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倩」在兩天後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去世了。WeNXuEmI。cOM
第二天一早,朱倩得到消息,便和小沫一起趕到醫院。
一進病房門,便見病床上蒙著一塊雪白的白布,白布勾勒出纖瘦的身型。旁邊密集的儀器已全部撤走,病床旁空落落的,更襯得床上的身影無限淒清。
朱倩怔怔地發了一會呆。看著自己死去,看著自己的屍體,這種感覺詭異得無法形容,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道得明。
父親朱明遠在一旁像個小孩子一樣嚶嚶地哭著,原本就花白的頭髮更是在一夜間變得雪白。李梅也在一旁掉眼淚,此時她臉上的哀痛看得出是發自真心。而讓朱倩意外的是,喬崢竟比她來得還早,現正一臉沉痛地安慰著朱明遠。他看上去非常憔悴,眉宇處有一抹化不開的憂鬱,身形也瘦了不少。看見朱倩時,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嘴唇輕輕一動,差點就叫出她的名字,突又記起她原是肇事者,雖然倩倩一家不認識她,但難保不知道她的名字,現在朱明遠的情緒太激動,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她,便把到嘴的兩個字生生嚥了回去。
朱倩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喬崢說,可也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場所,便忍住了向他走過去的衝動。
小沫從一進門起,就開始掉眼淚。朱倩稍稍安慰了一下她,便去到父親的身邊,她蹲在父親的身邊,說:「叔叔,你不要再傷心了。倩倩走了,你還有阿姨,還有東東啊(朱倩的弟弟),他們還需要你的照顧啊,你要保重身體啊。」
朱明遠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倩倩朋友的女孩子。此時,她一臉的關切,一臉的焦急,他想起這段時間,她總是在自己身邊輕聲勸慰,小心照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這孩子那清澈關心的眼神多像自己的女兒啊,如果倩倩還在自己的身邊,應該也會像她一般,蹲在自己的身邊,安慰自己吧。
慢慢的,在他眼裡,眼前這個女孩美麗的臉漸漸變成自己女兒那張平凡的面孔,他心中一酸,說:「是我對不起她,我沒有好好地照顧她,關心她,我讓她一個女孩子跑到這麼遠的城市來打工,才讓她有了這場意外,我對不起她,對不起她死去的媽媽……」他心中有著濃濃的愧疚和傷痛,他覺得在這個女孩子面前說出來,就像在女兒面前懺悔一般,他握著朱倩的手,淚如泉湧。
看著自己的父親這麼傷心,朱倩的心也緊緊地揪起來。她輕輕地對父親說:「朱倩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常常對我說,他的爸爸是多麼的好,讀書時,每逢下雨總會去接她,生病時也是爸爸背她去醫院,她生日時,不管家裡是多麼的窮困,他爸爸總會做好吃的東西給她吃。她說,他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爸爸能有一個幸福的晚年。叔叔,我知道你失去女兒會很傷心,可是我相信,倩倩是不願意看到你這麼難過的。請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樣倩倩才能走得安心。
以後,我們都會經常去看您的,你可以把我們當成自己的女兒,我們都願意代替倩倩繼續照顧你。」
聽到她的話,朱明遠的心中似得到了一絲安慰,他連連點頭,說:「好姑娘,謝謝你,謝謝你今天對我說的這番話,謝謝你這些天所做的一切。」
朱倩還想再說些什麼時,李梅在那邊招手叫朱明遠。他們抬頭一看,與李梅在一起的是兩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手提公文包,面無表情。
朱明遠看到他們,面上顯出一絲怒色,恨恨地說:「他們的消息倒靈通!」
朱倩見他神色,覺得奇怪,便問道:「他們是誰?」
朱明遠咬牙切齒道:「還不是肇事方的代表律師,直到現在為止,肇事司機連面都沒露過,竟像完全不在乎這件事般,以為給點錢就可以擺平一切嗎?我真想毀約告他!」
朱倩嚇一跳,正不知該怎麼勸他打消這個主意時,喬崢將朱明遠拉過去,竊竊私語一番,只見朱明遠的表情越來越無奈,最後歎了一口氣,低下頭,然後走至律師身邊。
朱倩走到喬崢身邊,問:「你跟他說了什麼?」
喬崢看著朱明遠與律師交談,說:「我只是告訴他,就算真的上告,他們也只會隨便交出一個人來頂罪,而朱叔叔卻要費去無數精力與錢財。有時候,人總會向現實屈服。」說到這,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朱倩一眼,深邃的雙眼閃爍著灼灼的光:「而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
朱倩心裡的感覺怪怪的,她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可真是我害死了倩倩,你不覺得我該受到懲罰嗎?」
喬崢看了看病床上的「朱倩」:「倩倩的事情已無可挽回,而且這是場意外,我知道你心裡也很難過,看得出,你也在盡力彌補,劭琳,你放心,他們不會告你的。」
朱倩聽了他的話,心中又苦又澀,說到底,在他的心目中,宋劭琳比朱倩小妹妹要重要的多吧!
她低下頭,不再言語。喬崢以為她是心中歉疚,想繼續安慰她,但病床上那雪白顏色似灼痛了他的雙眼,他輕輕歎口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趙家負責了「朱倩」的後事。朱明遠決定在這裡火葬,然後再將骨灰帶回家鄉安置。朱倩實在是沒法面對自己的火葬禮,所以火葬的那一天並沒有出席。但朱明遠回家的時候,她還是去火車站送了他。臨上火車時,朱明遠忍不住對她說:「不知怎麼的,我看到你總有種很親切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親人一樣,心中著實喜歡,姑娘,我這麼說,你可不要見怪。」
朱倩哪會怪他,心中一陣激動,拉著他的手說:「從此以後,您就把我當女兒吧,我也會經常去看您的。」兩人手握著手,皆是淚盈於眶。
看著火車漸漸遠去,最後化為一個小點消失在視野裡,朱倩忍不住淚流滿面。
從此以後,朱倩的人生便結束了,但她的人生還沒完,她將會以另外一個身份活下去,而且她會努力生活得更好。
她不要重蹈宋劭琳的覆轍,她不要把自己的一生都依附在別人身上,她的人生必須由她自己來做主。
自己是否還要留在趙希成身邊呢?這個問題也是時候好好考慮了。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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