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五西湖
「五十年不見,道友不僅成就法身,更是踏入玉清境界,進境之快前無古人,此番又在海外建立不世之功,日後成就不可限量,素貞先恭喜道友了」
白素貞笑盈盈的說話,語氣柔和,一如往昔,這一次她從佛門之中脫身,卻是有幾分真心歡喜。雖然整件事情之中,也有師父梨山老母的安排,但白素貞這位看著溫柔的女子,實則心中極有主見,皈依佛門並非她心中所願。
康摩言嘿嘿一笑,道:「只不過是運氣好,倒讓白師姊見笑了,這些事情都不值一提,能夠把敖青救下,才是海外一行最大的收穫」
「只怕道友的收穫還不止於此吧?」
白素貞大有深意的看了康摩言一眼,笑吟吟的,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以道友如今的法力,天大大可去得,中土之中,三山五嶽,四海之間,無處不可開闢洞府,何以要去西湖駐足?」
康摩言自是沒法向眼前這個宅男女神說起白蛇傳的橋段,只好隨便把了個理由,道:「我在天下水神大會之時,曾結交一名小友,喚作岑碧青,她雖然只有結丹道行,卻十分硬氣,一心要做上西湖水君,當時我答應助她一臂之力,後來一去海外多年,反而耽擱了她的計劃,此番回來,不能不履行諾言。」
白素貞聞言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如此說來,這名岑碧青小友是被康道友攝在元神之中了,既然要助她一回,怎好讓她一人獨呆?」
康摩言聞言便是一愣,旋即苦笑一聲,知道這件事情水靈兒應該已經說過,心中暗暗讚歎女人之間的信息傳播速度,當下把袖子一拂,將岑碧青喚了出來。這綠衣女孩在雲頭上落定,四下打量一番,忽然跪倒在康摩言的身前,大聲求道:「師父在上,請收下徒兒吧」
康摩言原本端坐在雲端,忽然聽到岑碧青這般說法,差點一蹦而起,驚道:「今日可是逢年過節?怎的都來向康某討要好處。要知道方纔那六個夯貨已經討了一套太上化龍訣,你卻要拜我為師,怎的一個個都變得這般大膽?」
岑碧青卻是不答,只是苦苦哀求,道:「師父若是不肯收下弟子,弟子便長跪不起」
康摩言對這女孩兒並不厭惡,反而有幾分佩服她的硬氣,只是這小白臉卻不肯隨意收徒,正要開口拒絕,忽然瞥見白素貞笑吟吟的看過來,不由得心中一動,一拍額頭,叫道:「我卻是收了個不省心的徒兒,自家的法術尚且不成,轉去教旁人脅迫自家師父,哪有這般道理?水靈兒,你還不趕緊出來受罰?」
樓閣之中傳出一道脆生生的聲音,答道:「師父休要著惱,此事亦是青姊姊的主意,你總不好光罰徒兒一人吧?」
白素貞笑著勸道:「康道友不必這般激動,水靈兒亦是好心,而且這位青妹妹亦是修煉的材料,絕不會墮了道友的臉面,不若看在我的面上,道友便收下這位徒弟罷」
若是換了旁人勸說,康摩言斷然不肯輕易答應,就算是敖青提起,他也要有許多思量,只是不知為何,白素貞一開口,卻有種讓人生出不好拒絕的感覺。
況且這件事情卻有敖青和水靈兒參與,康摩言微微沉吟,便自答應下來,對岑碧青說道:「你卻是運道好,有許多人幫忙求情,既然如此,我便收你為徒。只是道法卻不會傳授,你向水靈兒去學覆海翻雲化龍**,既然她攛掇我收你,便由她負責到底。此法乃是我成道的根基,你入我門下,便要勤苦修煉,不能懶惰」
岑碧青大喜過望,連忙叩頭行了拜師禮,又謝過白素貞代求之情,興沖沖的跑進樓閣,不旋踵,閣樓裡面便傳出咯咯笑聲,和女孩兒唧唧喳喳的說話。
岑碧青本是西湖邊一頭青蛇,機緣巧合之下開了靈智,自行領悟一套吐納辦法。這套吐納之法並不算高明,甚至有些粗陋,本不能成就,但她性子堅韌,極能吃苦,反而一路堅持下來,化形成*人。後來得了西湖水君的指點,又結成內丹,前前後後不過數百年時間,端得是個修煉的種子。
岑碧青幾乎是孤身修煉,深知無人指點的苦處,故而西湖水君指點一二,她心中便有頗多感激,對於能夠拜到高人門下,更加心嚮往之。只是後來西湖水君同花花太歲白巨荼起了爭鬥,這水君法力稍遜,被白巨荼運用法寶桃花扇擊殺,岑碧青意欲報仇,這才惹出許多糾葛,這且不提。如今有這般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岑碧青自然不肯錯過,加之水靈兒從中撮合,她便大膽求肯,反而成功,心中歡喜不說可知。
望著綠色的身影飄進了樓閣,白素貞忽然幽幽歎了口氣,道:「姐妹們的事情我已經聽說,要多謝道友出手相助。妖怪修煉,比起凡人來說要困難許多,我亦是運氣好,被師父收留,這才修成元神有了自保之力,但那些姐妹卻沒有這般好的運氣……岑碧青,她跟那些姐妹有些像,也是苦命的人。」
康摩言也是從一條小蛇起步,闖闖蕩蕩,才有了今日成就,運氣比起那些死在茅山宗的小蛇精好上百倍不止,但其中艱險,也並不缺少半分。白素貞所說的話,他亦能感同身受,同時這幾句話,也是向康摩言解釋,為什麼要幫岑碧青
二人又閒談幾句,樓閣之中的三人亦是走了出來,一時間雲舟上滿是女孩兒的鶯鶯之語,六名元神妖精反而被趕到樓閣之中,不過這六人新得了功法,巴不得立刻修煉起來,到樓閣之中也未有在意,只是各自尋了角落,按照太上化龍訣開始修煉。
幾個女孩兒說話,康摩言根本插不上嘴,只能做冥想狀,瞧了岑碧青一眼,心中沒來由的想起一件事來,暗暗忖道:「岑碧青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前世便有聽說過,難道也是個有名號的神仙?
這小白臉望了白素貞一眼,忽然心中看~書〕就來明白過來,一拍腦門,想起了岑碧青的來歷。想到自家竟然收了這麼個徒弟,這小白臉不由得心情複雜,正自琢磨,猛聽到岑碧青有些激動的叫道:「前方便是杭州城啦」
雲舟遁行極快,從出了落伽山,到得杭州,前後不過兩三個時辰,但這也非是康摩言的極限,這小白臉若是駕馭南明離火劍,施展五雷遁術,頓飯工夫,便能飛數個來回,但顯然不如駕了雲舟這般悠閒。
修煉之人,能夠騰雲駕霧之後,日行千里都不在話下,在空中飛的多了,各種名山大川便不甚瞧在眼中。眾人也不關心杭州景致,只催了雲舟,按照岑碧青的指點,一路到了西湖上空。
這片雲舟遠遠看去,不過是比普通雲團大了一些,雖然詭異,但落在凡俗之人眼中,卻不會多想。只是眾人沒有想到,此時在西湖中,正有一顆十分怪異的腦袋露在水面上,瞪著一雙滾圓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天空中的雲舟,過了半晌,才啵的一聲,沒入了水中,往湖底游去。
西湖並不算有多大,對於康摩言這般見識過海外的人來說,就像是小水潭子一般,翻手間便能將其傾翻,不值一提。只是對於岑碧青這般修為來說,用來安身也已經足夠,康摩言已經收她為徒,便要替這個徒兒打算。
康摩言將雲舟收起,望著下方的西湖,竟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畢竟這般水量對自己來說太不值一提,用手指頭一戳,西湖有沒有都還兩說,康摩言如今對於爭奪水君,沒有任何興趣,就算是四海龍王之位,這小白臉也要看心情來做。
他有些猶豫,岑碧青卻是十分興奮,這女孩兒已經聽說了康摩言同敖青的道行,如今拜師成功,更是把這靠山把得牢牢地,現如今慢說是一個白巨荼,就算是法身之輩侵佔了西湖,自家師父也能擺平,岑碧青沒有不興奮的理由。
她雙眼放光,瞧了片刻,便開口道:「師父師娘白師伯請在此處掠陣,容弟子先下去探個究竟,瞧看那白巨荼是否還在此間,西湖水君的令牌在我手中,若是這廝天下水神大會之後,還敢覬覦水君之位,霸佔了下方水府,還請師父替我做主」
岑碧青說完,便要按落遁光,下到西湖裡面探查。她心中不知多少次演練過奪回水君之位,早已把步驟考慮妥當,如今到了西湖,行動起來便沒有半分猶豫,立刻就要去做。
康摩言看了一眼這個新收的徒弟,頗有些無語道:「不必多此一舉,那白巨荼正在水府之中飲茶,欣賞妖娥練舞,他如今已經是元神道行,咦,有一名小妖,發現了咱們的雲舟」
岑碧青本要按照計劃行事,她心中早已演練無數回,卻沒想到康摩言一句話,便把最重要的偵查環節搞定,一時間也有些怔住,過了片刻,才不知所措的問道:「既然知道白巨荼就在此間,下面該如何去做?」
康摩言道:「什麼都不要去做,他自會前來。」
康摩言把話說完,不過片刻功夫,西湖水面上便起了陣陣漣漪,先是七八頭剛剛化形的小妖,身著鎧甲,手提鋼刀,猛的破開水面躍了出來,旋即湖面上一陣劇烈的攪動,幾道異彩從水下直射而出,無數朵細小的桃花,繽紛萬狀,在湖面上好似炸開一般,配合著許多水花,胡亂跳動,鬧出好大一番陣仗。白巨荼一襲白衣,手搖折扇,緩緩排開水勢,腳下乘住一座浪頭,瀟灑萬狀的現出身來。
「不知是何方道友來到杭州,還請現身一見,白某作為西湖水君,也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白巨荼四下打量,仰頭望了天空老半天,卻沒有發現手下報上來的奇怪雲頭,不由的暗暗疑惑。只是他這些年修成元神道行,更是霸佔了西湖水君之位,倒是頗見多識廣,知道修煉之人轉換法術,不過是翻手之間,心中揣摩屬下描述的情形,知道來人道行淵深,便不敢怠慢,雖然未有見到來人,卻先把禮數盡到。
白巨荼剛剛喝了一聲,便聽空中有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嬌聲喝道:「無恥匪徒,也敢稱呼自己為西湖水君,你可有令牌在手?誰人允你來做的水君之位?」
白巨荼沒有西湖水君令牌之事,知道的人並不算少,當初在天下水神大會上,可是眾目睽睽,都瞧見他被人搶走了令牌。故而這位花花太歲後來霸佔西湖,也頗費了許多周章,為了各種理由前來尋麻煩的人不在少數,只是後來白巨荼修成元神道行,這才把此事壓下,最近二十多年內,已經並無人敢來攪擾。
此時驟然蹦出這麼一個人來,白巨荼不由得大吃一驚,而且這道女聲聽來頗有些熟悉,倒讓他心中起了許多猜測。
白巨荼如今有元神道行,倒是不懼有人來尋麻煩,一來是他手中法寶桃花扇了得,便是同樣道行之人,在他面前也很難佔到便宜;二來法身之輩也不會跑來搶佔一個小小的西湖,故而白巨荼倒是沒有任何懼怕,只是想到來人的陣仗,他還是決定謹慎起來。
「朋友休要開這般玩笑,白某能夠在此地做上五十年水君,自然是有令牌在手,朋友若是不信,大可現身出來一見」
半空之中,康摩言瞧看了白巨荼幾眼,目光之中有許多不屑,以這名花花太歲的修為,根本不值得他親自出手,甚至這小白臉連露面也不願,只是衝著身後的泥鰍精六人揮揮手,道:「青兒是本座的徒弟,你六人知道該怎麼做,不要把人弄死了,留個活口,交給青兒處置」
這六人得了功法之後,對康摩言更加忠心,見有吩咐,連忙齊聲答應下來。康摩言便將他六人同岑碧青身上的隱身訣散去,吩咐動手
白巨荼喝問兩聲,都不見有人答話,正心中起疑,猛的瞧見天空中憑空落下幾個人來,打頭的卻是一個綠衣女孩兒,十七八歲的模樣,手中一柄長劍寒氣森森,一如這女孩兒的目光,殺氣凜凜。女孩兒身後卻是六頭醜陋妖精,身上妖氣騰騰,都有元神道行,各自執了兵器,追隨這綠衣女孩兒殺將下來。
「岑碧青是你?」
白巨荼這一下吃驚不小,連忙將手中折扇一揮,頓時有萬朵桃花飛起,起在頭頂盤桓不休,形成一座桃花屏障,要把岑碧青和六大妖將抵住。岑碧青如今還是結丹道行,白巨荼對她倒是沒有多麼放在心上,但她身後的六頭妖精,卻個個厲害,讓這位花花太歲十分頭疼。
見這六人是追隨岑碧青而來,白巨荼便知此番不能善了,他跟岑碧青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當下打點精神,準備大戰一場。
白巨荼久經戰陣,雖然心知無法勝過六名元神道行之人,但他也不見絲毫慌亂,只將手中折扇一震,天空中飛旋的桃花頓時更加密集了幾分,卻是打了防守的主意。
泥鰍精後來先至,一聲大喝,手中鋼叉已經撞上了桃花屏障,耳中聽到卡嚓之聲連響,後來幾人亦是一同撲來,桃花屏障外頓時塌陷數個深坑。白巨荼一身法力全數施展,感受到六道壓力,四面八方傾軋過來,立時有種自身被壓迫的感覺。
白巨荼精神一振,把手中折扇連連搖了幾搖,頭頂桃花屏障驟然擴大一圈,把六大妖將的飛叉逼迫開來。白巨荼這件法寶頗有妙用,六大妖將俱是元神道行,相互聯手,也無法破去桃花屏障。
岑碧青本來躍躍欲試,只是她道行不濟,沖了幾回,都被泥鰍精攔了回來,這女孩兒心中大是鬱悶,高聲道:「白巨荼,你殺死前任水君,沒有令牌卻霸佔西湖,罪大惡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巨荼聽了,氣得渾身發抖,怒道:「好個不知死的賤婢,自家道行不濟,居然尋來幫手,你有什麼本事大可亮出來,若是你家白爺爺怕了,便不是真個好漢」
水靈兒在高空之中聽了二人喝罵,不由嘀咕道:「這般一個扭扭捏捏的傢伙,分明是個陰陽人,卻自稱為好漢,羞也不羞?」
泥鰍精六人同白巨荼斗了數十合,都奈何不了對方的桃花屏障,白巨荼只躲在萬朵桃花之中,更是傷之不著,泥鰍精心中暗暗焦急,忖道:「主公剛剛傳授了功法,此次正好借了這件事情,瞧看我等實力,若是我們六兄弟實在不堪,收回太上化龍訣倒是沒有可能,但日後沒了好處卻是肯定的?」
這般想著,泥鰍精心中一凜,連忙大喝一聲,將全身法力集中到了掌心,雙掌齊齊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