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傳 第八部 第一章
    第一章

    面前的局面很混亂,而我的思維也同樣如此。不過這並不稀奇,有道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再怎麼聰明的人,也有發蒙的時候。

    得好好回憶一下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可是現場混亂的局面導致我無法仔細思考。

    男人還好,大多數男人只不過是異常緊張地注視著我。而女士們的表現則是這場混亂的根源。大廳裡,充斥了女士們的驚呼聲。然而反應最為強烈的卻是前排的兩名年輕男性貴族,他們居然不約而同像是被激怒的公牛一般地朝著我撲過來。

    本能地應用探察術檢查了一下,這兩名年輕貴族的情緒中只是驚惶和憤怒。雖然他們並沒有什麼殺氣,不過此刻我還是不太樂意被他們接近——特別他們的目標似乎正衝著我懷裡的人而來。

    於是我對他們發動了精神攻擊。

    更為年輕的那一位在第一波精神攻擊中立刻失去了知覺,年紀稍長的那一位則捂著頭,露出痛苦的表情。對於這樣的成果我並不滿意,便對著他再次發動了精神攻擊。於是,剩下的那個想打攪我的傢伙也昏迷了過去。

    前排又一個人站了起來,不過他並沒有向我衝過來,而是緊張地跑到兩個昏迷不醒的傢伙身旁,仔細檢察他們的身體情況。只要不干擾我,我也懶得理會他。

    原以為制止了這兩個衝動的傢伙後會清靜不少,不過我錯了。

    在大廳裡的人們看來,我只是狠狠地瞪視那兩個傢伙兩眼,結果兩個傢伙便昏迷了過去。男人們目瞪口呆,女人們卻愈發驚慌失措——也就是說,更多的女士開始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對於這種情況,我自然是非常不滿意的。於是視線緩緩在台下的人群當中掃過。精神脆弱的女士自然抵擋不住,開始紛紛昏倒在她們的男性保護者懷中。

    我微微頷首。這樣一來,世界終於清靜了。現在我總算可以好好回想一下剛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兩支玻璃杯相繼掉到地面發出刺耳的破碎聲?

    不對,這太荒謬了。我想起了來,事情的起因是蒂絲倒在我的懷中。

    當蒂絲這個名字出現我的腦海裡時,我微微失神。旋即,剛才幾近導致我失憶的一幕終於重新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

    蒂絲嫁給了我。可是她居然喝下了號稱沒有解藥的東方皇室劇毒秘藥鶴頂紅!

    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然而我隨即感到羞愧。

    在實力尚未恢復時,身為塞維爾第一殺手的凱爾也忍不住為我身體的協調性和準確性而感到驚歎。可是就在剛才,我居然連手中的酒杯也無法握住。

    茫然地看著面前那個正在檢查兩個昏迷者的貴族,我認出他是誰了。他是亞斯伯爵,我的岳父,而那兩個被我弄錯的傢伙則是我的兩個大舅子。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發生這種事呢?!

    抱著蒂絲的雙臂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美人安靜地躺在我的懷中,嘴色還殘留著一絲微笑,就像睡著了一般。可是那無力垂落地金黃秀髮,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刺眼。

    我覺得這更像是一場夢而並非事實。

    真***奇怪,我喜歡的女人居然在我的眼前死去!

    這肯定不是真的!

    於是,我開始說服自己:這僅僅是一個夢,一個並不真實的夢。

    亞斯伯爵經過簡單的檢查後,大約確知烏爾裡和亞瑟都沒有生命危險,緩緩站起身來。

    我警惕地盯著他慢慢朝我走過來,就像一隻正準備美餐一頓的雄獅盯著一隻正在附近游弋的餓狼一樣。

    雖然亞斯伯爵是蒂絲的父親,但是如果他想將蒂絲從我的懷中搶走,那我照樣毫不留情地打黑他的眼圈!

    這位塞維爾二號權力人物,謹慎地走到離我一米遠的地方。他的表情平靜,可是聲音卻非常黯啞。

    「公爵殿下,請節哀順變。我對小女從小就太過溺愛,實在是管教無方」他的聲音,突然由黯啞變為哽咽。「……沒想到……沒想她居然做出這樣的傻事。」

    我搖搖頭。

    「我還沒弄清楚蒂絲做的傻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至於說節哀順變,那更談不上了。我又沒什麼重要的親人逝世。」

    或許是由於特殊的感應能力吧,我感覺到包括亞斯伯爵在內,教堂裡大多數人都瞪大了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就好像看見了一個怪物或是瘋子。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斌打破了這種壓抑的寂靜。

    「公爵殿下,從法理上講,蒂絲小姐已經成為您合法的妻子了。」

    我不以為然。

    「這個我當然知道。」

    斌愈發小心翼翼地提示:「可是,蒂絲小姐已經……已經離開我們了。」

    對貴族來說,最為忌諱的便是在正規的場合中說粗話。不過如果確實忍不住要說,那麼說粗話的時候,也應該盡量做到高雅。所以,我很優雅地「呸」了一聲——因為優雅地「呸」根本就不解氣,所以我接下來的話自然無法保持太好的風度了。

    「你活得不耐煩了?蒂絲根本沒死,你為什麼要咒詛她!」

    斌的臉上,駭然之色一閃而逝。

    喜慶的儀式上,往往會有游吟詩人的身影。原本該在婚禮結束後開始提高喜慶氣氛的游吟詩人,此刻開始高聲的朗誦。

    「誰曾聽過比這更為浪漫的愛情故事?」

    「愛人為了國家的利益,像高傲的雪山飛鷹一樣黯然離去。聖潔的蒂絲小姐,用死亡來證明自己對愛情的忠貞。狠心而又固執的公爵殿下啊,居然如此的癡情。失去新娘的君主,是否將越來越瘋狂……」

    「夠了!」

    我憤怒地制止了游吟詩人的即興發揮。

    「我沒有瘋!」

    可是情況對我極其不利。幾乎所有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同情的目光。

    媽的,我確實沒瘋,為什麼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

    雖然現在我已經弄清自己並非處於夢境,不過我並不認為蒂絲離我而去了。

    蒂絲的心跳和呼吸確實停止了——至少在最近的三分鐘時間裡,蒂絲確實沒有任何心跳和呼吸的跡象。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已經死了。

    歷史上有過許多被醫生判定已經死亡的人,在不久之後又重新活過來的例子。最高明的醫生,在判斷一個人是否仍舊已經死亡的問題上,也並非絕對正確。不過死靈魔法師在這個領域卻不會出任何差錯——哪怕是最初級的死靈魔法師也不會出錯。要知道,死靈魔法師與魂魄的關係,就像酒鬼和酒一樣。

    我對死靈魔法的瞭解程度,至少在理論方面,自信不遜於當世的任何魔法師。

    人死之後,三魂七魄均會飄散。蒂絲的三魂七魄,卻根本就沒有消散——儘管令我迷惑不解的是,她並沒有心跳和呼吸。

    確實有極少部分人因為特殊的原因,在死後仍然可以保留一部分魂魄。例如,如果一個人死亡前充滿強烈的憤怒和怨恨,那麼在他死亡之後,至少會有一魂一魄可以在軀體內停留七天。死靈魔法師最喜歡這種情況,因為他們可以籍此製造出可怕的怨靈。如果運氣足夠好,死者生前擁有強大魔法力或是格鬥技,而死靈魔法師的實力又足夠高,那麼他便可以製造出可怕的巫屍或恐怖騎士——事實上,一個月前我就曾見獵心喜地製作出一個恐怖騎士。

    不過,三魂七魄是否飛散,卻是人類是否仍舊存活的根本性標誌。

    問題在於,我無法向他人解釋這個問題——畢竟這是有關死靈魔法的知識。況且,我自己也有些迷惑呢。

    可惜的是琳娜不在身旁。琳娜自從掌握了空間轉移魔法之後,就根本待不住。她先是回魔界向她的父親、爺爺炫耀她的進步,好不容易一周前才回來。可是待了沒兩天,又因為嘴饞,於是忍不住去找安麗絲了——我不知道琳娜為什麼還沒有回來,或者是被安麗絲的美食所吸引,或者是因為她並不願意親眼看到我娶「浣熊」為妻,反正琳娜直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事實。

    如果琳娜在這兒,我還可以問問她。可是現在,為了保住羅斯公爵已經被我暗殺這一驚世駭俗的秘密,我能找誰商量?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茫然四顧。

    女眷們或者驚慌、或者忌妒、或者同情、或者讚歎,總是,她們的表情豐富多彩。

    至於男士們,有的人焦急或者是駭然(哼,他們以為我瘋了);有的人表情平靜(大多是外交使者,因為任何行為都代表一個國家形象的緣故,因而這類通常都能作到不動聲色);也有人異常悲傷,例如亞斯伯爵、卡列勃(蒂絲默許的騎士)、海若(我剛剛將他封為蒂絲的騎士)。只有一個人特別奇怪,他居然隱隱帶著笑意。

    我知道,這個叫王斌的東方人活膩味了!

    是當場格殺他,還是將他抓起來,令他覺得能夠立即死去是一種極大的幸福呢?

    如果毫無理由地當場格殺羅德曼家的供奉,會有一個討厭的麻煩:所有的人都會確信塞維爾公爵確實瘋了。雖然以後可以找機會慢慢向大家證明,其實我並沒有瘋。不過我制定的計劃,卻肯定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有句話說得好:欲加其罪,何患無詞?更何況,王斌他本來就是在自尋死路!

    我冷哼一聲。

    「斌先生,你在笑什麼,幸災樂禍嗎?」

    斌似乎察覺了我的意圖,立即將笑容完全隱藏。他的位置就在亞斯伯爵的旁邊,也是在前排。

    斌吸口氣,緩緩走到我的面前。「公爵殿下,當初我與亞斯伯爵約定,令他成為塞維爾護國大將軍後,我將離開羅德曼家。」

    我大為不耐。供奉與家主並沒有任何隸屬關係,他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為什麼現在對我講這些?

    「現在,我希望能夠得到殿下的推薦,奉佈雷西亞公爵為主,不知殿下是否願意幫這個小忙?」

    這時我不由有些奇怪。事實上,我對斌的印象並不特別好,因為他居然把我當誘餌。好在我命大,在比茲堡之戰中沒被他給犧牲掉。不過,對斌的才能我還是很欣賞的。

    只花了十年的時間,斌就將羅德曼這一塞維爾北部中等規模的家族變為北方之雄,並且令亞斯伯爵成功擔任護國大將軍一職。更重要的是,斌在內政方面的能力為眾人稱道,而我最為頭疼的就是內政了。將政務交給安麗絲處理那是迫不得已,而馬迪爾最突出的才華也表現在軍事方面。

    斌軍事才能倒也罷了,該聽的時候聽,不該聽的時候——如果被犧牲的人對我而言太重要的話——就不聽。內政方面,倒是完全可以交給他處理。這麼好的人才自投羅,沒道理放棄啊。

    只是,斌剛才確實是笑了。可是他為什麼笑呢?

    現在我倒談不上悲傷,因為蒂絲確實還活著,我只是弄不清她目前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不過,斌那狡猾得像狐狸的笑容,確實令我非常不爽。

    應該先答應斌的請求,還是繼續質問他為什麼笑呢?

    我很快就得出了判斷。畢竟斌在塞維爾生活過至少十年,奉我為主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想成為供奉。先將這個弄清楚再說。如果斌打算成為我的家臣,那就更好辦了。成為我的家臣後,再問他為什麼笑。如何答案不能令我滿意,那時懲罰他更具有合法性。

    「你想奉佈雷西亞公爵為主,是想成為供奉還是成為家臣?」

    斌又笑了,而且笑得仍舊很像狐狸——只不過,這隻狐狸倒蠻英俊的。

    「供奉的地位雖然清高,不過按例是不允許從家主那裡獲得真正意義上的采邑。而佈雷西亞公爵御下不嚴,待家臣就像朋友一樣。那位大人的家臣,能夠享受的自由空間並不比供奉少,這樣的空子我怎麼能不鑽呢。」

    我悚然一驚。

    看斌的眼神和語氣,竟然像是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一般。哪裡露出了破綻?鎧甲仍舊是原來的,不會有什麼問題。蘭僕教過我改變嗓音的技巧,既然蘭僕認為我的那項技巧合格了,那麼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壓下心中的不安,我決定試探一下。

    「你想成為佈雷西亞公爵的直屬家臣?」我裝出一副沉吟的模樣,說道:「也許因為你未立寸功,他只肯收錄你為頭目。不如成為我塞維爾公爵的直屬家臣,直接任命你為中老,如何?」

    說完這句話後,我緊張地盯著斌,等待他的回答。

    斌淡淡一笑,一種洞悉所有事情的氣勢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如果殿下肯任命我為中老,那麼佈雷西亞公爵自然肯任命我為中老。您難道不這麼認為?」

    怪了,這句話好像又是在暗指我就是蘭特。

    「那麼,既然你這麼認為,為什麼不願意臣服於我呢?」

    「因為,」斌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高深莫測地回答:「塞維爾公國的護國戰士們在殿下這一任成為了他人的僕奴,或許公爵殿下會因此而自責。我擔心,公爵殿下說不定會因此而隱退,然後將塞維爾的大權交給別的什麼人。」

    我差點沒跳起來與斌擊掌稱快。斌還未成為我的家臣,就給我送了這麼一份大禮!

    將羅斯公爵暗殺掉倒也不太麻煩,他的實力畢竟與我相差太大嘛。可是如何將這件事的尾巴處理乾淨,我和卡特琳娜確實沒想出一個好辦法。玩失蹤的話,塞維爾內部局勢極有可能因此而產生動盪。羅斯根本就沒有繼承人。羅斯如果無故失蹤,亞斯的護國大將軍之位未必坐得穩。凡是擁有一定實力的塞維爾貴族,誰能夠克制自己的慾望不覬覦公爵之位?說起來,那個暗殺羅斯公爵的念頭畢竟只是臨時起意,根本就沒有考慮充分。

    塞維爾公爵同樣也是公爵,從等級上說倒也不吃什麼虧。可是我畢竟不能總是當塞維爾公爵啊。將來五國聯合後,我是要當第一任國王的。而且我要以蘭特的身份當國王,絕對不能以塞維爾公爵的名義當國王。這下好了,我只是退隱,而且退隱的理由又是那麼的充分。現在坊間已經有「塞維爾護國戰士成為他人奴僕,是上天給予塞維爾人的警示:羅斯不該繼續擔任塞維爾公爵」的流言了,我正好可以順水推舟。讓蒂絲攝塞維爾的國政……將來我們的子女又可以成為塞維爾公爵……

    斌真是太陰險卑鄙了。搞不好那個流言就是斌傳播的呢,不服不行!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向佈雷西亞公爵推薦你。」

    「對了,你剛才到底為什麼笑啊?」

    這一次發問,我倒並不含任何怒意,僅僅是因為好奇罷了。

    斌眨了眨眼睛,明顯在準備謊言的措詞。早知如此,確實不該繼續逼問他——我又沒病,聽謊話有什麼意義呢?

    「這個,我之所以露出笑容……是因為……」

    斌肯定地點點頭。「對了,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來件事。國主夫人確實還活著。」

    我再一次差點跳了起來。

    「你也知道蒂絲還活著!太好了,終於有人明白我了。對了,你怎麼知道的。」

    斌又開始眨巴眼睛,不過這一次他似乎是因為緊張。

    「聽到我的話後,殿下暫時不要發怒,請耐心聽我說完。」

    雖然有些狐疑,不過我還是答應了斌的要求。

    「因為……」斌小退一步,不自覺地擺出防禦的架勢。

    「因為國公夫人的藥是我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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