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五行蛇的發威,這條曾讓變形獸順利逃出的通路徹底改了道。賽菲爾和永恆爬出通道後,最終還是回到了漆黑的地下世界。
點燃火把,賽菲爾看著眼前的精靈灰頭土臉、滿身碎塵,衣衫破爛,哪有半分優雅的模樣?她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滴溜溜轉了一圈,不由得抿了抿嘴。敏感的精靈很快察覺到她臉上的笑意,不禁怒道:「你這個鬼頭鬼腦的人類!又在想什麼壞點子呢?」
「永恆閣下,你對我的評價缺乏禮貌,指責更是毫無根據!這就是精靈一族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賽菲爾板起臉,「還是說,你根本就不願承認被我挽救性命的事實?」
「我,我,你,你……」永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剛才她對自己的報恩許諾毫無反應,現在竟拿這個來指責他!
「既然閣下並不否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請對我保持最起碼的尊重。」賽菲爾毫不客氣的說,「首先要做到的,是合乎禮儀的稱呼。我的名字是賽菲爾.亞姆!」
永恆張口結舌半天,終於低下頭來,不情不願的叫了一聲:「亞姆小姐……」
「我們也算是共患難的同伴,你就叫我賽菲爾好了。」小丫頭的表情緩和下來,倒讓永恆有些錯愕——她怎麼一會兒是凶巴巴的,一會兒又變成柔聲細氣?尤其配合那張純真稚氣的臉龐,真是怎麼看怎麼奇怪。
將精靈揉搓得差不多了,賽菲爾皺眉道:「永恆閣下,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尋找水源和食物,然後才是想方法離開這裡。」
永恆點點頭,心思也轉移到目前的處境上去:「既然你說這裡有暗流,那我來試試找到它吧。至於食物……希望路上能遇到些植物……」
聽起來精靈似乎有什麼密不外傳的本事,賽菲爾並不追問,只是嫣然一笑:「那就……全靠你了。」
永恆一愣,心裡竟然升起一種久違的感動——被人信任、予以重任的滋味,其實很美。
精靈帶著小女孩出發了。兩個人都累得夠嗆,也餓得夠嗆,經常要扶著石壁才能繼續前進。好在精靈對草木植物的感知力很強,在路上尋了一些灰撲撲的灌木果子填肚皮,這才好受許多。
根據變形獸所說,這處地下空間面積極廣,五行蛇只佔據了最寬敞的一處洞穴。有這樣一個心意相通的靈寵,賽菲爾放心的在這片未知之地前行,倒讓不知內情的精靈有些感概——明知這裡有一頭凶悍的巨蛇,她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這人類的膽子真是不小!結合賽菲爾先前的種種表現,他終於收起了小視之心,只是言語間依然保持那彆扭的高傲習氣。
好不容易捱到溪流之畔,兩人總算能好好休憩了。黑暗廣袤的地下世界裡,只有賽菲爾手裡的火把跳躍著微弱的光。
「快熄滅了。」賽菲爾凝視著只剩一小截的火把,喃喃著。
「哼,既然知道火把會燃盡,你也不省著點用!」精靈的口氣仍是帶著輕蔑和居高臨下,「我早提醒過你的,固執的人類!」
賽菲爾淡淡一笑,沒有回答。精靈怎麼會知道她執意燃盡火把的用意!這是得自虎牙的物品,自然要盡快「毀屍滅跡」。
火光黯淡的跳動幾下,終於熄滅了,靜靜的空間又恢復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喂,那邊有人嗎?」遠遠的,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別滅火啊,我不是惡人!」
賽菲爾眉頭一皺:「是他?」
「你認識的?」精靈斜眼瞥了她一眼,「是敵是友?」
「非敵非友,不過是一隻討厭的蒼蠅。」賽菲爾毫不掩飾對來人的厭惡。
一陣「嘩嘩」的水聲響起,有人踩著水快速跑了過來。這條細細的溪流很可能是地下世界裡唯一的水源,那人卻如此不在意,真是個不分輕重、不知疾苦的傢伙。
一想起自己剛剛在這溪中飲過水,精靈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果然很討厭。」
那人大呼小叫著跑近了,賽菲爾站起身來,清冷的聲音迴盪在黑暗中:「就你一個人在此嗎,約瑟閣下?」
「咦,臭丫頭,是你啊。」約瑟先是一愣,接著「嘿嘿」壞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巧啊……」
他的笑聲未歇,身子已經趨近賽菲爾,右手一伸就拎住她的脖子,抓小雞一般將她提了起來:「看你還有什麼招!臭丫頭,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賽菲爾猝不及防,不禁吃了一驚,脫口而出:「你能在黑暗中視物?」
「喲,臭丫頭還挺聰明嘛。」約瑟得意的笑起來,眼睛裡露出幾分凶光,「這次我要好好出口氣,將以前在你身上吃的虧都補回來!」
「哼,你可真是記仇呀,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小氣的男人。」賽菲爾不慌不忙的語氣讓約瑟很不爽,他惡狠狠的說:「你兩度打破我的腦袋,這筆帳我要討還回來!」
「你技不如人,還好意思公然說出來?」賽菲爾的手慢慢抓牢了綁在腿上的印章,若是約瑟當真動手,她可不會客氣!
就在約瑟第三次被砸腦袋的時刻即將到來之時,一直靜靜坐在壁邊的精靈卻忍不住了。
「放下她。」精靈冷冽似冰的聲音響起,「倚仗武力欺負小孩子,這就是人類的品德嗎?」
約瑟這才看到黑乎乎的土壁邊還坐著另一個傢伙。仔細端詳半響,他忽然吃驚的叫起來:「是永恆.無極閣下?」
「我認識你嗎?」精靈卻很不給他面子,冷冷回應道,「放下她,別讓我再說一次。」
「我是格魯國的約瑟,這次尋獸活動的發起者。在島守的公館裡我邀請過精靈族的代表,可惜閣下沒有親自到來。」約瑟對精靈還是很客氣的,「很遺憾在這種情況下與閣下相遇。關於這位亞姆小姐,閣下可能並不知道她的危險性……」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他半拎在空中的賽菲爾突然出手了。趁著他分神解釋的功夫,賽菲爾飛起一腳,對準對方的小腹下方便是一記撩陰腿!
對這般毒辣的招數,約瑟雖然準備不及,但武者的本能和對賽菲爾的防範之心還是讓他做出了應有的反應。他身子向前一傾,左手急擋,隨即一把抓住了賽菲爾勢在必得的那一腳!
「哼!」他還來不及慶幸,卻聽得耳邊一聲冷笑,心中頓感不妙。
他萬萬料不到,賽菲爾的那一腳只是虛招。就在他身子弓起、左手格擋的時候,賽菲爾右手高高揚起,舉起早就準備好的印章狠狠向下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過後,體型壯實的約瑟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又一次滿頭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怎麼……」突兀的變化將精靈嚇了一大跳。黑暗中他看不清發生了什麼,只得焦急的喚了幾聲:「賽菲爾?賽菲爾?你還好吧?」
「多謝閣下關心,我沒事。」賽菲爾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屑,「只不過約瑟閣下太累了……嗯,需要休息一下……」
精靈快步走過來,鼻子裡嗅到一絲血腥氣,心中震驚:「你把他怎麼了?」
「那個……」賽菲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小心把他敲暈了……這個算是自衛,對不對?」
理解到自己面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精靈大腦裡頓時一片空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賽菲爾將手裡的凶器在約瑟的衣服上仔細擦拭乾淨,又束回腿上。這件立下大功的凶器不是別的,正是昔日令蘇迪汗毛直立的伯爵府印章,賽菲爾隨身攜帶的兩大殺器之一。任約瑟再聰明也想不到,堂堂伯爵府的小姐,竟會拿印章這樣重要的證明物件當武器。
消化了心中的驚訝之後,精靈恢復了慣常的冷淡:「他死了沒有?」
「當然沒有,他的頭硬得很。」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這是個不講理的傢伙,這樣的人通常是危險分子。」賽菲爾輕輕笑道,「對付危險分子,最好的辦法是限制他們的行動。」
精靈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拿什麼綁?」
「衣服吧。」賽菲爾一邊說著,一邊摸索著脫約瑟的上衣,口中還嘖嘖有聲,「料子不錯,撕了真可惜。」
很快,約瑟的上身被扒個精光,被分成若干段的衣服條綁得結結實實。
「你,你……」見賽菲爾毫不忌諱的脫掉男子的衣服,蹲在她身邊的精靈突然又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人類不是最喜歡標榜什麼持正守禮麼?男女之間規矩很多,連正常的男歡女愛都遮遮掩掩的。你怎麼……」
「我才九歲。」賽菲爾眨巴著眼睛,用純真的口氣回答,「你說的男歡女愛,是什麼意思?」
精靈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麼好。恍惚間,他突然記起正是面前這小丫頭觸碰了自己的耳朵,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惱羞。還好她才九歲……這個年紀的人類,應該屬於青澀的幼年期。他安慰著自己,那是個意外,不算數的。
想通這點後,精靈終於能舒一口氣了。
……
被破裂的大地、起伏的土層埋入地下世界的眾人,在經歷著各自不同的黑暗時刻,也在努力尋找著光明的方向。而在巨蛇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後,地上的人們也早就開始了行動。
「克斯大人,您親自來了?」堪薩島守急得滿頭是汗,卻還要慇勤的招呼新來的眾人,「這,這些客人是?」
「這是索斯港的城主。」克斯管家一臉寒霜,指著其餘幾人介紹道,「這位是格魯國的首席護衛官,這位是矮人族的武聖,這位是梵固學院的院長。」
事情緊急,管家連這些名動四方的大人物的姓名和尊稱都省略了。但堪薩島守卻是驚得嘴巴都合不攏,其他人不用多說,那最後兩位可是公認的北、西兩塊大陸的最強者,神一般的傳說人物啊!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人,竟然會出現在自己所轄的小島上!島守只覺雙腿一軟,差點就跪倒在地。
其他人根本沒有時間理會他,只顧詢問唯一逃出森林的那個倖存者——矮人族的淼瀾。因為他的及時通知,才能在短短時間裡請來兩大頂級強者。
問清楚大蛇出現的地點,克斯管家帶著幾個渾身裹在黑袍裡的人就要往森林裡走去。距離小姐出事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不知道情況如何啊!怎麼說其他人都有自保能力,只有小姐不通武技又不會異術,管家真是憂心忡忡。
「請等一下。」索斯城主叫住了安基島的援兵,「那大蛇太過厲害,不如我們一起行動。」
克斯管家重重哼了一聲:「不勞城主費心,我島行事自有分寸。」他心裡是有怨氣的,要不是你們索斯城前來邀請,搞什麼尋獸行動,小姐她至於身陷險境嗎?
「大家一起走!」個子不足一米的矮人武聖發話了,「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不要再分散力量。」
他的話,管家卻是不能不聽,只能冷著臉應了下來。
「大叔,您別著急,賽菲爾小姐聰明過人,一定能逢凶化吉。」第一天由於水土不服而未加入尋獸隊伍的雪莉柔聲細氣的勸慰著克斯管家,「我相信,大家都會平安歸來的。」
「雪莉,有勞。」索斯城主微一示意,雪莉素手一抖,一隻遍體雪白的三眼貓頭鷹飛上天空:「去吧,去找到大家!」
貓頭鷹低鳴一聲,猛的扎到賽菲爾的侍女們手間,在她們捧著的那套童裝上狠狠嗅了幾口。很快它就展翅撲騰而去,直直飛往森林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