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一隊馬車在結實的凍土上緩緩前行,發出難聽的鈍音。一陣寒風透過車窗縫隙灌入車廂,簾引起幾聲響亮的噴嚏。
靠窗而坐的藍眸少女穿著潔白的兔皮大衣,脖子上圍著華貴的貂皮披肩,戴著暖和的小羊皮手套,膝蓋上還搭著羊毛斗篷,渾身上下包裹得密不透風。洛水丫頭坐在旁邊,也是穿得圓滾滾如毛團一般,鼓鼓囊囊。
精靈坐在對面,卻不似其他人那般衣著臃腫。他穿著一件白色夾層長袍,外面披著淺灰斗篷,身材依然是那麼修長纖巧剛出繁,永恆死也不肯套上厚重外衣,愛美成癖的精靈族怎能容忍穿成圓球?可生長在溫熱森林裡的精靈這輩子從沒去過寒冷之地,剛上路就凍得臉色發青。後來還是賽菲爾想出法子,用鴨絨、鵝毛、兔絨、羊毛等輕薄材質填塞做成大衣,弄出一件地球上的超薄羽絨服……
但車廂裡的另外一人就沒這麼好命了。聽到噴嚏聲,少女懶洋洋的抬起眼皮,輕聲道:「約瑟殿下,請你不要衝著我們張嘴,你體內有病氣,會傳染給旁人!」
約瑟憤憤瞪了對方一眼,開口想罵上幾句「臭丫頭」,卻立刻被自己的「阿嚏」給堵了回去。
他比精靈更加逞強,仗著身體壯實不願穿厚重大衣,而賽菲爾顯然也沒那份好心幫他弄件羽絨服,結果一離開梵固範圍他被新年的嚴寒擊垮。他自己也沒想到,剛把棉花包似的蘇迪狠狠嘲笑一頓,當天夜裡他就被刺骨的冷風直接刮到病床上,一連幾天高燒不退。幸得精靈發善心找了些草木藥材,他才能恢復大半。只是這噴嚏仍然是一個接著一個,到現在連馬都沒法騎,只得窩窩囊囊待在馬車裡。
一路上,蘇迪總帶著嘲諷的笑容數落他:「你身體強壯又健康,大家都知道,不用再拿自己做實驗了……」洛水雖然一下馬車就被凍得哆哆嗦嗦,也不忘幸災樂禍的嘲笑他,鬧得堂堂皇儲顏面無光。一想到這些時日來地非人際遇。他心中憤怨無比,但轉念想到此行的目的地。他又咧開大嘴傻笑起來一行人要去的地方,正是大陸西方霸主,榮耀之國聖達加!
「美麗的娜娜公主啊,總算又能見到你了,這次一定要成功表白!」約瑟正美滋滋的幻想佳人含羞點頭的情景,目光瞥到窗外那位不懼嚴寒談笑自若的年輕人,他地臉頓時垮了下來:「為什麼,比凌也跟著來了呢?」
這時正是新年到來、寒風刺骨的嚴冬。格魯國和安基島都靠海,冬天並不太冷,梵固學院更是因結界作用而四季如春。但大陸腹地地各國在這個月正是天氣最嚴酷的時期,一行人極不習慣這種嚴寒,只得衣著臃腫、身如圓球,唯有比凌和叉子兩人依舊只穿武士服,頂多再加一套厚斗篷罷了!他們兩人一騎馬一步行,冒著冷風小雪跟在馬車後面,聲稱要用寒冷來磨煉透明鬥氣。
車廂前頭,同樣「暈馬」的蘇迪正半蹲在馬頭上。心不在焉的撥弄著掌心裡生成的小結界。翠綠的光芒一閃一閃,他慢慢調整那小球的厚薄強弱,力圖做到精準適度。約瑟一見之下,更是恨得牙癢癢這三個傢伙不是練鬥氣就是玩結界,簡直就是在刺激他這個病重之人嘛!
一個月前,賽菲爾在聯盟本部狠狠威懾內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震撼了聯盟各島。不出三天,多位伯爵就暗中通約,邀請亞姆家入主內閣,賽菲爾也不客氣。一口應允。其後的事務,明面上自有博格和克斯兩人負責,私底下該殺誰該逼誰該籠絡誰該威脅誰,暗衛早在幾年前就開始策劃。辛蘿也返回安基島全盤指揮。賽菲爾並不多做停留。安排停當就返回梵固學院,請假前往聖達加。原因很簡單加德兩月前回國參加成年儀式。結果一去不返!
賽菲爾本來只想帶著叉子和比凌西行,加上旭天和精靈這兩位如影隨形的保鏢,輕車簡裝,早去早歸。但臨行前約瑟帶著格魯國地公文趕來,死皮賴臉非要一起走,還好蘭蘭、黑貓和戀影都留在了安基島,不然這一行非得吵死人不可。因為遇上大雪,道路難行,一行人走了近半月,也才剛剛進入聖達加勢力範圍,距離國都還有一段路程,眼看新年就要在途中度過了。
約瑟撩開車廂的小窗,探頭看了看,冷風夾著雪花飄進,他又打了好幾個噴嚏,苦著臉回頭:「後天就是新年了,這外面怎麼連個村莊都看不到啊?」
沒有人答話。停了停,旭天笑吟吟的抬起頭,輕聲說:「休藍國的內戰到今年夏天才徹底結束,這裡顯然也被波及了,很多村子都毀於戰火,加上盜匪橫行……」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蜷在座上的藍眸少女,心想賽菲爾應該知道這些情報吧?怎麼不吭聲呢?他哪裡猜得到,此刻車廂裡的亞姆小姐,其實根本不是本人。
「賽菲爾」瞥了他一眼,將腦袋轉向一邊。主人講過,多說多錯,除了諷刺約瑟可以不遺餘力,其他時候都要謹慎一點。這車廂裡精靈和腹黑男都有敏銳直覺,它不得不時刻保持警惕,免得一個不小心,那就是被主人剁了煮湯的下場……
見「賽菲爾」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約瑟不禁冷哼幾聲,一臉不忿。他厚著臉皮和這臭丫頭同行,明面上是要去聖達加商討休藍國地勢力劃分問題,實際是奉了父皇的秘令,要不匣切代價阻止自由聯盟和聖達加結盟!為了這差事,他實在是忍氣吞聲啊!
「前面有炊煙,應該是村莊。」蘇迪甕聲甕氣的聲音透過廂板傳了進來,約瑟精神一振,樂得連連搓手:「太好了!總算能找個落腳地兒,吃頓熱飯睡個好覺了!」
到天色漸黑時,眾人到達了漫漫冰原上的小村莊。這裡雖然只有百來戶人家,卻是築了數層外牆,高處還有村裡的小孩負責巡邏,可見附近匪患不輕。進村交涉全由旭天負責,笑瞇瞇的腹黑男三言兩語就打消了村人的戒心,眾人進村尋了家院落寬敞的村戶安頓下來。
「哎喲,你輕點嘛!真是的,你幹嘛用這麼大力氣呀……要輕輕的抹嘛……」
寬敞地書房裡傳來幾聲輕佻的嬌嗔,夾著似有若無的淡淡呻吟,誘人無比、旖旎無比。
往日慈眉善目的儒雅老者,這會兒被氣得嘴斜眼歪,手中地藥膏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顫顫巍巍抖個不停。
「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啊?」軟椅上趴著地男子緩緩抬起頭,出一雙邪魅非常的桃花眼,「沒看到人家重傷將死嗎?還不快點幫忙上藥……」「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更好。」校長沒好氣地說,「如果不想死,你就自己上藥吧!」
「哎呀哎呀,真是絕情的人叻!」桃花眼瞇著那雙似笑非笑的粉色丹鳳眼,嘟起嘴抱怨,「我幫你拖住水使幾個月,你就這樣報答我麼?」
「是你自己被水使尋仇,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校長絲毫不為所動,「我能收留你治傷,倒是你欠了我人情吧?」
「哼,不識好人心!我要真的想走,那白髮傢伙留得住我?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安全,我生生拖了他幾個月哩!你別看我傷得不輕,那傢伙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他現在……」
「他重傷在身,我猜,他應該會逃回大海叻!」桃花眼柔柔的媚笑起來,「這下肥羊欠我天大的恩情叻,應該好好報答我!……哎,可惜那肥羊不在……」他說著說著便洩了氣,上身一側牽動了傷處,又嬌媚無比的「哎喲哎喲」叫起來。
書房裡停了交談,過了許久,校長突然低聲問道:「你殺不了他?」
「你知道的,我不敢隨便殺人……」桃花眼極少見的歎了口氣,「而空間異術太難控制,我不想再冒險一次了。」
校長也歎息一聲,低頭幫他敷藥。那些傷口看上去觸目驚心,顯是經過了數場惡戰。校長在心裡默想,希望他真的回東大陸去了,否則這傢伙可是白傷一場……
「好了!」桃花眼滿意的看著自己被繃帶纏滿的身體,輕躍起來,「我該走了!」
「呃,現在就走?」校長有些意外,「你的傷?」
「我可不想留在這裡,免得遇上些不該遇上的人……」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書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