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禦結界剛剛出現,只見數不清的土黃色尖刺拔地而起,黑沉沉升上天際,瞬間便覆蓋了結界外圍,竟是將偌大的花園舞池緊緊包圍起來。這樣一來,舞池同外界被暫時隔絕,舞池被結界覆蓋,結界又被敵人的土刺包圍圈所籠罩。
這處舞池本就是露天建造,距離王宮主殿還有一定距離,將將處於籠罩王宮的巨大結界邊緣。那些身在舞池外沿的樂師侍女來不及逃入結界之內,眨眼間便被無數鋒利的土刺貫穿身體,碎成滿地肉塊,死狀極慘。即使幾個運氣好的沒有立刻身首異處,也被尖刺扎穿手腳肩腹,殘忍無比的高高挑懸在半空,痛苦哀嚎不絕於耳。一時間鮮血橫流、慘叫震天,場中眾人均是駭然失色。虧得格魯國尚武風氣濃厚,貴族小姐們也大有沙場巾幗之風,這才沒有出現驚慌失措、滿場暈厥的情況。
「看來我的運氣非常好啊,桀桀桀……」
沉悶低啞的聲音從土中傳來,接著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刺耳笑聲,夜梟一般尖利詭忍,直聽得人後背寒毛直豎。
在那巨大結界的護庇之下,在場眾人戒備森嚴、如臨大敵,卻不知敵人藏身何處,也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只有賽菲爾心裡清楚無比,因為她分明感受到,那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陰狠嗜血,帶著無盡的怨毒。
獸人王國的一場交戰,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未現身,但吃了大虧的土使只要事後查明九尾靈狐是誰的靈寵,便能知曉她在那場戰鬥中所扮演的角色——身為靈獸的雪楓哪會用毒,那使計陰害了土使的,自然是身為主人的賽菲爾了!
雖然不知道土使此來的目的,但既然看到了這讓他吃了平生最大苦頭地仇家,他必然會生出難以抑制地報復之心。賽菲爾心知肚明,和土使的一場惡鬥是免不了地!
面對強敵,又是殺死碧的仇人。她本該震動、本該激盪、本該情緒激動心潮起伏。就如前次一樣——恐懼與驚喜交雜,痛苦與興奮並存。
但奇異的。她此時地心情卻是無比平靜,無比自然,連手指頭都未顫抖一絲。
因為她早有心理準備。因為她已經獲得了信心、堅定了決
從見之膽寒的恐懼,到無意識的畏縮逃避,再到勇敢的正視,最後能這般坦然面對,是那一路走來的艱辛磨礪、痛徹心肺的萬般苦楚換來的!
賽菲爾徐徐透出一口氣,暗暗握緊了拳頭。
她再也不會畏縮不前,再也不願偷偷摸摸!即使是對上東大陸的元素使,她也要光明正大的戰鬥!
丟棄小心翼翼的自我保護,讓無休無止地逃避劃上句號吧!她已經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難道還要繼續這種躲躲藏藏的生活嗎?
不。絕不!她這樣對自己說——重現降靈族的榮光,就從今天開始!桀,這樣我可省事了……」冰冷的聲音忽東忽西、忽高忽低,讓人完全找不準方位。
結界內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敵人在跟誰說話。有幾個知曉內情的,從眼前的土刺中辨識出了來人就是東大陸土使,都是面色凝重無比。雖然結界能防禦異術者的攻擊,但強如元素使那樣的高端力量。結界怕是抵擋不了多久。眼見那些土刺密密麻麻將舞池圍了起來,外頭的人想要突入增援,也得花費一點時間,怪不得敵人有恃無恐!只是,為什麼他還不開始攻擊?是在等待什麼。還是在顧忌著什麼?
場間一位七級騎士面色不愉。上前一步喝罵道:「閣下可是東大陸地元素使?閣下此舉是要來下戰書嗎?趁夜偷襲,藏頭露尾、連毫無力量的普通人都殺。閣下這樣也算是聞名大陸的強者嗎?」
這一下舞池中的貴族們都鼓噪起來,大聲痛罵土使不顧身份濫殺,毫無高手風範。更多人則是高叫著:「真是強者,那就出來打一場!別躲在暗處當老鼠!」
「桀桀桀,格魯國的笨蛋,誰要給你們下戰書?」陰沉地聲音怪笑起來,「出來打一場?哼,我是來殺人地,又不是來打架的!再說啦,你們這幫傢伙實力差勁,我才懶得在你們身上浪費時間……」
說了這話,場間喧嘩更甚,怒罵連連。幾個年輕氣盛地五級騎士終於忍耐不住,仗著有鬥氣護體便衝出了結界,手中鬥氣隨即一波波砸向地面——敵人躲在土中不出來,那就將他逼出來!
誰料衝動的騎士們剛剛踏出結界,只見一道淡黃利芒從眼前乍然閃過,直刺胸口。他們引以自豪的護體鬥氣,在那利芒面前竟如紙糊的一般,觸之即碎!緊接著,血腥的尖刺鋪天蓋地而來……
「撲通,撲通……」年輕的騎士們就在結界的邊緣被紮成了刺蝟一般,頹然跪倒在地。那不見蹤影的土使怪笑著,特特將他們的頭顱與身體挑開,無頭殘軀跪在結界外一動不動,血色頭顱卻被尖刺挑在半空,顫顫巍巍晃晃悠悠,似在嘲笑舞池中的格魯人。
舞池中響起難以置信的驚叫,隨即是一片乾嘔之聲。沒想到敵人的手段竟然如此殘忍、如此血腥!這下子貴族小姐們可忍受不住了,就連一些未曾上過戰場的貴族子弟,也面色慘白的嘔吐起來。
土使這一手顯然震懾了不少人,場間一時靜了下來。數位騎士與侍衛將王后和約瑟的所在地密密麻麻包圍起來,嚴防敵人對這兩位重要人物突然出手。
「哼,那頭狐狸在哪裡?你還不召喚出來嗎?」陰沉的聲音飄蕩在四周,結界內的空氣裡,也漸漸瀰漫開血腥的味道。
「我在這裡。」紅髮小子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嘴邊還帶著幾點尚未擦去的肉沫酒漬。即使是強敵到來,即使是噁心的殺人戲碼在眼前上演,他依然動也未動,似乎一點兒不把對手放在眼裡。
「哼,原來是能化人形的狐狸。怪不得……」那聲音惡毒的低笑。「這一次,我看你還怎麼偷襲!」
直到這時。舞池中的格魯人才明白過來——這潛身黑暗、殘忍嗜血地壞蛋,是在對安基島地小伯爵說話!難道他一直沒有發動猛攻,就是在顧忌那位亞姆小姐?這算什麼?
「偷襲?」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沉默。賽菲爾慢慢走到結界邊沿,對著外面那片漆黑冷笑道,「只敢躲在土裡地卑劣小人!說到偷襲,那該是你的拿手好戲吧?」
好大膽!她竟然走到結界最薄弱的區域,她竟然毫不畏懼地喝罵土使!剛剛那幾個騎士的無頭屍首就跪在她腳邊半米之處,鮮血還在從脖頸處汩汩湧出,但她居然面不改色,聲音裡也未有一絲顫抖弄暈過去的貴族小姐們,這時分望向賽菲爾的目光是無比的佩服,幾乎帶上了狂熱的色彩。便是那些身經百戰的騎士們。也對這位亞姆小姐的勇氣暗讚不已。
「哼,少說廢話,我今天會好好懲罰你的,該死地臭丫頭……」一想到在獸人王國差點死在這丫頭手上,土使心中怨毒更甚,腦海中已經開始勾畫用什麼殘忍手段折磨她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賽菲爾回過頭,對著同伴們輕柔一笑:「加藍、安、蘭蘭,母親大人就交給你們了。」她的目光掃過軟倒在安懷裡的米麗夫人,漸漸凝在兩人身後某處不起眼的陰影之上。看到那點陰影。她便放心多了,有最強大的保鏢在身側,母親大人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忽然間,精靈默不作聲的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邊。蘇迪也沉著臉。丟下坐在輪椅上大叫大嚷的約瑟。走近了兩人。
「永恆、蘇迪,此刻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你們能讓我一個人面對嗎?」少女揚起臉,異常認真的提出了這個要求。
兩人都是一愣,見賽菲爾地神情十分堅決,永恆先皺起了眉:「我相信你。但若是你有危險,我就會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
「謝謝你,永恆。」賽菲爾知道,精靈能做出這種讓步,已經是他的極限。
「唉,賽菲爾,你可真是……」蘇迪歎了口氣,「你要小心!」
「嘻,我打不過自然會求救的,放心放心。」賽菲爾語氣輕鬆的安慰了幾句,轉過臉,面色陡然變得凝重肅然。
眼見那位儀態萬方地伯爵小姐慢慢解開衣扣,甩掉身上厚重地禮服,露出裡面的貼身武士服和黑紅相間地簡式戰甲,舞池裡的人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驚歎——她竟然連參加舞會都內穿戰甲?
身周漾起淡淡藍光,一身清爽的金髮少女挑唇而笑——在腦中幻想過無數次的時刻終於到了,就在此時,就在此地!
一步,邁出。
輕輕巧巧的,毫不猶豫的,賽菲爾跨出了結界,穩穩站在尖刺的縫隙,漆黑的土地上。
暗處響起了「桀桀桀」的怪笑,隱有面對獵物的嗜血與興奮,令人膽寒的迴盪在幽深的夜空。
「狂客!」陡然響起的一聲清脆斷喝打斷了土使的邪笑,令他惱怒的大叫起來:「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要讓你記住!即使到了地獄也要記住!」金髮少女慢慢說道,不疾不緩,「我叫賽菲爾,是個復仇者!」
「哼,我也會讓你記住,生不如死的滋味……」
土使話音剛落,無數尖刺驟然發難,毒蛇般疾速撲向賽菲爾。
舞池中好些人驚叫起來,不少貴族小姐捂上了眼不敢再看。這些土刺擁有怎樣的硬度與力道,會有怎樣可怕的殺傷力,他們剛剛親眼所見。一旦躲不過,這些迅疾而殘忍的尖刺足以貫穿伯爵小姐那嬌柔的身軀!
見土刺襲到,賽菲爾目光一閃,拚力縱身,高高躍了起來,然後——
在無數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對流光溢彩的透明翅膀,在舞池燈光的映襯下,於幽暗的夜色中慢慢伸展開來!
輕嘯一聲,背生翅翼的賽菲爾在半空立定,居高臨下的望向那一片被土刺擠滿的幽黑大地。她的心裡終於激盪起來,但她仍然不疾不緩的結著印,口中低誦。徐徐夜風裡,只見那雙翼舒展,長髮飛揚……
就在今天,就在此刻,降靈一族的異術,降靈一族的榮光,重現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