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就是老大。
來缺站在老榆樹下，對趴在樹根上一副慵懶模樣卻又目光攝人的黑貓產生了一股由衷的敬意。來缺甚至覺得，他如果是個人，肯定也是老大級別的。
「喵嗚……」黑貓的聲音比其他的貓來的低沉些，沙沙的，很好聽。
「叫什麼名字？」黑貓問，邊瞇起眼，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多大了？」
「呃，我叫來缺。」來缺恭恭敬敬的回答。
「來缺？挺好的名字。」黑貓繼續瞇著眼。
「呃，我今天剛滿缺補了後一個回答。
……
一陣沉默，邊上的白毛波斯貓瞪圓了雙眼，那雙眼睛簡直像是要殺貓。來缺顫抖的往後退了兩步。
這是幹嘛？
「你十八？」黑貓老大的眼睛瞇得更厲害了，原本的杏仁碧眼成了丹鳳眼，兩眼裡透出兩道厲芒，接著嘴裡撇出一聲類似冷笑的喵嗚聲。「出生滿十八天？還是十八個月？」
嚇？
十八天？
十八個月？他看起來有那麼嫩嗎？！
來缺憤憤不平的喵嗚了一聲，剛想爭辯，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一隻貓。貓的壽命是多少來著？十幾歲好像？總之大多數貓恐怕都活不到十八歲。來缺想起鄰居家裡養過的一隻貓，壽終正寢的時候據說是17歲，那都是當祖宗一樣供養的，最後一年那貓都不怎麼愛動彈。
十八歲……他總不能說自己其實是個人吧？
這樣想著，他心虛的往後退了兩步低著頭。
過了半晌，來缺卻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質問，他偷偷的抬起腦袋，卻看見那只白貓波斯貓早不知去了哪裡，眼前只有那只黑貓還趴在老榆樹根上，盤著身子，時不時舔舔自己的爪子，滿面的愜意悠哉。
似乎是瞥著來缺抬起了頭，那黑貓懶懶地輕笑了下，喵嗚一聲，道：「我叫黑皇帝，不過這家的主人更習慣叫我老大，你只要知道那是叫我就行了。」
黑皇帝？
來缺眨眨眼睛，嚥了口唾沫下肚。果然是好名字，好派頭。
過了一會，黑皇帝抬頭，看見來缺還站在原地傻傻的，突然喵嗚著笑了起來。
「你還不到六個月吧？」雖然是問話，但黑皇帝明顯用的是肯定句。
「喵嗚……」來缺弱弱的應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他真的18了吧？
「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黑皇帝突然這樣說。
「哈？」
「像你這樣傻，能活到六個月真是不容易。」
「哈？！」
全然聽不到來缺的不爽的聲音，黑皇帝喵嗚一聲又再低頭閉眼休憩了，只留下來缺呆呆的站在一邊——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被一隻貓收成了小弟麼？
喵嗚——來缺很鬱悶，突如其來的一切讓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適應，真是令人憂鬱。
變成貓的第一天，來缺擁有了生來第一個被冠以他「主人」稱號的人類，同時有了一位優雅淡定尊貴的貓老大。
來缺真正認識到黑皇帝的權勢是在群貓聽說黑皇帝讓他跟在身邊的時候——那時候黑皇帝悠哉的趴在榆樹根上，瞇著眼讓來缺去院子裡熟悉熟悉群眾，然後獨自睡他的覺去了。
「喵嗚？老大讓你跟在他身邊？！」當先開口的是一身黃色短毛的青年貓——來缺相當佩服自己，短短幾個小時，他已經能分辨出貓的年齡大小了。那黃色短毛貓在問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滿滿的都是星星，滿臉的艷羨。
「小十二，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咋咋呼呼的！要優雅！優雅聽到沒！」一隻顯然很有威嚴的灰色短毛貓嚴肅的朝小十二喵嗚了一聲，嚇得小十二縮了縮腦袋。
「小ど。」那只灰色短毛貓在教訓了小十二後，轉頭看向了來缺：「你既然跟了老大，就得好好的幹活，乖乖的聽話。」頓了頓，灰色短毛貓對著來缺嚴肅道：「老大可不止是咱們院裡的老大，記住，別像小十二一樣，沒大沒小。」
來缺趕忙用力點頭，心裡暗自腹誹：不過是一隻貓麼，怎麼真弄得跟貴族似的？
邊上的一隻雜毛白鬚的老貓像是看出了來缺的腹誹，陰笑道：「小ど，我老李頭可跟你說了，你跟著的老大那可是咱貓族裡大大的貴族，那本事也是頂天的大。以後你就知道了，跟著老大，有你的好處。」
貴族？
來缺的嘴角抽了抽，低頭看低扮作聽話受訓的樣子。
要說貴族的話，那只白貓波斯貓才叫貓中的貴族吧？來缺記得同桌的施可天天都給他灌輸這樣的概念，天曉得他知道什麼貓是貴族有什麼用？
誰知來缺不過低頭腹誹三五秒，那灰色短毛貓就照頭給了他一爪子。
「抬頭挺胸！」一聲厲喝當頭砸來，「跟在老大邊上怎麼能這麼軟趴趴的！頭昂起來！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模樣！」
被一爪子拍暈了的來缺正要發脾氣抬頭就看見一張凶狠的貓臉近在自己眼前，頓時就蔫了脾氣，抬頭挺胸，拿起了高一軍訓站軍姿的架勢來，那灰色短毛貓才略微滿意了些。
「看你年紀小，還有得調教，否則我必定將你揍得你滿地找牙。」灰色短毛貓蹲立在來缺眼前，「跟著老大的人，不能墮了老大的面子。以後每日下午老大午休的時候，你都到這裡來，訓練禮儀。」
來缺呆呆的仰望眼前的灰色短毛貓，欲哭無淚。那黑皇帝究竟是何德何能，居然有這麼一幫忠心耿耿的小弟，那還收了他幹嘛？這裡隨便挑上一個都比他強得多呀！
邊上的小十二喵嗚了一聲，來缺看了他一眼，他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來缺心裡更加的鬱悶了。
看看，人家這小貓崽都在同情他了，想想他剛剛的受訓語句，都是同命相憐的可憐人哪。
來缺一面在腦子裡暈暈乎乎的走著神，一面立正稍息的站軍姿。
都說做人難，他這才知道，做貓也難哪。
這天的培訓在張姨來院子裡的貓兒們送午餐時才暫時停止，但是眼看著周圍的貓兒們都開始進食，來缺卻沒見到自己的那一份，等張姨給在榆樹下睡覺的黑皇帝送了食物之後，她才又抱起來缺回屋，看樣子是打算繼續親手給來缺餵食了。
進屋前，來缺偷眼瞄了下正在吃食的貓兒們，只見那只灰色短毛貓正很不滿意的盯著他，那眼神，分明是說：等你小子回來，再給你來個進餐禮儀教程！
看到這，來缺心裡又是一陣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