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格蘭尼的一個鄉村酒吧裡,我遇見一名退役中將。與別的將軍不同,如果不是酒吧老闆向我介紹那個獨臂老人是一位將軍,從他憂鬱的氣質、簡樸的衣著看,我本來以為他是一名詩人。因為覺得這位將軍非常與眾不同,我不由上前和他攀談起來。向他表明自己一位旅遊者後,這位獨臂將軍對我產生了興趣。他說每次慘烈的戰鬥過後,附近都會有相關的故事流傳,因此問我在旅行中,聽說過哪些慘烈的戰鬥。我隨意說了幾個後,獨臂將軍索然搖搖頭。過了一會兒,他低語:「索爾夫戰役我參加過。你聽說過塞斯四號伏擊點戰役嗎?」
我搖頭。他向西方望去,眼神中帶著尊敬。
「我只參加了戰役的後半段,但那是我一生一百三十三次戰役中最為慘烈的一次。那場戰鬥中,對方失敗了,死亡七百三十二人,重傷十四人。我方死亡七百零九人,重傷五十二人。從數字上你看不出什麼,但如果你知道我們是一千重騎兵對他們不到八百的疲憊之軍,大約會很驚訝吧。」
獨臂將軍喝下一大口酒,似乎理了一下紊亂的思維,接著說:「在那場戰鬥中,我見到魔法師使用那個犧牲生命的魔法陣;見到一個被長矛刺在地上的弓箭手仍然繼續用弓箭射我們;見到一個被砍下頭顱仍久久不肯倒下的狂化劍士;見到持盾手用巨盾砸我們,弓箭手用弓抽我們,甚至有的人撲上來用牙齒咬我們身上的重鎧甲……咬得滿口是血,連牙崩掉了仍舊沒有放棄這種徒勞的舉動。」
老人的眼角滴出眼淚,「我尊敬他們。他們每殺死我一個同伴或即將死去之前,或激昂、或淒烈,都要大叫一聲『為了塞斯』……」
良久,我與那位將軍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悲壯氣氛中,不能自拔。
註:塞斯位於英格蘭尼西方--菲利浦大陸著名旅遊家偉軍。陳《愛克斯大陸旅遊見聞》
馬迪爾仔細觀察衝過來的敵人。這次敵人的氣勢明顯與上次不同。
上次是一種驕傲自大、漫不經心的模樣。這回卻帶著一種一往直前的拼勁。
兩軍相遇勇者勝,難道僅僅勇敢就夠了嗎?如果英格蘭尼此時撤軍,相信回到營地的戰士們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也不願意起來。沒剩下多少力氣的塞斯軍,能攔住這群如狼似虎的重騎兵嗎?
轉眼重騎兵們衝到了離陣地四百米的距離,這是魔法師攻擊的有效距離。出乎敵人意料,卻在馬迪爾意料之中的是,這回敵人沒遭受魔法攻擊。
塞斯戰士們沒有出現任何驚慌。身為戰士的他們,差不多個個都只是用信念著自己透支的身體,而戰鬥中出力最多的魔法師,卻又是身體最弱的人,到現在使不出魔法自然也是正常的。弓箭手慢慢舉起弓箭,長矛手和劍手們握緊手中的武器,為即將到來的激烈戰鬥做好準備。
重騎兵們暗暗高興地又向前衝了一百米,卻遭受了意想不到的打擊。連鎖閃電從天而降。威力大的閃電擊中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可以立即導致他的死亡。即使是威力小的閃電,也可以使一個人全身麻痺,喪失知覺。在衝擊陣形中由於麻痺而從馬匹上摔落下來,實際上與死亡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區別是,立即死亡後就不再有感覺,而從馬匹上摔落下來,根據身體強壯程度的不同,可以承受一次或多次被馬匹踐踏。這可怕的一擊,在瞬間就使上百人喪失了戰鬥力。
馬迪爾和其他人一樣忍不住向魔法師那邊望去。
那幾個魔法師正莊嚴地聚在一起環成一圈,正在操縱著一個魔法陣。雖然對魔法知識瞭解得並不多,但馬迪爾還是認出了那是個什麼魔法陣。那是個以魔法師生命為代價的短時間內數倍提高魔法師魔力的魔法陣。從理論上講,只需要六個高級魔法師操縱這個魔法陣就可以釋放出一個禁忌魔法所需要的魔力。雖然所有的高級魔法師都知道這個魔法陣的使用方法,但這個魔法陣卻很少出現在戰場上。啟動這個魔法陣,至少需要三名高級魔法師奉獻出他們的生命,而加入這個魔法陣的其他魔法師,幾乎也都會因為過於透支魔法而喪失生命。僥倖活下來的魔法師,也會失去所有的魔法力。這樣的結果對於魔法師而言,還不如死去的好。就世俗習慣而言,魔法師不是騎士,沒有人會要求他們為了戰鬥而奉獻自己的生命。因而在戰爭中,極少有三個或以上的高級魔法師自願聯手施展出這種魔法陣。
重騎兵的災難還沒有完全結束,一個地獄烈焰撲向了他們。即使是擁有一往直前精神的騎士們,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連續遭受兩個強度如此之大的四級魔法,在精神上也無法忍受。重騎兵們開始混亂了。
歷史是由許多巧合組成的。也許再過五秒鐘,英格蘭尼人就會完全潰敗。但地獄烈焰如同突然出現在戰場一樣,它消失得也很突然。
塞斯人發現,那幾個魔法師的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了。
經過短暫的組隊,剩下的五百多名重騎兵又重新向塞斯人的陣地發起了衝鋒。在缺少魔法師攻擊的前提下,英格蘭尼重騎兵只損失了幾十人就衝到了離塞斯人五十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是投擲手中長矛的最佳距離。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不是部分人將手中的長矛投擲出去,而是幾乎所有的重騎兵都將手中的長矛投向了塞斯人的陣地。五百餘支長矛落在塞斯人的陣地上,塞斯的士兵們受到了重創。雖然這些塞斯人無視死亡,但是大量的長矛兵斃命,陣形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混亂。重騎兵們籍著這個間隙,終於突破了長矛手的防線。
雙方的部隊已經完全混合在一起了。
慘叫聲、咒罵聲、兵器的撞擊聲、甚至利刃砍在骨頭上的聲音,又一次演奏出每次戰場都必須上演的經典之聲。
巴頓在重騎兵投擲長矛時一不小心被刺穿大腿釘在地上,他雖然被釘在了地上,卻臨死也沒有放棄一個騎士高貴傳統——活著的情況下,必須與敵人戰鬥。巴頓躺在地上,艱難地抽出一隻箭,拉開,射出,一個敵人應聲倒地。再艱難地抽出一隻箭,拉開射出,又一個敵人應聲倒地。當巴頓抽出第三支箭時,一支長矛從他的前胸刺入。
布萊克本作為將領,充其量只能稱之為一員猛將;但是他作為戰士,即使敵人也不得不承認他非常優秀。在他的弓箭面前,身披重鎧的重騎士和赤裸的嬰兒沒有區別。每一支箭都從前胸而入、後背而出,甚至能夠射中目標身後的敵人。發出了二十箭,一共殺死二十人、射傷兩人。如果將那些屍體解剖,可以發現,每個人的致命傷都是心臟被利器刺穿。當重騎兵一名小隊長冒死衝到他面前將他刺死後,所有的重騎兵都鬆了一口氣。
馬迪爾好想就此躺在地上睡上一覺,哪怕一覺之後不再醒來。他眼皮發沉,四肢無力。剛才殺死一個敵人的同時,他的頭上似乎被誰重重擊了一下,差點被打落下馬。周圍的塞斯人越來越少。馬迪爾努力地睜著眼睛,試圖將面前的情況看得更清晰些,卻總是失敗。在失去知覺前,馬迪爾依稀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馬迪爾,主人拜託你照顧了。還有蘭妮,你們結婚後如果有兩個兒子,就告訴第二個兒子說他的祖訓是:唯有偏拗狂才能成功。」然後,似乎是閃電開始飛奔。這時,馬迪爾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身體不再有疼痛,心情也很平靜。在這種情況下,馬迪爾愉快地昏迷了。
即將取得勝利的英格蘭人遭受了又一個意想不到的打擊。他們驚奇地發現,一個手持巨型戰斧的迅劍士狂化了。這位訊劍士的眼睛突然變成了紅色,本來顯得高瘦的體型迅速變得粗壯了。這個狂化的迅劍士,雖然狂化後綜合實力只能達到風劍士的程度,甚至在反應及速度方面有所退步,但是在力量上,卻達到影劍士甚至幻劍士的水平。這個狂化的迅劍士與其他的塞斯戰士不同。每當他砍倒一名對手,不是高呼「為了塞斯」,而是大喊「為了主公」。顯然,戰場上的重騎兵們更害怕自己成為後者的祭品。如果被一般的塞斯兵打倒,哪怕是被長矛兵刺得對穿,在五階水系魔法神聖之水的救護下,仍然有愈全的可能。但每個成為「為了主公」這句口號祭品的人,如果不是頭顱離開了身體,那至少也是連肩帶胸從身體分離。這樣的情況下,只有死靈術可以令身軀重新動起來。但那時身軀卻不會再有任何意識。
人類出現狂化的現象極為罕見,但是重騎兵們都知道一個常識:狂化的獸人只有在腦袋被砍下的情況下才會死去。因此他們都試圖用重劍砍下他的頭。無奈無論從身手、力量還是抗擊打方面,重騎兵們都遠遠不是那位狂化的迅劍士的對手。當重騎兵將戰場上最後一個站立的塞斯戰士,也就是那個狂化的迅劍士擊倒時,躺在他身的屍體已經超過五十多具。
戰場上,一片蕭瑟索然,只有偶爾瀕死的人發出的呻吟聲。活下來的兩百多重騎兵茫然地對視。他們還必須趕緊參加下一場戰鬥,如果下場戰鬥像這樣激烈,不知道會有幾個人能夠見到後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