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夜琅拉下旭天臉上的黑布,不好意思的說,「真是對不住,讓你蒙眼並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規矩如此……」
「我明白!」旭天溫和笑笑,「這條密道通往先知居所,若是被外人知道,那可大大不妙。」
獸人族傳言,先知住在王城附近的山裡。但其實她並不喜歡住在深山,而是在群山以東的針葉林裡築了好幾處木屋,山裡的房子只是掩飾,大多數時間是空著的。夜琅帶著旭天來的地方,就是針葉林裡的某一處隱蔽屋舍。
林中並沒見到外人,夜琅漸漸定下心來。眼見目的地就要到了,旭天索性去了臉上的裝扮。走了一會兒,那熟悉的灰牆就在眼前,夜琅心情激動,拔腿就朝裡奔。
「小心有埋伏……」旭天剛叫完就知道自己這話白說了,因為一道火紅的麗影已經出現在他眼前。來人個子高挑,容貌艷麗,一頭紅髮燦爛到囂張,加上紅衣翩然,整個人有如火精靈一般。
「火使大人……」旭天苦笑,「真是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然來了這裡。」
「是你?」火使微微一愣,隨即嘴角一撇,語帶不屑,「聽說你被水漓打得很慘?」
旭天眉頭一挑,卻未答話。風使和火使都是他以前打過交道的,風使為人圓滑,城府頗深,和他相處總要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他賣了,但這火使卻要好糊弄得多。她心高氣傲,脾氣暴躁,屬於一點就著的主兒,肚子裡的彎彎道道卻是少得可憐。和這樣的人對峙。與其用武力拚命,還不如動動腦子來得方便。
「喂,你快點離開這裡,不然我對你不客氣!」火使凶巴巴的嚷著,心裡卻在想——這個旭天以前待她不錯,不如先放他一馬,但旁邊那人要不要殺掉?
「喔?」旭天溫柔一笑,輕聲問。「火使大人想要怎麼對我不客氣?」
「你!」火精靈般的女子目光一凝,怒道。「你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火使大人,我們東西大陸停戰已久,你若殺了我,那可是會挑起戰爭地……」旭天淡淡應道,「我很好奇,火使大人突然來到獸人王國,可是有什麼重要事務嗎?」
火使秀眉微蹙,看著面前清俊柔和的金髮男子,心裡盤算著——主上是要收服獸人為己用。卻不是馬上和西大陸開戰。自己若現在殺了這位梵固院長的高徒,怕是會給主上添麻煩吧?她的主要任務是在矮人邊境放火,然後北上協助人殺掉先知。這會兒她剛到王城不久,對旭天等人和蛇人、鱷人的衝突一無所知,心裡的顧慮就格外多些。旭天那種人精擅於察言觀色,一見她猶豫便清楚她根本沒收到最近的情報,放膽趁勝追擊:「難道火使大人還有什麼秘密任務不成?這可是怪了,獸人王國什麼時候和東大陸走得這麼近了?」
火使並不知白令隘口的事情早就敗露。這時候反而開始擔心讓旭天知曉了主上地計劃。正在想怎麼把這可惡的傢伙打發走,又不引起他地疑心,卻聽地下傳來一聲低啞的怪笑:「桀桀桀……婀炎,你看上這小白臉了麼?還在猶豫什麼?快殺了他!嘿嘿,如果你不忍心,那我就不客氣了……桀桀,你可別怪我搶了你的獵物……」
旭天面色陡然一變,原來地下還有人在,而他竟然沒有發覺!聽那口氣,他的地位不會在火使之下——難道是另外一位元素使?東大陸四大元素使。旭天唯一沒見過面的就是那神秘的土使,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上!旭天心下一沉,這下糟糕了!一對一他都未必能勝,現在的形勢竟然是一對二!
「閉嘴!」火使不悅回喝。「我知道怎麼處理。不用你瞎操心!」
「哼,那傢伙既然能來這裡。一定是知曉了獸人先知的情況,你還傻乎乎的當他一無所知呢?」那聲音語帶譏誚,「我看你就是不忍心殺了這俊俏小白臉,故意想放他一條生路吧?!主上若知道你有這種心思,嘿嘿……」
「胡說!不許你……污蔑我……」火使氣得渾身發抖,白玉般的手掌猛然一拍,卻是憑空生出數條火鏈,捲著艷麗地火舌直向旭天襲去!
該死!旭天瞳孔猛縮!眼見紅蓮之火撲面而來,灼人的高溫剎那間令皮膚都干痛起來,他足尖一點,身形急退。
「呼呼!」火鏈陡然加速,糾纏著旭天的身軀,如影隨形一般。火使白嫩的指頭輕輕一轉,那些火鏈迅速連成一片,林中眨眼便騰起滔天烈焰,範圍波及數百米,火勢旺盛直衝雲霄!火色席捲樹林,植物被燒得辟啪作響,大片大片綠意瞬間化為焦碳!旭天退無可退,整個人都被火焰包圍其中,一口吞噬了!
「啊!」夜琅高聲驚呼。這樣的火勢、這樣的高溫,被徹底包圍的旭天會沒命的!——他會被燒得只剩飛灰!
火使得意一笑,慢慢收掌為拳,那高達近百米地紅蓮之火便如乖巧的孩子般,剎那間消逝一空,就留下陣陣濃煙、大片焦土和滿地灰燼。這場烈火來勢迅猛,去勢突兀,這火使的控火之力已是自如隨心,巔妙無窮。而那些針葉木歷史悠久,挺拔高直,被火浪吞沒後竟然連一絲痕跡都不剩,全都燃燒殆盡!可以想像這火焰的強度!
夜琅此時眼都紅了,口中「呵呵」幾聲,淒厲無比。他正要變身和敵人拚命,卻聽有人猛咳幾聲,一道淡淡金光從那塊被燒成空地的林間地帶射了出來。這會兒林中黑煙散盡,在焦黑土地上,旭天一邊咳嗽撫胸,一邊直起腰來。
「咳咳,嗆死我了!哎呀。真是好險……」旭天拍拍身上的灰煙,臉上露出一個明朗的微笑,「多謝火使大人手下留情……」
「竟然沒燒死你!」火使有些錯愕,隨即看到他體表透出的淡淡金色,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就是梵固學院最出名的結界之術麼?」
旭天笑而不答,心裡卻在暗暗叫苦。那種高溫烈焰灼燒地強度與威勢。他地結界可抵擋不了多久。再說,看起來那火使還未使出厲害招數呢!更令他憂心的是。在地下的某處,還潛伏著一個極其可怕的強手敵人!像是被毒蛇盯死地感覺時刻纏繞著他,光是這份未知地恐懼就夠讓他膽戰心驚了……
穩穩心神,旭天輕笑道:「我不知道為什麼火使大人想要取我性命,東大陸想對西大陸開戰也不用找我下手吧?直接遞交國書開打便是!獸人先知請求學院送回寶器,所以我才來到這裡,卻不知你們到此有何目的?總不是來觀禮地吧?」
火使被他說糊塗了,但「寶器」兩個字卻是聽得清楚。她可不知道旭天是為了保住自己小命才故意透露情報——真把他打死了,寶器可就沒了!獲得這個認知,她又猶豫了。
「嘿嘿。好個狡猾的小白臉……」地下悶悶地聲音再度響起,「那就……如你所願吧!」
話語未落,夜琅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旭天猛然扭頭,立刻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驚呆了——夜琅的四肢被地下突然冒出的數十根尖刺穿透而過,鮮血淋漓的被懸掛在半空!那些尖刺只貫穿他的手腳,卻故意避開他的要害,不讓他即刻就死。更過分的是,那些尖刺蠕動著。在夜琅手足傷口處不停拉扯刺穿,一次又一次!劇烈的痛楚讓他發出不似人聲地慘嘶,卻又被持續的痛感所強迫,連疼暈過去都成為奢望!——這分明就是對方刻意為之,要盡情的折磨他,令他生不如死!
見此慘狀,旭天目眥欲裂,只覺全身血液都衝到了頭頂!他本以為,夜琅根本不是異術者,像元素使這樣級別的人物。怎麼會對他動手,那不是自降身份嗎?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土使根本沒有那種強者意識,在他眼裡。只有活人和死人兩種區分。沒有其他!
「桀桀桀」的怪笑聲持續從地下發出,殘忍詭邪:「嘿嘿。怎麼樣,交出寶器來吧?不然,這就是你的榜樣!我可以讓你痛上幾天幾夜也不會死,你想要這種享受嗎?我會讓你得到最別緻的快感,嘿嘿……」
旭天重重喘息著,默然低下頭去,任憑夜琅那幾近嘶啞的慘叫斷斷續續迴響在他耳邊。此時白晝即將終結,天邊殘陽如血,他最後地影子被拉得老長,覆蓋了夜琅灑落一地的鮮紅。
「閣下盛情邀請,我不應該推辭,那就來試試吧。」他突然抬頭一笑,嘴角含著淡淡的殺氣,「火使大人也要一起來嗎?」
火精靈般的艷麗女子嫌惡的看看沾滿鮮血的殷紅尖刺,搖搖頭,轉身就向木屋走去:「你們兩個打吧,我沒興趣陪那個變態玩。」
「桀桀,真是無情的女人!明明差點上這小白臉的當……還不好好感謝我……」說話間,旭天站立之處,成百上千根細而尖銳的土刺疾射而出,直直向他刺來!
「果然是個喜歡偷襲的不要臉東西。」旭天冷哼一聲,手腕迅捷抖動,無數耀著金光地鞭影在身邊爆了開來。那些鞭影形如金龍,細如雨絲,聲如驚馬亂馳,舞動時又似疾電之光,萬千縱橫,殺意灼灼。
「鞭子?嘿嘿,我也有……」地下陡然彈出無數細小卻危險的帶刺籐蔓,和旭天的金鞭糾纏在一處,就像光明和黑暗的色彩混合交雜,辟啪豁啷聲中交上了手。「啊巴,幸虧有你!」蘇迪一邊背著蘭蘭飛跑,一邊誇獎身邊地獸人,「如果不是你知道捷徑,我們根本沒法在森林裡走夜路!」
啊巴傻呵呵笑了兩聲,臉上紅通通地。以前從未有人誇獎過他,現在他才知道被人信賴和承認的感覺,是那麼美好。
「喵喵!」又變成黑貓地葉一緊緊抓住賽菲爾的手臂,低低叫喚了幾聲。這貓女在變身後竟然無法說話,但賽菲爾還是能從它的叫聲裡聽出了強烈的焦慮和不安。
「接近了嗎?你發現了他們麼?」
「嗚喵!」黑貓突然弓起身子,狠狠抓了賽菲爾一把。隨即,精靈清冷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就在前面,很多植物死去了……」
「止步!」賽菲爾低聲喝道,「我們應該是靠近……」
她突然住了嘴,怔怔看向前方——
在不遠處的高空,幽白月色映照之下,被詭異紫芒纏繞著的巨大黃色籐蔓,像一朵妖蓮般隨風搖曳,在墨色蒼穹下綻放得那麼艷麗,彷彿最美卻含著劇毒的花朵。賽菲爾微微一顫,渾身上下突然變得冰涼僵硬,胸中卻似有窒人烈焰在熊熊燃燒。那是一種身在地域深淵的感覺,體外體內冰火兩重天的矛盾體驗,恐懼中帶著期盼,痛苦中帶著狂喜。她幾乎不能思想,滿腦子裡只有一句話——是他,是殺死碧的兇手!
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