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站在離剛得郡首府索羅城南面五公里處遙望著城池。這樣的距離,以聖騎士的視力看索羅城,同樣覺得它顯得非常渺小。
卓索圖族的戰士喜歡在大草原上一刀一槍地直接拚殺。卡敖奇戰役結束後,蘭特優先為卓索圖族戰士配套了裝備。對於長年只能握輕飄飄的長劍或是大木棒的卓索圖戰士來說,那些重劍或是重斧非常合他們的胃口。緊握著新配備的優質武器,他們早就熱血沸騰了。可惜一路來到索羅城下,都沒有遇到像樣的敵人前來挑戰。
凱森瞇著眼盯著眼前的索羅城。與別的卓索圖人不同,與英格蘭尼議和後,凱森為了更好地瞭解敵人,曾多次孤身一人前往內陸學習。對於計謀,凱森由最初的不屑,最終轉變為敬佩。
正在漫不經心地對自己的計劃做最後的修正,坐下的駿馬一聲長嘶,不安分地人立而起。這匹駿馬,身形高大、四肢修長有力。它剪短了鬃毛和尾巴,渾身深灰,帶著白色花班。毛多捲曲,很像魚鱗。這是他擊斃英格蘭尼征西大元帥後的戰利品——一匹真正的豹爪猴頭馬。成為它的主人時間並不長,但凱森已經完全瞭解了它的性格。正如傳說中的一樣,豹爪猴頭馬的脾氣非常暴燥。毫無疑問,這是一匹野生的豹爪猴頭馬。
嚴格意義上的豹爪猴頭馬,是從野外捕獲的。豹爪猴頭馬雖然極為罕見,但進行人工交配並非做不到。可是經人工馴養並交配得到的馬駒,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它長大後的外形與父母相同,卻遠遠比不上它父母那樣的速度、耐力以及凶狠。豹爪猴頭馬的速度本來就略遜於照夜獅子馬,沒有了強烈的攻擊其他馬匹的特點,它甚至根本就排不進愛克斯三大寶馬的行列。
凱森有三大愛好:美食第一、神兵次之、佳人第三。事實上,草原邊緣族人最喜歡的就是鋒利的武器和高大的駿馬。由於接觸了大量內陸文化的原因,凱森與普通的草原邊緣族人有些不同。不過對於駿馬的興趣,凱森與族人一樣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可惜三大寶馬全都可遇不可求。做為聖騎士,除了與相同等級戰士的對決外,馬匹的優劣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不過堂堂的卓索圖族族長,沒有一匹真正的寶馬,實在令族人太沒面子。說起來,這匹被凱森親呢地稱為狂豹的愛騎,性格很合凱森的心意,都是火爆脾氣。這使得凱森對狂豹的欣賞程度甚至超過了馬迪爾的汗血寶馬閃電。
凱森覺得很慶幸,如果敵人當中擁有足夠數量的魔法師,那將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好在主公在半年前重創了佈雷西亞軍。普通人經過半年的正規訓練後,可以掌握一定的格鬥技巧,成為戰士。但是魔法師部隊則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元氣。敵軍中缺少魔法師,使得卓索圖族戰士在平原上作戰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凱森的嘴邊掛著愉快的笑容,只要能夠引誘敵人從索羅城出來,戰鬥就算是勝利了。如果是一般情況下,引蛇出洞還要大費周折。現在就不同了,三十噸糧食雖然並不多,但是只要再稍微刺激一下索羅城的防守方,就很容易讓他們從那厚厚的城牆裡衝出來了。
「沙龍!」
凱森身後一個高高瘦瘦的聯隊長答道:「在。」
沙龍,這位將畢生獻給與英格蘭尼做鬥爭的剛毅氣烈的武將,沉默寡言,以凶狠著稱。在卡敖奇大戰中,死在沙龍重矛之下的英格蘭尼人多達二十一個——沒有傷者。那段時間沙龍一直沉浸在那種快感中。現在來平息佈雷西亞的叛亂,沙龍就顯得有些興致缺缺。也許,應該讓沙龍聞一聞血腥的氣味了。
「率領你的聯隊去索羅城西面打糧。將聯隊分散為十個小隊,各個小隊先自行行動。如果敵人進行頑強的抵抗,不必強攻。只揀容易攻擊的莊園下手!另外,盡量少殺人,至少要為每個莊園留一輛馬車或是一匹快馬。如果有人想要逃進索羅城,不要干涉。」
「別離索羅城太遠。明天正午時,集合六個小隊加上你的親衛隊悄悄潛回到離索羅城西面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注意不要被敵人發現了。待我發出信號後,攻擊敵人的後方!」
沙龍大聲答應。雖然對手不是英格蘭尼人,但是打糧的任務對草原邊緣族來說毫無疑問是個美差。既可以放縱地搶掠,又可以讓兵器見血,這項任務於沙龍而言,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曼德拉!」
「在。」
「你去東面,任務與沙龍一樣。也是明天正午悄悄潛回。」
曼德拉清晰地回答:「明白!」
兩軍對陣的情況下,曼德位或許不是沙龍的對手。不過在卓索圖族裡,最讓凱森放心的將領卻是曼德拉。曼德拉被族人尊稱為「冷靜的曼德拉」,這在卓索圖人當中,是一種罕見的特質。
「就這樣,你們出發吧。」
曼德拉和沙龍對視一眼,各自回到自己的聯隊。幾分鐘後,兩支聯隊一陣風似地衝出了大營。
「現在魚餌已經撒下了,只等著魚兒來上鉤了。」凱森望著遠處的索羅城,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笑聲。三十噸糧食,只有一個聯隊的敵人。這樣的條件下,索圖城的守軍應該忍不住吧。
一天的時間內,剛得郡就有十幾個莊園遭受了卓索圖人的血洗。卓索圖大營的戰士對那些劫後餘生的逃難者不加絲毫干涉,任由他們逃進了索羅城。
這些逃進城內的人,許多都是貴族。他們大多數神色慌張,有的人衣襟上沾著暗紅色的血漬,有的人甚至剛一逃進索羅城意志就完全崩潰了,他們歇斯底里地放聲痛哭。看到這樣的情況,預先躲進城內的貴族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得意的同時,也不免產生了兔死狐悲的感覺。
逃進城內的一些貴族強烈質詢郡守的作戰方針,要求郡守出擊,給予那些野蠻人沉重地打擊。
索羅城內的軍人也無法容忍敵人的輕蔑。城內有三個步兵聯隊外加一個騎兵大隊的郡屬部隊,再加上貴族私兵,總兵力共計六千多人。而城外卓索圖的大營內有大量的糧食,卻只有一個聯隊進行看護。更加令他們無法容忍的是,那些卓索圖人有的三三兩兩閒逛,有的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有的甚至騎著馬來到城下對著索羅城指指點點。各級軍官派出代表向郡守表達強烈的戰意。
卓索圖族紮下的大營,與大陸軍隊建立的營地標準有很大的差別。他們的營地與其說是軍營,不如說是若干相連的帳篷。這種營地,即使是一個輕騎兵大隊,也可以在一個強衝鋒之下將營寨衝垮。
自認為被強盜搶劫的貴族,對郡守的能力產生質疑。郡守可以無視平民的意見甚至生命,但是對於貴族的質疑,他還是非常重視的。如果得不到貴族的,那麼他這個被多明戈所任命的郡守,即使能夠讓剛得郡獨立,也同樣會被推翻。
在各級軍官不停地請求下,早已按捺不住的郡守終於集合了部隊,宣佈出擊的命令。對於一個從來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文職郡守來說,如果敵人的數量與己方部隊的數量相似,他或許沒有這種膽量。但是敵人既然只有一千人,那麼這種單純的人數上的差距,就使他產生了對敵人發動進攻的勇氣。唯一的反對聲音是郡守的副官法雷爾.維斯特發出的。然而誰也沒興趣聽這個男爵的反對理由,騎兵大隊長粗魯地推開法雷爾,率先衝出索羅城。
以騎兵大隊為前鋒,郡守率領著兩個步兵聯隊緊隨其後撲向凱森的營地。擁有私兵的貴族為了在這次戰鬥中獲得更多的利益,也率領著各自的私兵隨在郡屬部隊的後面衝出索羅城。
那些隨意遊蕩的卓索圖戰士看見這種情況,迅速回到了大營。
卓索圖的戰士集合完畢後,敵人的騎兵大隊仍舊離大營有一公里遠。畢竟剛得郡的騎兵大隊長並不願意率先攻擊三倍於自己的敵人。
面對五倍於自己的敵人,凱森輕蔑地一笑。他並不回頭,大聲問道:「孩子們,害怕嗎?」
卓索圖戰士整齊地回答「不怕!」
主公的麾下現在有許多佈雷西亞人。通過接觸,凱森瞭解到:佈雷西亞人的個人格鬥能力並不差。但是他們在軍隊裡作戰的時候,如果情況順利,他們可以發揮出令人膽寒的殺傷力;相反,一旦士氣低落,其戰鬥力就會急劇下降。與佈雷西亞人作戰,第一回合是最關鍵的!
在內陸學習的時候,凱森曾經化妝後去過聖華學校。從課本上得知,軍人作戰有四要:行動如風,寂靜如林,不動如山,侵略似火。
卓索圖的戰士對於行動如風,侵略似火做得很好。但是對於另外兩項,還有些差距。好戰的卓索圖戰士興奮地盯著不到一公里外的敵人,有些人粗重地喘氣,有些人甚至偷偷讓馬前進一小步,以便當凱森族長發出衝鋒命令後,可以衝在最前面。
敵人距離大營還有三百米的時候,凱森打出手勢命令戰士點燃一堆略顯潮濕的草堆,獰笑一聲。
「讓這些用雙腿走路的泥腿子見識一下大草原健兒的英姿!別墜了卓索圖人的威風!」
留守的卓索圖戰士發出狂野的吶喊揮舞著武器出擊了。
原本以為卓索圖戰士會固守待援,可是他們立即反衝鋒的行為令剛得郡的士兵出乎意料。佈雷西亞人一陣慌亂。
「不必害怕,我們有五千多人,敵人只有一千人。那些野蠻人的行徑殘忍行徑你們都聽說過了。在你們的身後,是你們的母親和姐妹!上啊。」
法雷爾.維斯特尖亮的聲音響起。雖然剛才他極力反對出擊,但眾意難違。法雷爾身為青銅騎士,只好抱著萬一的希望隨著大部隊出擊。他的鼓舞,使多數佈雷西亞人恢復了原先的鬥志。
雖然人數遠遠多於對方,無奈實力的差距畢竟是無法忽視的事實。一百隻羊仍舊不可能是十匹狼的對手。
客觀地說,騎兵大隊長是個英勇的騎士。他按照事先軍事會議上的計劃,朝著凱森衝去。很難想像會有哪個剛得郡人能夠擋住聖騎士的一擊,即使是身為青銅騎士、身側有若干親衛保護的騎兵大隊長也不能例外。相較其他卓索圖人來說,凱森的屠殺充滿了藝術性。
騎兵大隊長毫無痛苦,也毫無思想準備,瞬間就失去了生命。這樣的結果,只不過緣於凱森迅速而又輕盈地一擊——凱森知道,以矛尖刺穿咽喉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如果讓敵人流血過多,不僅失去了藝術的美感,順著矛尖流下來的血還會影響握矛的手感。
對普通的士兵來說,騎兵大隊長一個照面就失去生命的情況是他們所不能理解的。那個短小精悍的野蠻人首領顯然並不滿足於只殺掉騎兵大隊長。他繼續揮舞著長矛,每當長矛輕輕一揮,就會有一條生命在他的面前消失。在騎兵們看來,那個野蠻人首領原先的武器多半是鐮刀。騎兵們也都是勇敢的戰士,但他們的勇氣並不足以支撐他們與死神戰鬥。
在凱森的率領下,卓索圖人像向一把加熱的利刀切向奶油蛋糕一樣,幾乎沒有停滯地穿過了最前面的騎兵部隊。
本來希望騎兵大隊能夠纏住敵人,然後步兵可以由兩側包抄夾擊,進而圍殲對方。沒想到騎兵大隊這麼快就潰敗了。在戰前會議上,郡守和高級指揮官根本沒有設想過這種情況的產生。如果他們能夠在戰前想到這種可能,別人還很難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郡守是絕對不肯出擊的。
看到自己所信任的騎兵大隊迅速潰敗,郡守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如同騎兵大隊隊長的生命一樣,迅速地從戰場上消失了。他面色慘白,倉皇四顧。聯隊長們看見郡守哆嗦的嘴唇,明白不能指望他,便各自向士兵們發佈命令。有的聯隊長大喊「就地防禦!」,有的聯隊長則高呼「衝鋒!」。
法雷爾的話還留在剛得郡人的腦海裡,單純從士氣講,他們還可以一戰。但是將領們大聲發出各種命令,有些命令竟然完全是自相矛盾的,這導致了士兵的無所事從。
這種情況下,步兵的陣形完全被弄亂了。對於這種情況,凱森是樂於見到的。燒熱的利刀繼續進行切割奶油蛋糕的工作。
卓索圖戰士出乎意料的悍勇及可怕的戰鬥力,只是剛得郡士兵的噩夢的開始。在戰鬥展開的一刻鐘後,又有四個大隊的卓索圖騎兵似乎從地底冒出來一般,從剛得郡士兵的側後發動了攻擊。在這種攻擊下,剛得郡士兵只絕望地得接受成為被屠殺者的命運。
郡守以驚恐的、毫無意義的大叫聲發佈著誰也聽不懂的命令。最後,郡守以實際行動讓所有人都理解了剛才叫喊聲的意義。他瘋狂地用長劍拍打著馬,向索羅城的方向逃去。郡守的行為感染了身邊貴族,他們跟隨在郡守的身後向索羅城衝去,速度甚至比進攻時快一倍。然而他們的行為為索羅城帶來了更大厄運。留守的最高軍官是一個聯隊長,在他猶豫是否要收起吊橋時,凱森已經率領著部隊跟在郡守的後面乘勢衝進了索羅城。
進行了半個小時的抵抗後,逃進市政府的郡守及剩下了貴族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不知是出於對自己性命的考慮還是為了剛得郡平民的利益,他們打出白旗向凱森投降了。
整個剛得郡參加叛亂的貴族,有將近一半在戰鬥中喪失了性命,剩餘的貴族幾乎全部被抓獲並押送往鳩格市。而參加叛亂的士兵死傷人數,更是超過了兩千。至於說平民,卻因為戰鬥過於迅速地結束,反而並沒有太多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