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對五千?你還真瞧得起我!先說說你的理由吧。」輕咳一聲,賽菲爾慘白的臉頰泛起些許不正常的紅暈,眼中透出一絲難掩的疲憊。
殺土使的代價不小,她早已料到。對方是圓素使,她並不奢望在對戰以後還能絲毫不損自身。但既然土使並無同伴,她還以為自己總可好好休養幾日,在這格魯國都裡,安全並不是大問題。然而此時,她心中清楚,自己連半晚的休媳間都無法得到。
去除貼身戰甲後,半坐在床上的金髮少女身影更顯纖細,加上那張蒼白的臉龐,看起來格外憔悴,與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大為不同。安原本有點怨氣,這會兒見了賽菲爾的帶傷模樣,別人還未怎樣,她倒第一個心軟了。
不止是她,床邊幾人看著賽菲爾慘白的臉,都情不自禁的心生憐惜。就連約瑟也小聲嘟囔了幾句,大意是說格魯力強盛,憑什麼每次都讓臭丫頭一個人出風頭。
面對滿屋的反對目光,傑倫特少將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西大陸的三方結盟協議簽訂不久,具體細則還未正式敲定,格魯國先前放在西線針對聖達加的軍團根本無法抽調,南線海軍一向以自由聯盟為假想敵佈置戰區與防線,這會兒想要迅速調動增援倫伊島,談何容易!而索斯港和自由聯盟的海軍卻不能輕動,免得中了東大陸聲東擊西之計。此刻針對倫伊島的進攻只有二十多艘船,若東大陸決意開戰,哪會只派這麼點兵力?而且倫伊島位置特殊,恰好處於索斯港的正東方,離自由聯盟本島很遠。若對方真正的目標是索斯港或聯盟其他北部島嶼,海軍一動,防線大開,那不是給對方最好的可趁之機麼?
土使已經出現,那其他圓素使是不是也會現身參戰?從倫伊島發來的警訊來看。攻擊他們的敵人中並無圓素使那般強大的存在。那麼他們會不會出現在索斯港、安基島、聯盟其他重要島嶼附近?這些都是少將必須考慮的因素。現在最大問題就是情報不明,而西大陸地海上防線又拉得太長。一切都應謹慎從事。
何況,在少將看來,倫伊島地位置偏東。地處外海,重要性遠遠不如索斯港和聯盟半島。即便被人奪了,待他日後調動兵力,從容佈置,那倫伊島要與不要,都不會影響西大陸的整體防線。該放棄就得放棄,說到戰場上地取捨,他從來就是最冷酷無情的一個。
少將拿出地圖,細細說了一遍自己的理由,末了又道:「再說。賽菲爾小姐地靈寵實力強橫,今晚又未曾參與戰鬥,不是正好拿來對付那些人嗎?」
聽他這麼說,賽菲爾不禁心中冷笑,這小白臉到了現在還來試探她的實力,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可她又不願讓對方知曉,先前和土使的戰鬥,她一直在汲取炎樺的靈力,一場惡鬥下來,炎樺的靈力也耗了一半。再加上飛去倫伊島又得耗費大量靈力,至少,它是沒能力同時對付數慶術者的!
「少將有沒有想過,如果那是個陷阱怎麼辦?」賽菲爾冷聲道。圍點打援,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戰術。
「的確有這個可能。但也有另外的可能。比如那二十多艘大船裡只有幾個異術者,敵人只是在虛張聲勢。真正目標在於近海某島。」傑倫特聳聳肩,「按照我地想法,賽菲爾小姐能打敗對方最好,若是不行,那倫伊島當棄得棄。第一批去救援的人員,最大目的本就在於搜集情報。憑賽菲爾小姐的飛行之能,靈寵之威,打不過就跑,總能辦到吧?有了確切情報,我們的下一步行動才好展開。」
「你,你真是太冷血了!」安終於按捺不住,高聲叫了起來,「倫伊島上近十萬平民、三千駐軍,你都不管了嗎?」
「很遺憾,雖然你是個不錯的異術者,但說到戰爭,涉及大局,你完全是個外行人。」傑倫特冷冰冰說道,「若救了倫伊島,卻失了整個西大陸的海上防線,這個責任你能承擔嗎?這是戰爭,不是兒戲,別把你的同情心放到戰場上來!」
安氣得差點跳起來,被辛蘿死死拉住了。賽菲爾歪頭想想,若說在大海上速度最快的人,除了水系異術者,就只有會飛行術的異術者了。安基島地新兵營裡,倒是有這兩類的異術者,但他們的戰力絕對無法對付數倍於己方的敵人。若對方真有五千人,要說能保證全身而退的,恐怕真地只有她了。
「那就這樣吧,我會立刻出發。」賽菲爾不顧安地強烈反對,決定親身趕赴倫伊島。
「請賽菲爾小姐放心,後續事宜交給我好了。」傑倫特似乎很滿意她的決定,「但我需要你地授權。」
「當然,我會給予授權。從此刻開始,你就正式成為自由聯盟的最高軍事將領,辛蘿將是你的監督官……」賽菲爾淡淡說著,「辛蘿,同少將共享安基島的傳訊系統與聯盟的情報系統!」
「是,小姐。少將閣下,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娟秀臉孔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然而那略帶冷意的目光,卻讓傑倫特心中微凜果然,賽菲爾派到他身邊的,就是這個最麻煩的女人。
「那麼,我希望現在就開始熟悉……」傑倫特話還沒說完,辛蘿便伸手指向門外:「請!」
兩人走後,蘇迪和約瑟也待不下去,被賽菲爾客氣的請出了臥室。房中只剩安和加藍,賽菲爾一邊匆匆換衣,一邊說道:「加藍,從現在開始,你要寸步不離母親大人身邊,好好保護她,可以嗎?」停了停,她又輕聲道,「對不起,等我從倫伊島回來。會給你們一個解釋。」
「賽菲爾!」安扯住她的胳膊。「到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什麼解釋了!」
歎了口氣。純黑的眼眸裡透出真誠的光芒:「我只要你好好的,這就夠了。賽菲爾,一切小心!」
「我會的。」金髮少女裹緊胸前傷處。穿好貼身護甲,嘴角微微一揚,「別擔心,我還有幫手呢!」
屋外,蘇迪沉默著,推著約瑟慢慢走遠。一直到了大廳裡,他始終未發一語。
「你幹嘛總板著個臉?」約瑟揚起頭,看著對方的臭臉,「你別瞎擔心,那個臭丫頭猛著呢。連圓素使都能幹掉!真沒想到啊,她居然是個雙修者……你說,賽菲爾的鬥氣到底是哪裡學來的?為什麼感覺比我厲害多了?難道亞姆家有什麼特殊鬥氣秘訣的傳聞是真地?」
當時地戰鬥發生在高空,舞池中眾人只能從依稀的光芒中感受到鬥氣力量地存在,卻沒能察覺賽菲爾使用的鬥氣和叉子、比凌完全一樣。畢竟,單靠模糊的顏色是不能判斷鬥氣種類地,這大陸上使用金色鬥氣的武士並不少。
約瑟感概了半天,蘇迪卻是一聲不吭,約瑟不禁提高了嗓門:「喂,你怎麼不說話?還惦記著賽菲爾啊?我跟你說。反正啊,禍害都是長命的,那臭丫頭才不會有事!」
蘇迪慢慢扭過頭,子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一字一句道:「約瑟。你無法理解。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的力量不夠!」
沒想到他忽然蹦出這番話,約瑟頓時無比愕然,咧著嘴半晌才回過神來:「這種話,真不像你說的……」
「其實,我早該明白的,這是戰爭……」低低歎息著,半矮人的碧眸卻漸漸亮了起來,有如燃起了一把火。銀灰色的短髮在夜色裡映出微微地光,隨著輪椅滾動的聲音,慢慢遠去。
賽菲爾要連夜趕往外海倫伊島的消息,瞞過了因驚嚇憂懼而陷入半昏迷的米麗夫人,卻瞞不了剛剛回到府裡的精靈。
賽菲爾收拾完畢,便見精靈手裡捧著一把奇形怪狀的植物走了進來:「你要出門?」
猶豫了一下,賽菲爾還是原原本本將自己要去倫伊島的事情告知了精靈。出乎她的意料,對方竟然沒有立刻表示反對。
「比凌會去吧?」精靈靜默半天竟是擠出這話,賽菲爾不禁愕然。
「他從安基島出發,用飛行術趕到倫伊島的時間,應該和你從這裡出發抵達的時間差不多。」精靈仰起臉,淡淡道,「如果不是這樣,那你就不要去了。」
「呃……」賽菲爾地確向身在安基島的兩位靈寵發出了指令,小小此刻已經下了海,正在游向倫伊島。可說到「比凌」,她可沒指望葉子能派上什麼用場。
見她面有遲疑,精靈目光一閃,啟唇輕道:「怎麼,他不去?那他送給你的五行蛇,還在你身邊嗎?」
關於五行蛇的存在,這是只有精靈才知道的秘密。除了比凌和永恆,沒有人知曉輪迴五行蛇再度出現在逖倫大陸。不過,這還是精靈首度挑明此事,賽菲爾本該感到尷尬或不安,但不知為何,她心裡卻似鬆了口氣,點頭道:「是地,五行蛇已經出發了。」
聽了這話,精靈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低聲問道:「我送給你地那朵……靈力花,你,你還帶在身邊嗎?」
賽菲爾愣了愣,嘴裡輕輕「嗯」了一聲,臉上有點發燒。那朵可以隨著靈力變大變小的藍色花朵,她地確一直收在行囊袋裡,無聊時便拿出來玩一玩。
「好。那麼,我會找到你。」精靈神色篤定,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的。他雖然不如賽菲爾的飛行速度,但他也不會放任對方獨自前往。
他沒有反對她的冒險舉動,也沒有拚力阻攔,賽菲爾微感詫異,卻又心生感激。她並不知道,精靈心裡想著決定了,要和她並肩前行。他無權阻止什麼,便只能盡量做到陪伴。
傑倫特坐在屬於自己的辦公房間裡,翻看著辛蘿交給他的一大疊情報,嘴裡不時說著什麼。在他身邊,副官正在伏案疾書,將他信口說出的分析一一記錄。副官並沒有參加晚間的舞會,卻已知曉了舞池裡發生的戰鬥,他一匆匆趕到安基島眾人的府邸,便被傑倫特拉來做情報分析記錄。
兩人正一個說、一個寫,「啪」的一聲,大門突然被推開了。傑倫特皺著眉抬起頭,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人類,我是來告誡你……」銀髮身影並不進屋,只是站在門口冷冷說道,「真正傑出的人類,是不會傷害同類的,只有那些卑劣無恥的人類,才會對同類無情。我不知道你屬於哪一種,但你若傷害了賽菲爾,那便是我的敵人。而我,從來不會對卑劣傢伙手軟!」
傑倫特目光微凝,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從未在優雅的精靈身上,見過如此冰寒不屑的眼神!他也從未想到過,不關心世事的高傲精靈,會來作出這樣一番威脅的言論!
人類對精靈的認知,大多如此:他們在追求藝術和愛情方面很固執,但極少表現出索求無度,貪婪是不會出現在這個種族身上的;他們往往驕傲漠然、自命不凡,卻不會主動去攻擊或者侵略,是個出名避世的種族……
精靈本該是這樣的性情,可此時他面前的這位,話語雖然清淡,氣勢卻如此咄咄逼人;眼神那般凌厲,竟然比利劍更加尖銳,似要刺破面前的一切。被他的墨色雙眼掃過,傑倫特覺得自己彷彿赤身立於數九寒冰之中,冷得透骨,還隱隱生出疼來。
等他回過神,想辯解幾句,那道身影卻已經從門口消失了。搖搖頭,少將轉臉向自家副官苦笑道:「看,我又得罪了一個狠角!陛下當時給我這差事時,我就該一口拒絕的!唉唉,我不就是讓那位亞姆小姐單獨迎敵一次麼?她有靈寵伴身,又是雙修者,怕什麼呢?我明明是為了大局考慮,怎麼人人都對我橫眉冷對?」
絮絮叨叨埋怨一番,傑倫特重新埋首情報,不過,他仍然擺出苦瓜臉,似在暗暗控訴什麼。
看頂頭上司刻意作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副官忍不住輕聲笑了。然而,當他低頭後,那道薄薄的唇微微抿起,無人可見,那低垂的雙眼裡,目光晦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