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宇始終沒能成為真正的朋友,這件事我後來反覆的琢磨過,但終不明真義。是我當時過於幼稚,還是他為人城府太深?抑或命運注定非如此不可?我們就像兩艘朝相同方向行駛的帆船,雖然看到了對方甲板上的燈光,卻逐漸在茫茫夜海上消失了對方的蹤跡。
當時我並沒有把他想像成為一個水手,在那段風華正茂的年華,我的生命是一節呼嘯而過的列車,把一路風光盡收眼底,又飛快地拋擲身後。也許是路旁壑底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也許是我地圖上未標出的無名小站,我沒再去注意他真是在正常不過了。
但是,命運之手並不總捏著貝多芬的重錘。宇的叩擊雖然極輕,卻*的反覆出現,而且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破門而入。
我與宇的結識、交往的中心事件,是在雨中的一次微笑。那是在一個夏日的午後,磅礡大雨其然而至,讓人措手不及,正值暑假,我這個極其喜雨的孩子看到夾雜著這樣氣勢的雨如潑水般的到來,喜不勝收的跑到大門外觀賞,門前一排的核桃樹枝葉蒼翠,樹上尚未成熟包裹著綠色皮囊的小核桃在雨的衝擊下來回的搖晃,宇就是在這個時候衝進我的視線裡,帶著一頭的水汽和濕透的衣服。我們站在大門裡看著雨水激起了霧氣落在地上變成的雨花,宇就站在我的旁邊,身上衣服被體熱蒸發使空氣中蔓延著一種味道,我那時是13歲,還處於性別尚未分明的時候,只覺得四周的空氣潮濕的無一絲流動,而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和一個陌生的男子並肩站立讓我有點忐忑不安。
我悄悄的打量他,側面觀看是個俊朗的男生,有著深陷的眼窩和雕刻般的鼻子,還有稜角分明的*,估計他已有1.78米的身高,因為我站直了只到他的肩膀。
人的第6感官讓人歎服,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來對上我的眼睛,我臉紅了,如此不禮貌的行為的確有些侵犯性,像被抓住錯事的孩子有些無措,我還在遲疑該說些甚麼的時候,他帶著善意的笑了,我趕緊補上一個歉意。他,真的好看,笑容裡帶著陽光。
宇那年16歲,我們家搬來這裡還沒有多久,我家住在一層,他家住在二層,我們是鄰居,這是我後來知道的,在他不斷出現在我的視野裡,學習成績家喻戶曉的時候知道的。於是家裡把他做為楷模不斷的刺激我的神經,導致我對他深惡痛絕。
再次相交是我中學畢業他已長高了許多考上大學,也是個暑期,我正走在人生的岔路,值得驕傲的是我的學習成績不差,但個性囂張姿態跋扈,遇到他時我正被一群穿著像是火雞般的女孩們為了一張滑冰票群起而圍攻,可以說處境很不堪,看到他時我更難堪,他來到她們中間什麼話也沒有說拉著我就走,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震怒,我很溫順,我的不堪讓我有些羞恥。他帶我來到不遠的咖啡廳,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走進男性盥洗室,在他遞給我手帕的時候,我不知怎麼就哭了,我哭得一塌糊塗,他為我擦了臉,梳理了頭髮,只輕輕地說以後要乖乖的。這是我第一次在男生面前哭泣。那真是個叛逆的年齡,叛逆的莫名其妙。
打這以後我真的很乖,除了沒間斷的舞蹈和鋼琴練習,讀書成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功課好的沒話講,連續拿了很多競賽一等獎。
和宇的相遇總讓我帶著宿命論的觀點,我們每次的相逢都有些不可思議,上了大學的他很少回家,在我悶頭讀書的時候我也極少出門,可以用時*行的話語說如果找不到我,那我一定是在上學的路上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成績是媽媽時常掛在嘴邊的笑容,我被認定是個讀書上進的好孩子,鄰居開始以我為楷模鞭策他們的孩子,我在各種羨慕的眼光中順利的接到了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那一年的暑假,我看到了他的女朋友,同時我也成為他的校友。
北京是我嚮往已久的城市,帶著喜悅和憧憬在家人的安排下,我做為宇和他女朋友最大的電燈泡踏上了旅途。
大學生活和中學有著天壤之別,我就像丟下包袱輕鬆上路的旅人,貪婪的吸收空氣中不切實際的廢氧與周邊頹廢的信息,終日奔波在課堂和網絡之間。
宇那時是大學學生會成員,他肩負著我父母和他父母親的重托,我是被托人,這個感覺很不好,讓我見他總想遁逃或背道而行,而他的的確確是盡責盡力,不厭其煩的滿校園裡尋找我的蹤跡,躲迷藏最終使我找到了人間天堂,大學閱覽室裡一個很小很小的角落,小到可以被任何人忽略,我在這裡安下自入學以來終於定然而我的遁逃並不能代表所有的一切都以平靜來終結,宇的責任心讓他的女友醋意頓起,我被冠以第三者的姿態遭到非議,每日回到宿舍,室友們都以第一速度報告今天誰誰來找你,今天誰誰來找你幾次,我得感謝我這些同一戰壕的夥伴們,在別人給我白眼球的同時,她們給予我的是寬大的胸懷和甜美的微笑,我在享受欣慰的時候回報給她們我最真摯的祝福。
宇最終還是找到了我,在他已N多次的探訪感動我的室友的時候,我無力責備任何人,每個人都有權利交付給世界自己的真誠。
那天他在閱覽室的小天地裡,靜靜地陪著我一個下午,從艷陽高照到暮色低沉,我看著陽光從牆上地上一點點退下。
很多年了,我不知道我對宇抱著的是什麼樣的心態。他總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以高姿態出現,這對我的壓力很大,就像一座山,我歷經千辛也翻越不過去。
院的文藝表演他找到我說參加吧,我很多年沒有看你跳舞了。他說在我們還沒做鄰居的時候他就知道我了。他說我舞跳得很好,像一隻紛飛的蝴蝶。是啊,很多年前,我小學中學的時候得過很多次文藝獎,可我當時不知道台下的觀眾有他一個。我感覺他不是在對我說話,他的女朋友也很會跳舞,進來大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是外語院的花,一朵很知名的花。而宇才會是一隻蝴蝶,優遊於天地之間的自由蝴蝶,我卻怎麼都看不見這只蝴蝶,我東撲西閃,活像一隻沒頭的蒼蠅。整日東遊西蕩,更像一個夢遊者。
我就是一個夢遊者。當我站在舞台後面的時候,冷冽的目光打破我的夢境。宇女友的眼光讓我不寒而慄,我站在宇的身邊,我忘記了自己是以什麼身份站立在這裡,我忘記了她也是一名舞者。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跑,這尷尬的境地是我不想遭遇的,宇死死的握住我的手腕,我無法掙脫,他用手帕輕沾我濃艷的妝彩,用手順理我的頭髮,眼裡帶著執拗和我不明白的但足以安撫我的眼神,走上舞台時我浸染在一種悲壯的絕望中。
我的演出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很不幸的是走下舞台我扭傷了腳,宇抱著我跑到醫務室,第一次躺在他的懷裡,我留下了眼淚。
如果這是愛情,我不知道怎麼詮釋它的完美,這種愛情帶給我憂傷,我每日留戀在課堂協會和各種聚會裡,不想上網是我不能面對我仍是第三者的身份。他的女友不久前自殺獲救,背負這樣的情節我不知道愛情是件美妙的事。我心裡默默鄙視,如果我是第三者那我以前的日子算是什麼?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