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軍團的撤退相當徹底,龍城附近的區域很快就再也看不到西門軍團的旗號了,這次他們的損失不是非常大,良好的訓練讓他們保存了大量的有生力量。我沒有讓自己的部隊追擊他們,兩個騎兵師團在完成解救友軍的行動以後就停止了前進,敵軍撤退過程中沒有受到太大的壓力,這也是他們損失不大的另外一個原因,潰退和撤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是我不想要更好的打擊我的敵人,只是在戰鬥的過程中我明白,現在的這支軍團還有太多的不足,目前所要做的就是留點時間給他們,讓他們能夠消化學到的東西。在回到龍城以後,只要短時間的調教,他們就能夠發揮出遠超現在的戰鬥力。我的敵人不僅僅是面前的西門軍團,我的戰鬥也絕對不止這一場,為了長遠打算我必須盡可能的保存這支珍貴的力量。
同時,我也知道,西門軍團完全撤退出龍城範圍的原因不可能是膽怯,他們在這場戰鬥中沒有找到能夠令他們膽怯的理由,能夠在兵力相差巨大的情況下安然撤退反而增強了他們的信心。我想到了那些俘虜口中的援軍,從得來的消息判斷,卡迪洛至少抽調出了一個規模和我們接近的軍團進入帝國西方,目標也是龍騎郡。當西門軍團和他們匯合時,就會佔有兵力上的優勢了,到時候他們就有能力重新回到這裡。
西門軍團暫時退卻了,我到龍城的路途變得一馬平川、毫無阻礙,我急切地想要回到那裡,無論從情感上還是從實際需要上,我都要趕快進入這個龍騎郡的中心。我太擔心好些日子沒有消息的部下了,我離開這裡的時間已經太長了,我又太需要龍城給我提供的後勤援助了,聯合軍團的士兵需要在城牆的保護下安安穩穩地休息一下了。
幾十里的距離對於戰馬上的先頭部隊來說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即使是普通步兵也能在日落之前到達龍城,在派出偵查騎兵以後,我隨著大隊人馬出發了。在經歷了一場戰鬥以後,我的士兵多少都有一點疲意,行軍的速度慢了下來。我沒有責怪他們,我知道這是很正常的反應,只能控制住自己帶領騎兵部隊先走一步的想法。
現在的我已經是名符其實的軍團長了,在我身上多了很多責任,我再也不是只要帶著手下的騎兵任意妄為的將軍了。為了保護這支部隊,讓自己在出現緊急情況的時候能夠站出來指揮他們,我不得不被其他部隊圍在中央,放棄了騎兵的速度優勢。
士兵們行進的速度雖然有所降低,但絕對稱不上慢,我手底下的士兵別的有可能不行,但行軍一向是他們的長處。在到達泰龍的路上他們有過太多的經驗了,這些堅持到這裡的士兵都成了長距離行軍的能手,他們很清楚怎樣才能在保持一定速度的前提下,讓自己能夠更舒服。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中,近三十里路被我們甩在了身後,我終於能夠遠遠地看到龍城的城牆了。
前方的士兵又一次放慢了腳步,並且開始向兩邊移動,為我讓出了一條前進的道路。我帶領著自己的親兵衛隊縱馬而出,擁有聯合軍團軍團長和龍騎郡領主雙重身份的我將是第一個進入龍城的人,他們也明白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我才能夠讓龍城的防禦部隊打開城門。
我超過了一個又一個士兵,在他們崇敬的目光中到達了整個隊伍的最前端,當所有阻擋我視線的人影都消失在我的眼前時,我清晰地看到了盼望已久的龍城城牆。在目光與其相遇的時候,我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動起來,面前的景象太讓我震驚了。
龍城的城牆曾經是比較薄弱的,但在我的軍備活動中它已經成為整個龍騎郡最堅不可摧的防線,當時建造這段城牆的還是西門瑞,他為了準備抗擊我的攻擊,在這上面化了大量的金錢和人力。在我幸運獲得這座城市掌控權的戰爭中,幾乎沒有損傷那些城牆,依靠精銳部隊從內部開始了攻擊,之後大量的部隊才從早已被奪取的城門進入。因此,在我離開龍城的時候,它的防禦系統還在很好地運作。
現在我所看到的就是那龍騎郡最強的防禦陣地嗎?!在城牆上到處都是巨石轟擊之後留下的坑洞,有的坑洞非常深,幾絲光線從洞的深處射了出來,我想大概只有一層城磚勉強讓那裡沒有鏤空吧。
這樣的傷害相對於我看到的其他場景卻顯得無關輕重,在我的眼中那些原本平整的城牆變得起伏不定,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矮,矮的地方到處是破碎掉落的磚石,其中有幾段城牆已經完全塌陷,在那裡堆積著一些沙包和其他障礙物。即使是最高的城牆,和以往相比也矮上了不少,城牆的牆面上到處是烏黑的灼痕,上面的箭垛不見了蹤影,那是攻城時魔法和投石機共同造成的結果。
整座城牆已經搖搖欲墜,但它畢竟還是存在著,而保護它的護城河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在開始的時候,我幾乎認為這個地方原本就沒有護城河,在我面前的泥土和血跡混雜在一起,透露出奇怪的顏色。破損的武器、遍地的巨石、熊熊燃燒著的攻城武器、大量還來不及清理的屍體、殘肢……成為龍城之下唯一的景觀,原本護城河所在的地方就是被這些完全填滿了。
更讓我感到心痛的是那些士兵,在我的軍團列陣城下的時候,那些城中的士兵,站在已經喪失保護功能的城牆上,呆呆的看著我們。所有的面孔只有兩種顏色,一種是死人一樣的慘白,一種是一片暗灰,前一種的士兵洗乾淨了臉,露出了「本色」,後一種士兵還沒有來得及洗臉,塵土是他們臉上唯一的化妝品。他們努力地睜大了血紅的眼睛,好像害怕當自己眼睛閉上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他們努力的握緊手中的武器,好像只要稍微一鬆手,他們就會倒下去。微微顫抖的身體,站在這樣的城牆之上,似乎沒有一點力氣的他們,眼中卻還剩下不屈的戰意。
我的心就像被刀狠狠地紮了進去,看到這樣慘烈的景象,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西門軍團在之前的那場戰鬥中會只有那麼多部隊,在混戰中為什麼有後繼無力的情況發生,我可以想像他們和龍城的部隊進行這一場怎樣的戰鬥。沒有任何一支部隊可以在這樣的戰鬥中維持原有的戰鬥力,即使是精銳的西門軍團也不行。
我努力的向城牆上的士兵們高呼著,但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自己的喉嚨裡,我的聲音變得那樣無力,本應該慶祝勝利的我沒有能力發出慷慨激昂的勝利宣言,甚至一句簡單的「我回來了!」都喊不出來。我只能昂起頭,用力揮舞著自己的雙手,忽然之間我感到自己臉上變得濕濕的,一股鹹意留在了我的嘴唇上。
城牆上的士兵沒有聽見城下的那位身穿華麗盔甲的傢伙在說什麼,長久以來魔法的轟鳴和戰場的喧囂讓他們的聽力變得非常差了,只有在很近的距離他們才能聽清楚對方的話。不過,他們的眼睛還能夠使用,他們終於看到孤身來到城下,向著他們揮舞雙手的人了。士兵們再一次用沾滿塵土的手揉了揉眼睛,他們不敢相信面前所看到的景象。最後,終於有一位士兵出聲了「那是……領主大人……真的是我們的星辰大人回來了!」沙啞的聲音引起了一片歡呼。
看到城牆上的人激動地奔走、擁抱,我忽然感到更加難過了,他們是這樣全心全意地信任著我,而他們效忠的領主卻在最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他們現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的錯誤嗎?和他們的英勇相比,我真是慚愧。
龍城的城門伴隨著難聽的「嘰嘎」聲緩緩地打開了,在城門就要完全敞開的時候,這個遭受了無數次撞擊的大門卻轟然倒地,激起滿天的塵土。它也許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用這種方式在向我告別,我任憑那些泥土飛到我的臉上,在城門倒地的時候,我就暗暗發誓「在今天以後,我絕對不會讓龍城這座城市再一次經受戰火,在我沒有倒下去以前,這裡不需要城門!」
我轉過頭去,想要帶著身後的聯合軍團進入這座千瘡百孔的城市,卻發現那些伊莎貝爾的士兵早已在安琪兒的帶領下,向著城牆上的城衛部隊行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士兵們像標槍一樣齊刷刷地站立著,他們的臉上都是敬佩,的確,這樣的部隊有資格接受他們的敬意。我強忍著眼眶中的液體,用我最大的聲音喊道:「前進……!目標……我們的英雄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