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實上棋下到這種局面已經不是誰能控制的了。
戰鬥,除了戰鬥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就好像在連接兩座山峰之間的一根鐵鏈上的決鬥,不能妥協,也沒有辦法妥協,因為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二路斷打後兜出,方孟揚將左下白棋的角空破壞殆盡,而王一飛一路拔子後三路飛起,也把這裡黑棋成空的潛力全部打掉,在這裡,雙方都展示了極其紮實的基本功,雖然變化複雜,但走得卻是極為精確,一番血戰最後以轉換而告終。
「損了。」
時間緊張,沒有辦法仔細做形勢判斷,但棋手的實力達到一定水平對局面的得失都有一種直覺,這種直覺的敏感和棋手的實力有關,和棋手的性格有關,也和棋手的狀態有關。
方孟揚現在的水平已經不遜色於普通的業餘五段棋手,每天又都進行著近於職業標準的訓練,這種對得失的感覺當然非常出色。
當初如果按照正常收官方法在三張隔一逼住的話,左下白角大約有十五目,黑棋左邊也能圍成十一二目的實空。
現在黑棋碰角被白棋反擊,白角只剩下四目活棋,左邊黑棋的十來目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從實空的角度來講這個轉換大家旗鼓相當,但是,由於白棋在這裡有子之後中腹黑棋產生了薄味,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這次戰鬥白方又略有得分。
半目勝負!
方孟揚感覺自已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原本鬆弛的身體也隨之繃緊。
對面,王一飛顯然也意識到棋局的微妙,左手托住下巴,一顆腦袋深深地紮在棋盤上,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棋局,探進棋盒中的右手四指捏住一粒白子下意識地揉搓著。
「鈴」,在激烈的戰鬥中,比賽結束的鈴聲響起。
按照比賽的規定,兩個人停下手來不再落子,但眼睛還是盯在棋盤上面。
小學生們下棋大多很快,限時一個小時的比賽很多人連半個小時都用不了,能下到鈴聲響起後的人可謂少之又少,因此,當那些比賽完成的學生離開賽場後,還是一動不動坐在棋桌兩旁的兩個人顯得異常醒目。
「怎麼樣?誰能贏?」早早就站在隔斷牆後關注著這場關鍵之戰的董海天心情緊張地小聲問道:大中型的官子雖然已經收完,但一目,兩目的官子還有許多,以他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看出誰好誰壞。
「嘖,不好說,細微,極度的細微,看不清楚,勝負就在一線之間。」趙鐵樹輕輕搖頭答道:半目,這樣的差距甚至不能稱之為差距,因為在棋盤上一個交叉點就是一目,半目,根本就找不到這樣的地方,只是因為比賽必須要分出勝負,所以才人為規定出這麼一個點,趙鐵樹實力雖說不能算弱,但面對這樣的局面還是有心無力。
看到這裡還有比賽沒有結束,巡場裁判連忙走了過來。
「還沒下完嗎?」裁判問道。
「沒有。」兩個人同樣答道。
「還要繼續下嗎?」裁判繼續問道:每輪比賽中間的休息時間只有十五分鐘,如果上一輪比賽結束的太晚就會影響到下一輪比賽的進行,所以比賽規定在比賽結束鈴聲響起後還未結束的比賽則先由裁判來裁斷,如果雙方差距很大就直接宣佈結果,如果無法判斷或者對局雙方不同意裁斷結果,那麼下面就是十秒鐘超快棋比賽,直到分出勝負為止。能夠成為圍棋比賽裁判的人當然要具備相當的棋力,不需太多時間他就明白這盤棋的結果不是他的資格所能裁決的。
「嗯。」兩個人還是同樣答道。
白色的電子棋鐘擺在了棋盤旁邊,裁判員拉張桌子也坐了下來。
「開始吧。」棋鍾上的按鈕被按下,戰鬥繼續進行。
十秒一步,這樣的比賽就好像懷裡抱著一顆炸彈跳舞,只要一個不小心觸動開關便會GAMEOVER,那由電子元器件合成而出的聲音冰冷而又無情,每一聲彷彿都是催命的號角。
這是對棋手基本功的考驗,也是對棋手經驗的考驗,同時,也是對棋手心理素質的考驗。
沒有更多的時間去仔細推敲,刨去拿起棋子落在棋盤上的部分,留給棋手思考的時間只有區區七八秒鐘。
一顆顆棋子被放在棋盤上,棋局在讀秒聲聲一步步地走向終點。
「叭。」隨著最後一記清脆的響聲,最後一個單官被王一飛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