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朵艷麗的血花在青色長袍上徐徐漾開,晦月凝視著空中的銀髮少年,微微瞇起眼,輕聲問道:「你劍上有毒?」
「啊,你發現了。」俊雅少年的臉上出微羞笑意,輕柔的聲音一字不差傳入晦扎中:「不過,那其實不是毒」
他拖長了聲音,譏諷的望向雙腿微顫的陰柔男子,那眼神彷彿在說:你不是很厲害嗎?自己猜吧!
剎那間,眸光流轉,寒芒懾人,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竟是互不相讓。
晦月只覺胸中氣血翻湧,一股奇異的熱流自小腹升起,體內又熱又躁,好不難受。他眼皮突的一跳,咬牙道:「難道是……媚藥?」
這次比凌沒有迴避問題,點頭輕道:「是頂級春藥。」
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能毒倒你呢?早知你吞噬過毒術靈基,連迷幻霧瘴之類都免疫,我可不會給你用毒!不過,毒術靈基對春藥是無效的,你這次就享受一下春藥帶來的熱血吧!
生死之戰,強敵環伺,春藥影響下的心浮氣躁足以削弱你的戰力。別說什麼卑劣,只要能殺了你,哪怕是最卑鄙無恥的手段我都使得出來!何況,這些只是小把戲……
春藥?春藥!
目不轉睛盯著銀髮少年天使般的溫柔面孔與優雅笑容,晦月的臉上再無一絲表情。原本銀光流溢的眼底彷彿瞬間成空,死水一般不起波瀾。從來沒有哪一刻,他地心中會充斥如此濃重的憎惡之情!他簡直要瘋了!
「你真的激怒我了。」齒縫裡迸出冰冷的聲音。地面的身影陡然消失了!尾音還未消散,晦月已經到了比凌地面前,右手輕拂,帶起一連串璀璨地星芒!
這是致命的一指!比凌地瞳孔猛然收縮,四翼齊振向後疾退。「轟!」一隻透明的拳頭憑空出現。強大地力道撞歪了志在必得的一擊。
星星點點的藍色光屑劃出一道美麗的弧。指尖堪堪擦過比凌左肩。肩頭頓時皮肉迸裂,爆出一大蓬殷紅的鮮血!
比凌駭然失色。他身周覆蓋地雙重護體曾經抗下超越八級的力量,竟然對那看似微弱的藍色光屑毫無作用!
肩頭劇痛襲來。他長嘯一聲,銀髮驟然變色,仿若浸染猩紅血色,連雙眼都泛起濃烈的血紅!彷彿無視身前可怕的對手,他緊咬牙關。手中的劍已經快如閃電Σ如驚雷般刺嚮晦月!
又是一聲輕嘯,高空躍下纖細的身影。「賽菲爾」同樣是血眸紅紋,腥紅長髮隨風飄揚,黑色披風在背後獵獵作響!無數幽魂鬼火凝結成的冰寒之刃從天而降,緊緊咬住晦月身影,在他身周盤旋呼嘯,寒光閃閃!
隨即是「喀嚓」輕響傳來,同樣一頭紅髮的炎樺彷彿從虛空浮現。他地嘴裡嚼著藥丸,目光凶戾無比。一揚手便是鋪天蓋地地鋒利冰錐。氣勢洶洶直撲晦月!
「轟」的一聲,腥風席捲而過。大地開始劇烈震顫,蛛網般地裂痕遍佈晦月腳下。漆黑大蛇破土而出,土系能量凝聚成斑駁的鱗片,如盔甲般罩在它粗壯的身軀上。小小也似吃了藥一般,雙目充血,目光猙獰,猩紅蛇信不斷嘶嘶作響!
一時間,場間殺氣凜凜、寒芒四射!從遠處望去,只見飛沙走石、山崩地裂一般!兩人兩獸外加一道透明魂體,全是選擇近身纏鬥,距晦月最近的比凌甚至貼身而戰,全靠高速飛行與敏捷反應來避開一次次凶險萬分的殺機!
旭天在遠處看得分明,心中凜然,隨即喟然一歎
原來如此!賽菲爾,這就是你思慮多日後決定的制敵之術?!
晦月擁有吞噬異術,任何能量都能輕易吸收,連鬥氣與拳風也不例外。除了封印之術或能對他造成威脅,那些呼嘯林間的圓素能量雖然迅猛凶霸,卻無法對他造成實質傷害。
但,他畢竟是人不是神!血肉之軀在寶劍利刃之下也會受傷,也會流血,被刺中要害後也會身死!
看比凌趁對方中了春藥便不要命般纏鬥,所有靈寵一同上前廝戰,顯是打定了近身刺殺的主意。因為唯一能傷他、殺他的方式,就是利刃入體、劍鋒透心!
可是,在晦月面前選擇近身戰鬥,簡直就是送死一般!旭天心中突然溢滿悲哀之意,賽菲爾,你選擇這樣的方式,是已經準備好面對死亡了嗎?但你為什麼只使用自己的靈寵,從一開始就將我和叉子排除在近身戰的名單之外!
驀然間,昨夜的一番對話浮現腦海
「哎呀,狄蘭老師生的小毛頭,我還沒有見過呢!」
「喂喂,什麼小毛頭?那是我的兒子!他叫桑塞海格斯!」說這話時,他的臉上,該是帶著初為人父的歡躍與自豪吧?
「喔,這名兒不錯呀。」賽菲爾的聲音裡含著淡淡的喜悅,旭天還記得她當時輕笑的模樣。
心中陡然生痛,他驀的明白過來。賽菲爾執意讓他與叉子負責遠程攻擊,只是牽制晦月,並不涉及近身廝鬥,而她自己才是真正的主攻……她把最危險的工作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因為,哪怕到了最後關頭,她也希望他和叉子能夠平安度過這場生死之戰!
他剛想到這裡,便見身邊人影一閃。黝黑的年輕武士已經按捺不住,從乍見比凌現身的怔忡中反應過來,拔腿就要猛衝過去。「別去!」旭天手上金光驟展,長鞭卷牢叉子的腰際,「你突然加入戰局。賽……比凌會分心的。」
「可……」叉子扭過臉,眼中全是痛苦。比凌用意如何,他還能不知嗎?可讓他遠遠看著比凌負傷死戰,他又怎能忍得下去?
旭天面色略帶凝重,意味深長地盯牢了叉子:「不能去。你該懂的!」
叉子心中咯登一聲。雙拳用力握緊,幾乎要捏碎骨頭。卻終究頹然垂下頭來。
場間地動山搖,正在進行的混戰凶險無比。稍有差錯就是死亡的結局!賽菲爾與她的靈寵心意相通,即使肆意攻擊也不用擔心誤傷己方,配合精妙默契無間,大可放手搏鬥。可如果突然多出其他人,彼此默契不夠。死鬥之時縮手縮腳,戰力就會大打折扣!
時至今日,他和比凌之間還有那種無需交流就全心信任地默契嗎?叉子只覺雙腿沉重無比,再也邁不動腳步,心中只剩一片苦澀。
望了眼垂頭不語地叉子,旭天重新將視線投回戰場,心中擔憂,臉上卻不敢出半分。從他的角度遠遠望去,雖然賽菲爾和靈寵地攻擊犀利凶煞。可晦月依然穩穩站定場間。更令他不安的是。那飄浮半空地藍色光屑點淡得幾乎看不出顏色,他隱約察覺到。晦月的力量在急遽提升!
「哼,不要著急,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低沉的聲音陡然傳來,竟似頭頂響起一道炸雷!
這是晦月的聲音!他居然侵近到他們身周,而兩人都未發覺!旭天瞳孔微縮,面上出驚駭之意。
聲音將落,便見天空出現一輪淡藍色的強力漩渦!無數淺藍光點圍繞漩渦輕柔飛舞,看似美麗優雅,卻透出一股令人心悸地恐怖氣息!
突然之間,空氣中的氣流亂了起來!週遭一切事物都彷彿受到某種可怕力量的吸引,不由自主的朝著那輪漩渦匯聚而去。
短短數秒,天地彷彿被捲入一座巨大的攪動機。天空的漩渦吞噬了地上橫七豎八的斷枝落葉、吞噬了鋪天蓋地紛亂飛揚的塵土、吞噬了風雲、吞噬了氣流、甚至連光線都一口吞噬!
剎那間,場間幾人的眼前一片漆黑,除了能感受到那輪詭異地藍色漩渦,他們看不到周圍地任何事物!
黑暗,絕對的黑暗。令人窒息地死寂,再也沒有一絲聲響!這一刻,仿若吞天蝕地、末日降臨!
「啊!」幾人的驚叫聲空蕩蕩的迴響在死寂世界裡,在巨大的吸力之下,身體不聽使喚般朝著那個方向挪去。場間幾人都在拚命掙扎,然而用處並不大。那輪漩渦捲起的氣流越來越強勁,幾人體內的靈力與鬥氣不聽話一般迅速溢了出去,彷彿最後一絲氣力都被吞噬殆盡!
有靈寵共享靈力的比凌情況稍好,實力略遜的旭天與叉子兩人,連皮膚都開始起皺,身子慢慢萎頓在地。
隨著身體被拖近漩渦,他們的眼中竟然流下細細的血線,滴落在痛苦的臉孔,看起來極其可怖!彷彿被看不見的雙手緊緊扼住喉嚨,兩人被壓迫得無法呼吸,眼看就要被吸入那輪陰森的漩渦!
然而,就在此時,在這片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點碧綠星芒!
隨即,黑暗空間中綠光大盛!不知從何而來的能量滌蕩天地,將死寂陰森的氣息一掃而空!與帶來恐怖威壓的吞噬力量不同,這股能量生機勃勃、綠意盎然,仿若無數生命精靈在歡暢舞躍!
只是一個瞬息,這股充滿生機的強大能量迅速匯聚成束,如利箭一般衝入漩渦中心!遮天蔽日的黑暗屏障彷彿玻粱般,「嘩啦」一聲碎了開去,光明陡然重現人間!
場間艱難掙扎的幾人抬眼望去,在已被夷為平地的樹林中央,巨大的籐蔓已然佔據整個空間。銀髮精靈踏枝而立,身周漾起一道道綠色的波紋,那股充沛的生命氣息便從波紋中徐徐擴散開去。
旭天和叉子蜷曲著身軀癱軟在地上,比凌與「賽菲爾」用力撐著身子,艱難呼吸著,靈寵緊緊護持在他的身周,眼睛卻是死死盯牢了晦月的一舉一動。
「是你?」晦月依然站在地面,驚詫的目光投向半空的精靈:「以你的力量,不可能破掉我的吞噬之輪!」
「是我,也不單單是我。」永恆的表情也極為痛苦,似乎在負擔著什麼超越極限的能量,「想要擊敗你、毀滅你的,是整座森林!」
「森林?」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話,晦月挑唇輕笑,「不要企圖欺騙我,你應該是動用了精靈族的什麼寶器,暫時提升了力量吧?」
「不,破壞你吞噬之輪的,就是森林,那些毀在你手中的森林!你聽不到那些植物痛苦的呻吟與臨死前的詛咒,也感應不到森林憤怒之極的力量。」永恆咬牙回答,神情肅然,冰冷的墨眸中閃過一絲殺機,「它們在向你報復呢!」
那麼多古木被塵土覆蓋,那麼多樹林被徹底摧毀,身為完全控植者的精靈,他的心情又是沉重又是憤怒,隱約還有一絲愧疚。
為了不讓戰鬥發生在精靈的家園,「賽菲爾」與魂渣對晦月一路騷擾,拖延他的前進腳步,以便真正的賽菲爾與永恆、旭天、叉子等人能及時趕到。可為了這個目的,這一路的森林都被憤怒的晦月無情摧毀。一思及此,永恆心中便很不好受。即便最終保住綠海,這些已然生機斷絕的北部林地,需要幾百、幾千年才能恢復原貌呢?
南大陸北部從來都是生機勃勃的天然林區,最年輕的森林也有數萬年的歷史,就這樣大片大片毀於一人之手。永恆感同身受般,清晰觸摸到飄浮在空氣中的異樣氣息來自消亡植被的憂傷吟唱、來自死去生靈的絕望悲號、來自腳下大地的憤怒咆哮!
彷彿整座森林都將全副靈性徹底爆發,將積攢千萬年的力量借給他,將濃烈的復仇願望賦予他,以他一軀承載若干生靈的能量!
借由完全控植者的身體,曾經被晦月毀得有如修羅場一般的森林,正在構建出一座殺氣騰騰的修羅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