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男覆手女 第九章 第二十六節 為了你
    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傷害他的兄長!

    一股凜然殺氣從晦月體內迸發出來,銀光流溢的眸中射出比萬年冰川還要森寒的冷光。陰柔無雙的男子彷彿瞬間變成另外一個人,兇惡的目光幾乎要將血女巫撕成碎片。

    然而,面對那擇人而噬般的可怖目光,赤紅女子並不膽怯退縮。呲牙冷笑著,她的表情簡直無賴到了極點。還不等對方作出威脅舉動,她霍的自懷中拔出一把短刀,乾脆利落的朝著自己的左臂狠狠削下!

    「哧」鮮血四濺中,血女巫咧開嘴大笑,直出滿口白生生的牙,在強烈的日光中耀出近乎惡狼利齒般的寒芒,彷彿在放肆的對著晦月宣告「有種你就來殺我!然後親眼看著你的皇帝陛下給我陪葬!」

    晦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濃烈到要爆炸的殺機,因為方纔,他那聽力驚人的耳朵清晰接收到一聲低低的痛哼,來自他的兄長,東大陸帝國的皇帝陛下毫無疑問,任何對血女巫的傷害都會在圓穹皇帝身上重現。雙生子之間的奇妙契連,令他的心也一陣陣發痛。

    輕蔑的冷哼一聲,血女巫摀住鮮血長流的左臂,慢慢走回到賽菲爾等人身邊。常年生活在火山環境的水族女子,艷紅膚色下隱藏著堪比炙熱岩漿的烈性。在女性為尊的水族中,人魚是嬌弱的代名詞,也是水族女子寵愛與保護地對象。在這一刻。血女巫就像個侍妾被擄奪凌辱的復仇君王,又像個在奇恥大辱下暴走的亡命徒,瘋狂的舉動令人無比心寒。

    晦月慢慢垂下頭,震驚與不安在心中翻騰不休血女巫竟離開了圓穹皇帝身邊!

    一般來說,異術者是不能遠離施術對象的。否則就會令異術失效。可血女巫根本不管自己控制地對象。施施然便走回了本陣。這樣地自信,暗殺著那術的強大與奇特!要知道。哪怕是遠距離地精神異術,也必須要有目光的接觸!

    如此一來。本想擒下血女巫、吞噬其靈基地晦月心中凜然,再不敢輕舉妄動無論多麼冷酷殘忍,他都沒法用兄長的生命去冒險。

    「立即釋放人魚!我的話,你們聽不懂嗎?」圓穹皇帝怒喝一聲,打破了場間詭異的沉默。

    「是。陛下!」

    對這道難以理解的命令,臣下依然不折不扣地執行。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在周圍眾人的眼中,他們的皇帝陛下與平時一樣正常,他的命令自然應該遵從。

    晦月幽幽歎了口氣,背著手走回圓穹身後,一語不發。他有能力阻止那些臣子釋放人魚,但他不想在屬下面前打擊兄長的威嚴。皇權的標誌是帝國的皇帝,而不該是異術者們的會長。

    這是個誰也想不到的詭異結局。一眾強者俱默然無語。除了血女巫腳邊鮮血墜落地滴答聲。場間再無任何聲響。

    直到東大陸一方放還人魚,全軍撤回金橘堡。再也支撐不住地矮人武聖才在校長攙扶下回歸本營。與晦月纏鬥數小時,哪怕是九級以上的強者,他也早已精疲力竭遍體鱗傷。兩位妖狐同樣負傷不輕,血女巫地左臂也被自己切過了頭,醫護營一通忙活過後,瀰漫著血腥氣息的平原上只剩下最後四人。

    賽菲爾擁著安一動不動的僵硬身軀,右手貼著她冰冷之極的臉頰,眼神悲慟而幽悵。失去了靈基的瞳術者,純黑的眼眸變為死灰色,再也沒有生機的漂亮眼睛茫然瞪著,帶著一種無法瞑目的蒼涼與不甘。

    叉子在安的身邊屈膝半跪,緩緩伸手,輕柔的撫合那雙大睜的眼。這蠻不講理的暴躁女子再也不會去糾纏他、痛罵他了,一想到這裡,叉子心中酸澀難當,一股難以抑制的悲傷湧了上來。

    「安……」賽菲爾壓下湧到眼眶的淚水,指尖滑過安慘白的臉,不經意間觸到叉子的手。兩人的目光隨即交匯在一處,複雜的情緒翻滾其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叉子與賽菲爾的第一次相遇,是因蘇迪和安而起。從那場玩耍般的飛鏢比試以後,安便陪伴在年幼的亞姆小姐身邊,未有一刻遠離。而同樣是從那時開始,叉子堅定了成為武者的志向,選擇與比凌四處冒險……

    那是改變幾人命運的相遇,到了此刻,八年的相識相伴終於劃上了句點。人生能有幾個八年?安在亞姆伯爵府度過了她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時光!

    賽菲爾重新低下頭,凝視著那張毫無生機的臉,低喃道:「謝謝你,我的朋友。現在,讓我帶你回家吧!」

    永恆的手輕搭上她的肩頭,似在撫慰她飽含痛楚的心。旭天上前接過安的身軀,幽幽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死者已逝,活著的人……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吧。」

    他話中隱含的意思,其他幾人都很清楚:這場戰爭還未結束,現在活著的人,最終又能留下幾個呢?除了珍惜共同度過的每一刻,他們還能如何煎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時期?

    幾人沉默著回到營地,看到死傷慘重的聯軍與部屬,賽菲爾越發難過,心情也低落下來。雖然預料到這一仗的慘況,但真正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士兵時,她依然感到難以忍受的痛苦。

    慢慢走過傷員居住的營帳,她突然聽到熟悉的大嗓門:「呀,戀影……你不要哭嘛,不要哭!這些傷呀,可是勇士的勳章啊!」

    悄悄探頭往去,戀影正坐在簡陋的擔架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在擔架上。失去了左眼、幾乎沒了半條腿地黑瞳,那標誌性的樂天笑容卻是一絲不減。

    「戀影……」他忽然靦腆的叫了聲,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我,我變成獨眼龍了……那你。你還會嫁給我嗎?」

    充斥著低低呻吟的傷員帳篷裡陡然靜了下來。被傷痛折磨地士兵們被黑瞳地話驚得目瞪口呆這傢伙的腦袋是否異於常人?在一場損失四分之三兵力地慘烈戰鬥後,在他自己極可能淪為殘廢的狀況下。他竟然關心地是戀人會不會嫌棄他?

    連正擦著淚的戀影也忘記了哭泣,瞪大眼盯住了他:「你。你說什麼?」

    「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會答應我嗎?」黑瞳撓撓後腦,澀然一笑,「其實我心裡有點怕。萬一還未成婚,你我就失去對方,那不是太遺憾了嗎?」

    「你,你……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戀影越發結巴。雖然曾經夢想過這一刻的到來,可……黑瞳這傢伙的求婚怎麼如此不分場合、不視狀況?

    「嗯,我想得很清楚。」黑瞳咧嘴而笑,獨眼中透出堅定的光,「戀影,我是真心愛你地。趁我們都還好好活著結婚吧!」

    不想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這就是他傳達給戀人的心語。呆愣半晌。戀影突然撲到對方懷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啊喲。疼,疼……」黑瞳身上的傷口也不少,這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戀影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雖然淚眼婆娑,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容:「嗯,我們結婚吧!」

    賽菲爾悄悄離開歡騰一片的營帳,心中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突然間,她很想見到永恆,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永恆此刻應在忙著配藥救治傷員,賽菲爾輕輕歎了口氣,漫無目地地繞著營區走了一圈又一圈。

    「賽菲爾……」遠處傳來耳熟的聲音,晚霞下靜立地身影透出淡淡的寂寥之意。

    「叉子。」賽菲爾走近,子著他神色暗淡的臉,想著安平日對他的責難叱罵,不由得歎了口氣。

    除了那個糊塗的當事人以外,認識他們的每個人都知道,安喜歡叉子。而叉子也比安自己更早察覺,那女子對他暗含的情意,於是他用盡力氣的躲避,直到今日……

    「賽菲爾!」叉子的聲音,不似賽菲爾想像中那般低落;他的語氣,也與平常的敬而遠之大為不同。

    「唔?」賽菲爾凝視著對方,細細掃過他的眉眼。他的目光很奇怪,似悵然,似明悟,似無奈,似解脫。

    「賽菲爾……」叉子又低低喚了一聲,隨即扯開嘴角,淺淺一笑。

    他的聲音,猶如幽幽歎息,響在她的心底。他的微笑,不同於素來的慵懶,帶著一種溫柔的悲傷。

    「我一直都很喜歡,和比凌在一起的日子。」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賽菲爾心中一驚,還沒等她作出應對,叉子已經自顧自說下去了:「我這個人,自私、固執、怯懦,寧願當鴕鳥也不願面對現實。所以……我失去了……」

    話語到此嘎然而止,賽菲爾越發摸不著頭腦,只是心中在不停的打鼓:叉子已經發覺了她和比凌的秘密嗎?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叉子單膝屈下,莊重的行了個武士禮:「賽菲爾,我會為你戰鬥!像蘇迪和安那樣,作為你的夥伴,你的朋友,一直戰鬥下去!」

    這是武士效忠的禮節,這是漁村少年的誓言,這是……

    這是叉子與賽菲爾的開始,卻是叉子與比凌的結束。

    看著對方慢慢走遠的身影,賽菲爾眼前依稀閃現:那一日,從大海裡逃生的她,幸運的化身為銀髮俊逸少年;那一日,從混沌中醒來的她,腦中深深銘刻下,黝黑少年懶洋洋的笑顏……

    「叉子……」輕囈聲不知不覺間溢出嘴角,賽菲爾悵然垂下眼簾:你是否已經全然猜曉,關於我的一切?這就是你的決定嗎,我的夥伴,我的朋友?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