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記住了那句話,「上海咬了深圳一口」;當然,他也記得自己說的話,「深圳也咬了上海一口」。這本是他和呂雪青之間的玩笑話。但他記住了,而且記得很牢。也許過了很多年他都記得,甚至有可能一生都會記得。
當時,楊志在房間裡無聊透了,只好走來走去,忽而拉開窗簾,看看路上走過的行人和汽車,然後又倒在床上看電視。他在上海呆五天了。該辦的差事都辦了,該見的老同學也見過了。之後就開始越發無聊了。當然,他如果不想無聊,馬上回深圳就得了,但一想到那些煩心的瑣事在等著他,就想賴多一兩天也好。他對深圳那邊撒謊說快了,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就剩一點點尾巴了。
他剛到的那天,十幾個老同學,從上海的各個角落趕來給他洗塵,他們當中有的混得不錯,已是上海灘上有頭有面的人物。大家喝了點酒,情緒高漲,在酒席上指點江山,真有點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氣勢。那個飯局的確搞得很熱鬧,讓楊志很感動也很感慨。
楊志辦完了差事,白天呆在賓館裡覺得無聊,他打過幾次電話,想找老同學再聊聊,但他發覺他們都很忙,想想也是,此時你是閒人,人家是在上班呢。楊志試過晚上約他們,但他們大多還有其他應酬,婉拒了他。楊志的心情受到了打擊,再也沒有熱情邀約老同學了。他倒在床上給人家找理由,人家也陪你了嘛,招待也蠻熱情的。這樣一想楊志也釋然了。但一覺醒來,還是覺得無聊。
楊志本來想出去走走的,但到處都是人和車子,頓時失去了興趣,又倒回賓館的房間。楊志看了一會電視,就忍不住掏出通訊錄來翻看。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上海同學的名字上,又在猶豫中一個一個跳了過去。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名字上。呂雪青。這個名字不是他的同學,是他的師姐,高他一屆。楊志對是否去找她有點猶豫。他已經有十五年沒見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電話還是她畢業後給他留的,幾年前,他與她通過幾次電話。後來就沒再與她聯繫了。楊志又將通訊錄翻過去,後來又翻回來。最後還是在這個名字停住了。他合上通訊錄,打開電視機看了一會節目,又關了,決定還是去找她。
楊志試著在原來的電話號碼前加了個字頭,因為上海的電話號碼升位了。撥通後電話那頭有人接了,是個女人。楊志就說他找呂雪青。那頭愣了一下說,我,我就是,哪位?楊志也愣了一下,然後有點頑皮地問,聽出我是誰嗎?呂雪青愣了一下說,抱歉,聽不出來。楊志就嘿嘿笑了,說我是楊志啊。呂雪青頓了一下,才想起來,也笑了,說這麼鬼。楊志說,沒想到吧?呂雪青開心地笑了,說多久沒見呀,在哪裡呢?楊志說他在上海。呂雪青說出差嗎。楊志說已經辦完了差事。
呂雪青說,那我請你吃飯。楊志笑了,說應該我請你吃飯。呂雪青說我是地主嘛。楊志說他是吃公家的,就搞點小**吧。呂雪青猶豫了一下,說晚上怎麼樣。楊志說好啊,省得我一個人度過漫漫的長夜。呂雪青笑了,說你真的是楊志嗎。楊志問她幹嗎這麼說。呂雪青說,原來的楊志是半個啞巴啊。楊志一聽,哈哈開心大笑,說我是楊志的兒子啊。呂雪青也給搞笑了,說晚上見吧。他們說好了地點,就在衡山路的「魚刺」酒吧見面。楊志想這酒吧的名字有點那個啊。
楊志不知道上海酒吧的情形是怎樣的,他和客戶應酬都是在酒樓吃飯。他沒什麼酒量,所以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他打車去了,發覺衡山路真的蠻有味道,整條街都是酒吧和咖啡館,很有點夜上海燈紅酒綠的情調。他在街口就下車了,慢慢地逛去過。
他進了魚刺酒吧,站在門口張望。呂雪青在角落裡朝他招手。楊志笑瞇瞇地走過去坐下。呂雪青問他想要什麼。楊志說他隨便吧。呂雪青就對小姐說,給他來杯隨便。小姐笑了,問他要什麼。楊志還是說他不懂,就隨便吧。那個小姐回到吧檯前,和酒保小聲說了幾句。呂雪青說,你這不難為人家嗎。楊志說自己真的對酒沒有認識。
後來,小姐給他端了一杯酒。楊志問是什麼酒。那個小姐倒機靈,說是隨便。三個人都笑了。楊志端起來,放在眼前端詳了好一會,說顏色真好看。好喝嗎?他又問了一句。呂雪青說,個人口味不同嘛。楊志問她是否常常來。呂雪青說不一定。楊志扭轉脖子,環視了一下酒吧的各個角落,說環境挺好的。呂雪青沒有說話,含笑拿了酒杯和他碰了碰,喝了一小口。楊志也喝了一口,發覺味道有點怪。他說好像不純呢,雜味。呂雪青就笑他了,說這是隨便酒啊。楊志就說,看來你有點小資情調了。呂雪青說,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
楊志往椅子上一仰身,不僅感歎說,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啊。呂雪青也說,是呀,物是人非。楊志卻笑了,說他發覺有個人沒變。呂雪青就問是誰。楊志說你啊,還是那麼年輕,讓人還心動呢。呂雪青愣了一下,就開心地說,都變老啦。其實楊志沒說錯,呂雪青好像不會老似的,儘管都四十了,但模樣跟大學時候沒多大的改變,歲月的流逝好像沒怎麼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的膚色還是那麼白,臉色的肌肉還是那麼緊繃繃的,在柔和的燈光下,發出微白的光。楊志望著她,有點走神了。
呂雪青問他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楊志很坦白地告訴她,自己工作平淡,瑣碎,離過婚後又結婚了。呂雪青哦了聲,說也挺好的。楊志就笑了,說這還挺好的呀。呂雪青說,畢竟你還有個過程嘛。楊志有點詫異她這麼說,但他沒有馬上說什麼。他沉默了一會,才問她的生活情況。呂雪青抬頭笑了一下,說還是老樣子。楊志不解,但他想了想,沒馬上問她指的是什麼。
他們兩個人慢慢地喝著酒,扯些大學時的趣事。那時他們都在搞校文學社。呂雪青是社長。後來她退下來的時候,將他推了上去。他也沒讓她失望,還真的將文學社搞得生氣**的,在上海乃至全國的高校中都有點名氣。那時楊誌喜歡上了文學社的一個上海的小妹妹,是呂雪青系裡的,他沒膽量,嘴巴也不會說,只好都寫在了詩歌裡,那個小妹妹都看見了,全校的詩歌愛好者也看見了。呂雪青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時幫他的忙,但他與她的事情還是沒什麼大的進展,最後這個愛情故事以失敗告終。楊志與呂雪青的關係卻近了。他有時候就叫她大姐,有什麼心事也和她說。呂雪青呢,也總是耐心地聽他講。以至於有時楊志會想,要是和呂雪青好,可能就沒那麼多煩惱了。當時呂雪青也正在戀愛中,男友還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叫董日軍。楊志的那個念頭只好一閃而過。
想到這裡,楊志說不知道那個小妹妹現在過得如何了。呂雪青說她結婚出國了,聽說現在又離婚了。楊志歎息了一聲,說真沒想到。呂雪青說,也好,畢竟還有過過程。楊志感到又點口渴,就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喝了一口。他感到酒氣已經在他的腦裡和身體裡游動了。他可以聽到那種游動的急促的腳步聲。
這時,呂雪青突然抬頭望了眼牆上。楊志注意到了,也抬起手錶看了一眼,問了一句,說晚了回去,沒關係吧。呂雪青笑了一下,說放心,她自己管自己。楊志一聽,有點詫異,他又和她碰了碰酒杯,喝了一口。
呂雪青低頭看了一眼酒杯,問楊志,他怎麼樣?楊志知道她問的是董日軍。董日軍比呂雪青高一屆,畢業後就先去了深圳,他們說好等她畢業,也過去。呂雪青畢業後先留在上海,正等著辦調動。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兩個人卻分手了。據董日軍的解釋,說是沒辦法,他在深圳要生存,加上也遇到了合適的人選。呂雪青在信上和楊志簡單談過這事情。那時楊志畢業後也去了深圳。
楊志見她這麼問,就說在校友聚會見過董日軍,他在搞貿易公司。呂雪青說他來過上海,聽他說搞得不錯,說什麼都有了。楊志啊了聲,說你們還見過啊。呂雪青仰了一*體,說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楊志哦了聲,沒說什麼。
過了一陣子,楊志說,你也該有點改變了。呂雪青歎息了一聲,說是呀,我正在變老啊。楊志說,要有點主動性嘛。她問怎麼主動呀,她說過就笑了。楊志也笑了。他說以前是你開導我呢。呂雪青說,醫人容易,治自己難啊。楊志說有個過程的,他望住她一會說,你真的還很漂亮。呂雪青說,都老太婆了。楊志說,真的沒怎麼變化。這話說得呂雪青有點不好意思了,她低下頭在淺笑。楊志嘿嘿笑了,說要是我當初有膽量追你,那多好啊。楊志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呂雪青聽了這話,愣住望了他沒說話。楊志被看得笑了起來,說現在才發現我好看呀。呂雪青也笑了,說不過你倒是真的變了。楊志問她自己是變得可惡了還是可愛了。呂雪青說變得豁達了,當然,她補充了一句,也變得油嘴了。楊志沒回話,只是嘿嘿地笑,問她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呂雪青皺了一下眉頭,作狀想了想,說,不知道呢。不過,她說這下好了,她可以認識兩個版本的楊志了。楊志就逗她說,喜歡哪個呢?呂雪青說,兩個都喜歡。楊志開心地笑了起來,拿杯子和她碰了碰。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楊志看著有人搖晃著出去,又有人興沖沖地進來。他暗暗有點吃驚,自己竟然還是蠻能喝酒的。他已經喝了不少了,頭腦有點眩暈,上洗手間的時候,他感到腳步有點飄。他想到了那次因傷心而喝酒,也喝到了這個程度,出去解手的時候掉到校園的河裡,差點沒淹死。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喝成那樣,此後他總是對酒敬而遠之。
楊志在輕輕地搖著酒杯裡的酒。呂雪青說你不是不能喝嗎。楊志說今天不一樣,有美人坐對面。呂雪青搖搖頭,笑著說,你的嘴巴呀!今晚你喝的是酒啊,怎麼像喝了蜜糖呢。楊志問她是否常來。呂雪青說想來就來啊。她沉思了一會,突然抬頭對他笑了一下,沒說話。楊志就問她在想什麼。呂雪青有點嚴肅地說,她在想,要是當初你敢追我,會是怎麼一番景象呢。楊志笑瞇瞇說,那還是坐在這裡喝酒呀。呂雪青仰著頭,將頭髮往後梳理了一下。楊志看見她的脖子白光一閃,臉上微紅的嬌媚十分動人。楊志舉起杯子與她碰了碰,然後喝光了。他朝吧檯那邊招了招手。
楊志端了起酒杯,又想想,說不過,如果他們喝酒,最好換一家酒吧。呂雪青說這不是很好嘛。楊志說,這個酒吧名字不好,叫什麼「魚刺」,哽在喉嚨裡,這叫人怎麼痛快呢,大都是失意的人才來的。楊志有點興奮,便信口開河胡說一通。
沒想到呂雪青竟然掩臉抽泣起來。楊志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道她幹嗎哭。他向她道歉,說自己不該胡說八道。呂雪青接過楊志遞過來的紙巾,擦掉臉上的眼淚,說不關他的事。然後說上上洗手間。
楊志有點忐忑不安,他感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喝了一口酒,朝洗手間的方向張望。過一會,呂雪青出來了,整張臉又煥然一新。
他們又聊了好一會,楊志看看表,已經是凌晨的3點了。他想也該回去了,他是毫無睡意,但呂雪青明天還要上班呢。楊志醉眼惺忪地望住呂雪青,說找時間再聊吧。呂雪青也望了他,說本來不想走,但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楊志說,應該是我送你。他們兩人讓來讓去,直到出了酒吧的門口,還站在路邊爭論。一輛的士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呂雪青拉住楊志的手,推他上車,然後對司機發號施令。楊志也奇怪,她一捏他的手,他就安靜下來。楊志上了車,就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呂雪青也任他抓住,後來還與他握在了一起。
車子繞來繞去,在賓館門口停下了。楊志拉了呂雪青的手下車。他奇怪自己怎麼會這樣作。他本來想讓司機送她先回去,他再坐車回賓館的,但呂雪青不肯,說她是地主,他只好依了她。他看她的樣子,心裡也不放心。等兩人進了房間,呂雪青說那她就走了。楊志看她走路腳步有點飄,放心不下,就攔了她。他說晚上你就住這裡吧,明天直接去上班好了。
呂雪青在門口抱住他,摟住他的腰,伏在他的肩膀,喃喃地說,也好吧。楊志感到身體驟然熱了起來。他記起自己還沒開空調呢,但這時他也不想開了。呂雪青的身體真的很柔韌。楊志有點捨不得放開,他用手環抱住她。過了很久,他才說,去洗個澡吧。呂雪青開始抱住他不動,過一會才鬆開他,將手袋丟床上,進浴室洗澡了。
楊志走回床沿坐下,有點手足無措。他呆呆地想著心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呂雪青出來了,用浴巾圍了身體。她的身體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她臉色紅潤,她對楊志說,你去洗吧。楊志回轉身,怔怔地望了她一會,說你真漂亮。呂雪青有點羞澀地低下頭,長髮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半張臉。楊志站起身進了浴室。他在裡面洗得很慢,腦袋裡鬧烘烘的,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楊志出來的時候,發現呂雪青正趴在枕頭哭泣。他慌了手腳,連忙過去問她怎麼啦。呂雪青不答應他。楊志就用手去撫她的頭髮,說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說出來會舒服點的。他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她半裸的背在起伏*。他說,不哭啦。呂雪青的聲音去大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就說哭出來吧。呂雪青就嗚嗚地哭。
過了好一會,她不哭了。楊志扶起她,看她淚眼朦朧,十分惹人憐憫。他伸手揩去她的眼淚,她的眼睛細長細長的很好看。呂雪青垂了長髮,輕輕地抽泣。楊志覺得她真的十分可愛,就捧了她的臉,去吻她的眼睛。她躲閃了一下,就安靜下來,任楊志吻她。後來楊志嘴巴的活動範圍擴大了,游動在她的眼睛、鼻子、臉頰、頭髮,最後游動到了她的脖子。剛開始呂雪青很害羞,漸漸地體內的酒精被楊志點燃了,越燒越旺。然後他們就像兩團麵粉揉成了一團,也像兩條有著白鱗的大魚交織在一起,在床上翻騰起來。
事後,楊志看到床上的一灘血,頓時慌了手腳。他小心又著急地翻開呂雪青的身體察看,他以為弄傷她了。他問她疼不疼。呂雪青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楊志說,等會去醫院檢查一下。呂雪青小聲說不用了。楊志說那不行,說可能是內傷了。呂雪青沉默了一下,說沒問題的。楊志親了她一下,說還是檢查一下放心。呂雪青有點害羞地說,沒事的,是*膜撕裂了。楊志聽了,頓時愣住了,好一陣子沒說話。這是他沒想到的結果。呂雪青竟然還是*!他感到這真有點超現實的意味。
楊志沒說話,他擁著呂雪青,用手撫弄著她*的後背。他將她的頭髮拿起幾綹,放在她的後背。白色和黑色形成十分鮮明的反差。他呆呆地看著這種對比,心裡有無限感慨。此時,他由於激烈的運動,身體裡的酒氣散得差不多了,他的腦袋漸漸地清醒起來,就像窗外的天色一樣,也漸漸地亮了。
呂雪青見他不說話,就問他在想什麼。楊志坦白說他沒想到。呂雪青問他沒想到什麼。楊志說沒想到她還是*。呂雪青就用手捏住他的耳朵說,你還曾經是個文學青年呢。楊志說這有點超現實啊。呂雪青歎息一聲,說你們男人呀,她就沒有說話了。
楊志也沒說話,催她趕緊再睡一會。呂雪青卻撒嬌地說,我病了。楊志問她是否去上班。呂雪青說真上傻瓜,我都說了,我生病了。她說她會給單位打個電話請假的。楊志笑了說,那我也病了,也休假吧。他們兩人就抱在一起,睡得很沉實。
當然,兩人醒來的時候,他們又控制不住了,又揉成一團麵團了。然後,楊志忍不住地說,真沒想到你還是個*。呂雪青說那又怎麼樣。楊志就開玩笑說,那董日軍是個傻子。呂雪青打了他一下,說你撿了便宜還說風涼話。楊志趕緊說對不起。呂雪青說沒什麼,這我得謝謝你,其實我們雙方都有問題。楊志似懂非懂,卻又說不出什麼來。呂雪青就順了這個話題,談了許多她與董日軍之間的往事。
楊志邊聽邊點頭,說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呂雪青說完這些,好像卸掉了什麼大包袱,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然後看住楊志。楊志被看得心裡有點發愣。就笑了問她在想什麼呢。呂雪青推倒他,狠狠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楊志疼得嘶嘶地吸氣。他沒有叫喊出聲來。等呂雪青松開牙齒,楊志用手摀住肩膀,他可以摸到*不平的牙齒印痕。
楊志說,你快咬死我了。呂雪青笑瞇瞇地說,上海咬了深圳一口。楊志被她搞笑了,說你這是什麼理論呀。呂雪青說,超現實主義理論。楊志也笑了,捏了她的耳朵說,那麼深圳也咬上海一口。他扳倒呂雪青,裝模做樣地在她的肩膀上也咬了一口。呂雪青裝做反抗。兩個人在床上打鬧起來。
停下來後,呂雪青的嘴巴湊在楊志的耳朵邊,她吹了口蘭氣,小聲說,你是值得咬的。楊志也在她耳朵邊說,當然,你更值得咬。他說她有種成熟與單純的女人味。
楊志和呂雪青是中午過後才起來的。兩人吃過午飯,商量了一下,決定去母校走走。兩人打了車去。學校的大門已經大變樣了,大門口通向校園的林蔭大道左邊的鐵皮屋已經拆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大型的體育館。再走進去,又見到一些新的大樓也建了起來。
楊志走到第一座橋,站在那裡,指著不遠處河邊說,差點就死在那裡。呂雪青指著不遠處那個咖啡館說,幾乎沒大變化。兩人又沿著每一條路逛了過去。走得有點累了,就坐在涼亭裡休息。楊志朝四周張望了一下,說,你說我們是否來遲了。呂雪青不明白他說什麼意思。楊志就說,當初我們要是戀人,早就這樣將每一條路都走過了。呂雪青有點不好意思,說你別胡說八道了。楊志卻賴皮地說,當然,現在我們就是戀人,在補習功課呢。他說著就湊過去想抱她。呂雪青就伸手狠勁地擰了一把他的大腿。楊志這下可是嚎叫起來了。遠處有人朝這邊張望。呂雪青也有點緊張了。他還想抱她,說你幹嗎呀。她推開他,說別人看見的。楊志說,誰怕誰呀,再說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們。呂雪青說,我有同學留校呢。楊志只好住手。他說乾脆就在這吃晚飯了。呂雪青說也好。
說過,他們離開涼亭,又上圖書館等地方去轉悠,直到日落西天,他們就坐在草坪上看落日。看那些放學離開教室回宿舍的學生,然後又看見他們拿了飯盒去食堂打飯。楊志一把拉起呂雪青,說我們也去吃飯吧。他們去了學校的酒樓吃飯,也當是一種懷舊方式。不過,吃過晚飯,他們沒有去衡山路酒吧一條街,而是直接回了賓館,他們都有點心照不宣。進了房間,他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他們又像魚那樣在床上翻騰,將床上的東西都掀到了地面。
事後,兩個曾經的文學青年,躺在床上做了一番還算有點文學意味的對話。
楊志問,這就叫魚水*吧。呂雪青就說,是叫*吧。
呂雪青笑嘻嘻說,哎,原來深圳呀——
楊志也嘿嘿笑了說,嘿,上海呀,原來——
楊志在第二天回了深圳。因為公司從深圳不斷打來電話,催他趕緊回去。楊志說事情還差點才辦好。公司老總說,這邊的事情更重要。楊志還是不甘心,說那上海這邊的事情怎麼辦。老總說,那實在不行,我再派個人替你。楊志這才慌了手腳,說,那我明天再催催。
楊志是搭中午的飛機回來的。他直接去公司,向老總匯報說,他上午將事情搞掂了。老總很高興說,那好那好。楊志就趕緊去辦那件更重要的事情了。
晚上回到家,妻子問他事情辦得怎麼樣。楊志想也沒想就說,非常順利,有點出乎意料。妻子就有點奇怪了,說原定不是說三天搞好的嗎。都去了一個星期了,還說非常順利。楊志心裡一驚,趕緊說,公司又另外佈置了一個新任務。妻子聽了,釋疑地啊了聲,就拿過他的皮箱,想將他換下的髒衣服拿去洗衣機洗。楊志慇勤地說不用了,他自己來,說完趕緊將髒衣服拿了,丟進洗衣機去。他擰開水龍頭,加了洗衣粉,看著洗衣機轉動起來,心裡才鎮定下來。上床和妻子*的時候,他顯得十分有激情。事後,妻子樓住他,感歎說,看來人家說得有道理。楊志問她別人說什麼啦。妻子說,小別勝新婚啊。楊志只是嘿嘿地笑。
楊志照舊很忙,過了些日子,他竟然有點內疚起來,他發覺自己回深圳後,就沒給上海那邊打過電話了。他有時候想起來了,或說是抓起電話,甚至在開始撥了幾個號碼後,又在猶豫中停了下來。當然,呂雪青也沒電話來過。日子就這麼慢慢地流逝,似乎與從前沒什麼兩樣,但楊志的心中好像多了點惆悵。只是一忙起來,就無暇顧及了。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張紅色的請貼,是放在一個大信封的。當時他正在上班,那張請貼是寄到他公司的。其他同事見了,都與他開玩笑,說,哈哈,楊志又請喜酒啊。說得他有點臉紅,他趕緊聲明是別人的喜帖。他拿到那張紅色喜帖,還真的是以為哪個朋友請喝喜酒。但他也覺得奇怪,怎麼也沒聽有朋友打過招呼啊。他沒馬上打開請貼,他在猜想新郎新娘會是誰。實在猜不出,他只好自己揭開謎底。
喜帖是呂雪青的。裡面還夾了一封短信。她說她要做新娘了。她說真的很感謝他。有些東西她終於搞懂了。她說有的道理很簡單的,就像是一層窗戶紙,這差被人輕輕捅破。至於她具體指的是什麼道理,她沒有明說。楊志也不是很清楚,覺得有點曖昧。
楊志看得呆了。此時他才想起,那次上海之行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不禁回味起那些有點遙遠的人和事,那座讓人惆悵的繁華城市。直到公司的秘書過來,說老總喊他,楊志才回過神來。
楊志最後沒有去上海參加呂雪青的婚禮。他認為不去比去好。他心想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這也是他在心裡鬥爭了許多日子後才作出的決定。不過,他還是精心挑了禮物給她寄去。
後來,楊志在一次校友聚會上見到了董日軍。聊起一些校友的情況,楊志突然說,呂雪青結婚了。其他人都沒在意,因為大家談的大多是深圳的校友,對呂雪青不熟悉。只有董日軍愣了一下,眼睛好像混雜著茫然和失落,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他們離開的時候,兩人走在一起。董日軍遲疑地問了句,說,是,真的嗎?楊志很肯定地告訴他,說自己收到了她的喜帖。董日軍好一陣沒說話,然後如釋重負般說,是啊,她也該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