夠好能找到一頭肥羊補補以前的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