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他們又開始鬥起嘴來,像前世裡兩個冤家在今生相遇,不鬧得腥風血雨不罷休。
他們的對話很有意思,王風拿著一隻筆,十分認真地問:「你在哪兒被搶的?」
倪悄本來就對他聽得懂自己說的方言而生氣,雖然不情願地上了車,來了派出所,但氣卻一直未消。這就如一個人有了壓力,需要發洩一樣,她的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正找發洩的口子呢。就大聲叫喊:「你不要問我在哪被搶的,我記性不好,忘了不行嗎?」
王風停下來,奇怪地看著她,有幾秒鐘的時間,他都沒有說話。看到王風和那個女孩對眼的情形,在一旁的大兆笑了。終於還是王風先避開了倪悄的目光,低下頭想了想,邊說邊寫道:「姓名,倪悄,女,22歲。」
「你—-」倪悄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在工作,請配合。」
「還配合?你還好意思說,是你出警太慢了,你若早點的話,就會抓住那個賊的,都是你們的錯。」倪悄把矛頭直指王風,
王風面帶微笑,說:「對不起,小姐,你這是在派出所做筆錄,請你給予充分的配合。至於出警快慢與現在的詢問無關,現在是我在問你被搶情況。」
她說:「我怎麼不配合了?你說。」
王風盯著她說:「你在哪被搶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一出飯店,就過來一個騎摩托車的人,他的後面還有一個人,後面的那個人伸手搶走了我的包。當時街上有很多人,都在看,誰也不幫忙。」她也不那麼激動了。
王風繼續,「於某年某月某時,在某酒店門前被搶,損失—-」
「你的轄區太不安全了,你是有責任的,我要投訴你。」
「可以,但得等我給你做完筆錄才行。」王風邊在報案記錄表上記著她說的話,邊回答道。「投訴我們是你的權利,我沒有任何意見。」
她一聽這話,忽然站起來,指著王風的鼻子說:「你好像很不怕的樣子,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又開始發飆了。
王風輕輕放下筆,心平氣和地說:「小姐,請將你的手拿開,我不習慣別人用手指著我,儘管你是被害人,是女孩,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也不要做得太過分。這裡是派出所,你是誰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在辦案,在給你做詢問筆錄。這對我們警方辦案很重要,一旦嫌疑人落網,你將憑借這份筆錄領取你被搶的物品。請給予配合。」
「好,你不知道我是誰,那你應該知道我爸爸是誰吧?」她坐下來,又說了一句。她的話弄得王風哭笑不得,這個大小姐是不是沒事閒的,到派出所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醒酒。
「你爸爸是誰?我不知道。」看著她吃癟的樣子,王風笑了。
一見王風笑得很囂張,甚至是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倪悄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好似看外星人一樣看了王風有幾秒鐘。
「你還笑,你……」她伸出小手指著王風,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這指人的動作已經成了她的招牌動作,她的手很白,白的像珍貴的瓷器,看來她是一個很注重自己容貌的女孩。現在的女人做美容已成風潮,她們不但在臉上下工夫,連手也不放過,手也是一個突顯女人魅力的重要環節,她們認為女孩的美麗不單體現在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上,手的保養與美白也很重要。天生的皮膚好,後天的環境使她沒有更多的機會去從事有損手上皮膚的工作,加上她很注意手的保養,所以她的臉與手的膚色顯得很協調,這一點她做到了。
一個農婦常年勞作的手,是無法與城市女人的手相比的,這是工作環境造成的。
王風見過自己轄區的一個30多歲女人的手,她的手掌滿是厚厚的繭,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女人的手上的繭是怎麼形成的,是幹什麼樣的活才形成的。後來瞭解到她的家庭情況,她與老公雙雙下崗,老公有病,已到了臥床不起的程度。她就是靠撿拾垃圾支撐這個貧困的家,還供養自己的女兒讀書。在接觸這個女人和她的家庭之前,他先認識了她的女兒。
那時他剛剛分配到這個所裡工作,要想認識轄區所有的住戶,光靠在電腦上死記硬背那些戶籍上名字是不行的,還要挨家挨戶地走訪才行。
一次路過一個街道,見路邊的垃圾桶旁有一個小女孩在撿垃圾,小女孩10歲左右,個子不高,又矮又瘦。但垃圾箱很高,小女孩只好在腳下墊了一塊石頭,踩在上面,用力去夠裡面的東西。當時他以為是哪裡來的流浪兒童,就上前詢問,一問才知道,她是幫媽媽撿垃圾來的,因為小女孩的媽媽生病了。他將女孩送回家,見到了這個破敗的家庭,也見到了那個女人的手,當她很羞澀的伸出手去接他給的錢的時候,他看到了那隻手,那只不應該屬於一個30幾歲女人的手。他很震驚,這也是一個女人的手?
女人欲哭無淚,他的心也一下冰冷。
王風回過神來,看到一個要哭的女孩的面目表情,他的心情瞬間變得很低沉。這個叫倪悄的女孩的手,白白的、嫩嫩的,與那個女人黃黃的、瘦瘦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兩隻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動,使他一時無法分清兩隻手的主人,究竟是誰,他的眼睛花了,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阿風。」大兆用胳膊頂了王風一下,令王風從幻境裡走出來。
風歎氣。
「怎麼了,忽然情緒低落了?」大兆問。
「沒什麼,溜號了,好了,沒事了。」王風說。
王風也很無奈,他也想不到出個警卻惹上這麼個大麻煩,這個女孩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而且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砸在自己的頭上。出警對於王風來說,就像穿衣吃飯一樣自然,他每天都出警,但也沒有像幾天這樣倪悄的淚水都已經凝聚在她的眼裡,但她卻極力控制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好了,書歸正傳,我知道你的父親,他是中國知名企業,在世界排名5百強的創世集團公司的倪董事長,對麼?」王風不想在逗她了,他怕她真的會哭,一個美麗的女孩一旦哭起來,很麻煩。而且是在派出所裡,在辦案的時候,說出去不好。
王風說完後,該輪到倪悄驚訝了,她睜著好看的大眼睛,閃動著不信的眼神。
「好啊,你敢耍我。」然後很利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向王風走來。並悄悄地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地朝王風的腳踩來,她的動作豈能瞞得過王風的眼睛?就在她站起來的那刻,王風已經知道她要幹什麼了。
他將腳向後一拽,她的腳就落空了,但她的臉上卻是一副狡狤的笑容。原來是她的另一隻腳,踢向王風的小腿,王風笑了,沒有絲毫的移動,硬接了她的一腳。
「終於踢到你了,哼哼。」坐回原位的倪悄嘴裡叨咕著,看著王風的眼神也變了,不在是仇視的目光了。王風故意裝出被踢得很痛的痛苦表情,讓她滿足了一下。不然,她一定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不清。
王風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從出現場到回到派出所做筆錄,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就勉強地笑著說:「好了,看你剛才踢人的動作很正常,酒也醒了吧?我們說正題吧,你的包裡都有什麼物品?」
她也似乎清醒了不少,這時也著起急來:「也沒什麼啦,有2萬美金,1塊女士坤表,還有一些女孩子用的化妝品,最主要的是我的一些證件,駕照、護照等,這些證件丟了很麻煩的。」
對於這類飛車搶奪的案件,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抓現行很難,只好提醒市民多注意防範。如出門少帶包,盡量不帶包,帶包的話,包裡要少放現金,一些證件如身份證等盡量放在貼身的衣兜裡。
記錄完後,王風拿起手機,給他一個在本市地下場所裡混得風聲水起的戰友打了一個電話。
「我是王風,我現在有點麻煩,我的一個朋友在今天下午5點半左右,在天寶酒店門前被兩個騎摩托車的人搶了,包裡有護照、身份證、駕駛證,2萬美金,這兩個人搶完後一定要去消費,所以他們極有可能出現在酒店、桑拿浴、歌舞廳等場所,一定要找到他們,我等你的消息。」然後就掛了電話。
這時,在看這個叫倪悄的女孩子,嘴張著,很有些吃驚的樣子。
「你的辦事效率也太高了吧。」她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清醒,說話的時候,眼裡還是很不相信的樣子。
「效率高還不好?你剛才還嫌我們出現場慢呢,怎麼一個電話就改變你的看法了?」
「你就是出警慢。」
「成與不成還不一定,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王風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明天,你到我的轄區去問一下,看有沒有盜竊或搶劫、打架鬥毆等案子發生,當然,流竄的除外。」
王風很自信,在所裡的榮譽室,掛滿了老百姓送的錦旗,有的錦旗已經無處可掛了。
她還是一副不信的樣子,但她的酒似乎有點醒了。
一個小時後,王風接到戰友的電話,說已經找到了那兩個人,只是盯著他們,只等著他們去抓了。
跟值班所長說了一聲,王風就與大兆出去了。
果然在南城區的一家桑拿浴抓到了這兩個人,簡單地審訊後,根據兩人的交代,在被所在的轄區一住宅小區門口的垃圾箱裡找到了她的包。幸運的是清理垃圾的環衛車司機昨晚喝大了,導致早晨起來晚了,並未及時清運垃圾,不然,就得到垃圾處理廠去找她的證件了。
查看了包裡的物品後,發現裡面的證件還都在。只是她的幾千人民幣被這兩個人花了一部分,美金卻全部都在。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兌換,所以2萬美金未動分毫。
倪悄走後,他們又忙了一個多小時,連審訊帶作卷的,還要找分局主管領導去審批,折騰了大半夜才將兩個人押進看守所。
第二天上午,王風還在睡覺。
一陣「滴滴滴。」的電話聲響起來。王風睡得很沉,他還在夢鄉跟誰約會,對這個聲音乾脆免疫。
過了一會兒,電話鈴聲又響起來。他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是倪悄打來的。她說昨晚喝醉了,說的話很不好,讓他別在意等等,還特意感謝他幫她找回了錢物,並說哪天一定請他吃飯,當面賠禮道歉。
王風困得不行,就隨便地嗯嗯地答應著,放下電話,又睡了。他實在是太睏了,這幾天的工作太累了,他是鐵人,也抗不住。他也的確沒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破的很多案子的被害人都是這樣的,特別是一些侵財案件,那些被害人都一副千恩萬謝的樣子,臨走抓著所裡人的手,連連說著道謝的話。所裡人也是應酬著,一團和氣。好像破的不是案子,搞的也不是返贓大會,很像是聯誼會,大家都客氣地說著什麼。
之後是陸續地來所裡送錦旗,什麼「出警神速,破獲奇案。」「智破大案要案——」等等。張所樂得合不攏嘴,說著什麼「都是應該做的,以後多多合作」姜冰就在一邊偷著樂,小聲叨咕「合作?當這是做生意啊。」
後來,倪悄真做了一面錦旗送到他們派出所,同時,還送給他們所幾台電腦,解決了他們的辦公條件差的難題。
大家互相熟悉後,王風也知道了她的公司在S市是一家很有實力的企業。她本人也因長相出眾,在S市的企業界可謂如雷貫耳,名頭響亮。而她的背後的倪氏企業,在香港乃至於在世界都有著極大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