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傳 第六部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嗚……嗚……」

    剛剛穿過塔堡來到東面城牆,敵人的陣地中就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淒厲的號角聲,令戰士們的心不由地緊縮了。

    兩百名左右的敵人,排成四排,穿著不同的衣服或鎧甲,舉著形狀各異的盾牌,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卻踏著整齊如一的步伐向城牆緩緩逼近。

    在這些敵人的身後,有三個人穿著魔法師專用的魔法袍。從魔法袍的等級看,他們是一名魔法師和兩名見習魔法師。在他們的身邊,是三名專門在戰鬥中防備弓箭的持盾手。這三名持盾手所持的盾與眾不同,有兩米高、一米寬。只要持盾手反應及時,敵對方的弓箭手根本無法傷害他所保護的魔法師。

    留在原地的敵人有三百多名。有盾牌的戰士便一手拿著盾牌,另一隻手拿著別的武器有節奏地相互敲擊;沒有盾牌的人便拿著武器,或者敲擊另一隻手上的武器,或者敲擊自己的胸鎧。

    我相信,如果不是每個塞維爾人,那麼起碼是每個德魯戈家的士兵都能夠熟練掌握這種敲擊技巧。三百多名敵人發出的金屬敲擊聲,總是能夠在同一瞬間響起。在金屬敲擊聲的間隙,兩百名擔任進攻的士兵發出整齊嘹亮的「噢」、「哈」之類的吶喊聲。

    城下,除了整齊的腳步聲,還傳來極富節奏的聲音。

    「砰!」

    「噢……」

    「砰!」

    「哈……」

    我看了看城牆上的士兵。雖然身邊的士兵並沒有因為敵人的舉動而顯示出害怕,可是看到敵人的士氣高昂我還是很不樂意的。

    我大喝一聲。「拿戰鼓來!」

    戰士們並沒有因為敵人勢眾而士氣低落,所以我不打算以軍鼓來激勵戰士的士氣。現在我想做的,只是打擊敵人的士氣罷了。畢竟破壞比建設容易嘛。

    和安麗絲相處日久,我對音律的瞭解已經頗為精通。仔細聆聽敵軍音響的節奏,尋找舊音已逝,新音未生的瞬間。我力貫雙臂,一分鼓槌,敲打在軍鼓的邊沿,發出「嗆砰」的巨響聲。

    巨大的「嗆砰」聲響起之後,敵軍微微一滯。可能是因為慣性吧,敵人仍舊發出那種剛陽激盪的吶喊聲,繼續朝著我們走來。

    戰士們聽著我所敲擊毫無節奏的鼓聲,全都露出滿臉的詫異。雖然音律知識是貴族的專利,可是普通人隨便一聽也可以聽得出來,我所敲擊的鼓聲只能用不可理喻來形容。鼓聲毫無節奏,音量也一會兒大得令人恨不能掩耳,一會兒小得令人覺得煩燥不安。

    如果安麗絲聽到我此時敲擊的軍鼓聲,準會用力地擰我的耳朵。擰完我的耳朵之後,她肯定還會大聲申明:從來就不認識我。

    我此時敲打的軍鼓聲,不為悅耳,但求難聽。敵軍的兵器敲擊和大聲吶喊混合而成的和諧音樂,在我的搗亂之下卻變得晦暗滯澀。就好像一道非常美味的菜餚,被我胡亂往裡面加了各種調料一樣,吃過之後只會覺得特別難受。小火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在這個時候起哄起來,它趾高氣揚地有一聲沒一聲地嚎叫著,折磨著敵我雙方的耳膜。對於小火的表現,我有些忍俊不禁。

    我不知道在塞維爾的歷史上有沒有別的人做過類似的缺德事,反正城下的敵軍顯然完全沒有處理這類事的經驗。他們的吶喊聲越來越不整齊,步子也越踏越亂。

    戰士們終於明白我敲擊鼓聲的真正含義了,他們嘻笑著對著城下進退維谷的敵軍指指點點,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從南城方向傳來尖厲的響箭嘯聲,這時,我們這一面的敵軍指揮官也發出了強行攻擊的命令。在衝鋒號角聲急促地響起之後,敵人不再保持有條不紊的緩慢步伐,而是加速衝了過來。

    看著敵人身後的湖水,我暗自感歎城中魔法師的數量太少。如果有足夠的魔法師,敵人敢站在離我們三百米外的地方集結嗎?在強大的魔法攻擊下,敵軍不被趕到湖裡去才怪呢!小火雖然厲害,可惜它畢竟才三個月大,憑它現在的魔法力,根本無法攻破由敵人魔法師製作的結界。

    敵人已經衝入兩百米的弓箭射程之內。我看了看城牆上的準備工作,滾石、檑木、火油、箭矢都很充裕。不過敵人實在是太多了,我還是節約一下箭矢吧。

    仔細觀察著敵我之間的距離。待敵人衝到離我們一百五十米的距離時,我用力地將手一揮。

    「放箭!」

    對於那些手持普通弓的羅德曼家戰士,在一百五十米的距離根本就沒有什麼準頭可言。敵人拿著盾牌小心地護著身體,箭矢大多都被盾牌成功地擋住了,只有少數幾名特別倒霉的傢伙被射中了胳膊或是大腿。那幾名受傷的德魯戈家戰士確實彪悍,最多只是一個趔趨,然後撥出射入身體的箭,仍舊繼續向我們衝來。說起來,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對普通弓箭和普通士兵來說還是遠了點。強弩之末,勢不能穿縞。在這種距離被普通士兵射中,如果不是要害被擊中,那麼只不過是受點輕傷罷了。

    傳說中,精靈族有一把金色的聖弓,人類以自己的喜好將之稱為黃金戰神弓。沒有人知道黃金戰神弓是以什麼質地所制,此弓似乎充盈著一種異樣的能量,能將普通的箭矢威力增強十倍以上。

    我製作的合成弓與之相比自然是差得遠了。不過以獅鷲腳筋為弓弦的合成弓與普通的弓相比,其威力卻也不容小覷。雖說不能說將箭矢的威力增加十倍以上,不過增加一倍的威力卻並不困難。

    從背上取下合成弓,然後抽出三隻箭,再穩穩地將弓舉起。現在敵人的前鋒離我只有一百二十米了,在這種距離內別的大話不敢說,我至少可以確保瞄準大腿就不會射中胳膊。

    「哧……」

    弦響箭動,三支箭同時射出,以一種莫可匹御的強勁洞穿了三個敵人的大腿。以我從蘭僕那裡學到的人體知識,那三個人的大腿已經受了重傷,至少是不可能參加攻城戰了。

    搖搖頭,我對取得的成果並不滿意。可惜合成弓適宜的箭矢只有半米左右,如果是長弓的那種箭矢,便可以將那三名敵人釘在地上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的選擇。將目標釘在地上顯然比將他重傷更能造成敵人的恐慌。而且敵人也實在是太強悍了,大腿受了重傷卻並不大聲叫喊。

    不大聲嚎叫別人怎麼知道你受了多重的傷呢?不叫大聲嚎叫別人怎麼知道我的厲害呢?不大聲嚎叫其餘的敵人怎麼會害怕呢?

    鬱悶地歎口氣,再次抽出三支短箭,瞄準敵人,射擊。距離雖然近了,可是效果卻比首發命中要差許多了。這一次,只有兩個敵人被我射中。

    我沮喪得不行不行的。一百多米的距離,居然有一箭沒有射中。這不是毀我的一世英名嗎?如果在佈雷西亞鬧出這種糗事,麾下的士兵肯定會士氣大落。暗地裡,塞斯人可是稱呼我為神魔大人啊。佈雷西亞人的叫法雖然不好聽,他們稱呼我為魔王大人,但佈雷西亞戰士對我的敬畏甚至在塞斯人之上。雖然說腳掌比大腿難射,雖然說連株三箭的技巧有很高的難度,但是這種成績實在是糗死了。

    老羞成怒之下,我加快了射箭的頻率。敵人雖然離我越來越近,可是無法保持平靜的心情,射箭的命中率反而更低了。

    我終於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狀況有了深刻的瞭解。箭壺裡的標準存量是十二支箭,整整兩壺箭壺的短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消耗光了,可是被我射中的敵人還不到二十。敵人雖然在我的一輪急射之稍稍混亂起來,但是他們已經衝到城下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敵人當中的弓箭手開始對城頭進行反擊。從鎧甲及裝備看,在這支兩百人的部隊首領是一名狙擊手。狙擊手的弓好像並不特別出眾,至少比我特製的合成弓要遜上許多。不過狙擊手憑借他出眾的射術,孤傲地站立在他的部隊後面朝著城上射擊,對我軍造成了很大的威脅。

    按道理說,像比茲堡這種規模的小城抵禦數量不多的敵人進攻時,箭垛和箭孔可以使守軍在射擊時佔據極大的優勢。

    居高臨下這一優勢自然不言而喻。通過箭垛和箭孔射擊時,暴露在敵人攻擊範圍內的身體面積是非常少的。也就是說,在相同射術的前提下,守城方射中敵人的機率比攻城守射中對方的機率至少要多兩倍。

    可是比茲堡本應享有的優勢卻被那名狙擊手給完全破壞了。

    狙擊手雖然不能像高級狙擊手那樣百步穿楊,但是在五十米的距離內射中箭孔後面的目標對狙擊手而言卻並不特別困難。短短的半分鐘內,我方就已經有五名戰士利用箭垛或箭孔射擊時被那名狙擊手射中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有特殊的感應力,弄不好也會被那名狙擊手射傷。

    被狙擊手這麼一弄,戰士們被壓制得躲在城牆後面,完全抬不起頭來。有兩名士兵不死心,將弓舉過頭,對著城牆向下盲射。可是這兩名士兵卻轉眼間成了那名狙擊手的第六名和第七名受害者。仍舊有一些士兵躍躍欲試,不過我並不願意戰士們做出這種不必要的犧牲,因而下達了禁止反擊的命令。

    我躲在城牆的背後,不由有些悲觀。

    唉,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想當初在塞斯的時候,我和伊莉兩個人就擊潰了一個小隊的敵人。現在東面城牆上加上兩角塔堡上的戰士,差不多有七十多名。再加上五十多名殘疾軍人和二、三十名進行輔助工作的健婦,在我的指揮下共計一百六十餘人。可是面對城下如狼似虎的兩百名德魯戈家戰士,再加上他們身後的三百餘人,我的心裡確實空蕩蕩的沒底。實力決定一切,確實是萬世不移的真理。

    敵人的魔法師製作了結界,小火憑借高等魔獸的本能,並沒有衝動地對敵人施展魔法。而弓箭手也被敵人壓制住了,看來搞不好最終只能憑借滾石、檑木進行抵抗了。

    這時,身旁一名安裝著一條假腿的殘疾軍人壓抑著自己的嗓音興奮地對我說:「劍先生,您可以同時一次射出三支箭,而準確率竟然可以達到那麼高。您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弓箭手!」

    側頭看了獨腿軍人一眼,我的心情並沒有因為他的恭維而好轉。獨腿軍人真是少見多怪,別說是馬迪爾、休特,就算是蒂絲,目前的射術也比無法使用鬥氣的我強。當然,在射術上蒂絲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她無法熟練地掌握連株箭的技巧。

    獨腿軍人透過觀察孔往下看了一眼。「劍先生,敵人那個首領的射術實在太厲害。在他的壓制下,我們無法有效地通過弓箭反擊。這種情況下,敵人佔據太多的主動。」

    「您能夠幹掉他嗎?」

    媽的,我也想啊。

    在五十米的距離內,在特製合成弓的幫助下,我所射出的箭支無論是準確性還是力量、速度,都不會遜於那名狙擊手射出的箭。可是我的士兵已經被敵人壓制了,我如果探出頭去,豈不是成了他的靶子?!強令士兵全部探出頭反擊,以便吸引敵人的弓箭手攻擊,我的安全倒是可以得到保障。可是比茲堡的戰士實在太少了,我實在是浪費不起。

    城下敵軍普通士兵射出的箭我還可以不在乎,可是在五十米內的狙擊手射出的箭,在無法使用鬥氣的前提下我可不敢輕視。

    獨腿軍人壓抑著自己的興奮之情,低聲說道:「劍先生,我來作觀測手,吸引敵人的注意。我起身後一個呼吸的時間,您再站起身幹掉敵人的首領好嗎?」

    作觀測手是一件非常危險的,被敵人的弓箭完全壓制後作觀測手,其實應該說是誘餌更恰當。從獨腿軍人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塞維爾人對戰鬥的狂熱。

    沉默之際,殘疾軍人見我沒有明確反對他的提議,便拖著假腿向旁邊匍匐爬行而去。

    我默然反省:精銳士兵、老兵、新兵在相同條件下作戰,其傷亡比率大致為為1:4:8。考慮士氣等方面的因素,完全由精銳士兵組成的聯隊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能夠擊潰完全由新兵組建而成的兵團。殘廢士兵雖然比老兵的戰鬥力稍低一些,但他們並非沒有戰鬥力。或許,在某些特殊的時刻,他們能夠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士兵發揮更大的作用。

    殘疾的軍人擁有豐富的殺戮經驗,他們早已習慣於殺人或是被殺了。久經沙場的勇士們,如果失去了身體的一部分,更容易看破生死。經歷過無數廝殺、見證過太多死亡的人,比普通的士兵更容易知道在戰場上應該做什麼,也更敢於去做那些看起來非常危險的事。

    敵人此時已衝到城下並且毫無顧忌地開始對著護城河進行填土的工作。如果不能改變這種被動的形勢,我所負責的東城就危險了。雖然剛才戰士們在我的率領下給予了敵人超過三十人的傷亡,但敵人的總人數仍然超過我軍佈置在東城上的士兵。如果士兵一直無法探出頭,那就非常的不妙了。

    獨腿軍人吃力地舉著盾牌站了起來,但是只有幾支稀稀落落的箭支朝著那張盾牌射去。看來敵人的作戰經驗也是非常豐富的。

    我正暗自焦急,獨腿軍人卻將一隻手臂伸出盾牌的掩護,一下子引來了上十支箭矢,其中好幾支都釘著那只胳膊上。其中有一支箭射得特別深、特別狠,巨大的衝力竟然導致獨腿軍人一個趔趄。

    我無暇關注獨腿軍人的情況,趁此機會站起身對準城下的敵人發出連株箭。三支箭中,有一支射向那名狙擊手。

    「嗖!」狙擊手的反應極快,連續幾個極為快速的旋身,躲過了那支破空而至的勁箭。

    力分則弱。我立即改變了主意,改為只用一支箭。

    趁狙擊手立足未穩,迅速拉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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