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法孝直,還不是日後那個成為劉備重要謀士之後的功成名就之士,現如今的他,最大的願望或許就是希望自己的才華能受人常識,才幹得以發揮罷了,所以,才會有現如今的表現,陳祗望著此刻顯得頗有些緊張的法正,心裡邊倒是有一種欣喜,似乎看到了一位三國名人未成長起來之前的雛雁之態。
「孝直不必謙虛,汝之名聲未顯,非怪汝之才智,實乃遇主不明爾,他日,必有登堂之時。倒是我這侄孫,聽得老夫評汝之言後,心生仰慕,奈何守孝之期,故爾心仰而不能遇之,常引為憾。」許靖也乾脆信口胡謅道。反正看陳祗的表情,認定了這位法孝直定非凡物,既然侄孫都有意結交此人,自己何不順水推舟?
聽了許靖之言,法正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陳祗來,嗯,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位年紀不到十六,尚未加冠便已名震益州的少年才俊,竟然對自己頗為推崇,法正對於自己的長干頗為自信,但自信是一回事,總要需要有知音,之前的益州別駕張松就是一位,沒想到,這位少年,似乎看透,並讀懂了自己,讓法正升起了一種知己之感。
「陳公子竟然如此對正青眼有加,實在,實在是讓正……」法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因為陳祗尚未行冠禮,沒有字,所以,法正只得相稱於公子。畢竟,這位熱情的少年讓法正相當的有好感,直呼其名,那就顯得太過輕視於人了。
看到了法正地眼神,陳祗心中暗樂,是的。自己要不是穿越人士,說不定這會子定不會如此對待這位兄台,至少。不會如此禮遇此人。「孝直先生不需多言,祗對先生可是神交已久。今日得見,定要好好傾談,哎呀,瞧祗險些失了禮數,祗先為您介紹,這位,乃是我叔公許靖之子,我的舅父許欽許……」陳祗乾脆就替法正介紹起了廳中的親朋來。
法正倒也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嗯。不愧是人物。舉手投足之間,漸顯其不卑不亢的性情,許靖只在一旁暗暗觀察。不多時,茶點呈上之後,法正呷了一口清茶之後,方自沖陳祗道明瞭來意:「陳公子,正今日前來江陽。一來。是賀公子,天子下詔。江陽陳祗,舉為孝廉。二來,奉州牧之命,辟除江陽孝廉陳祗為州屬官,往永昌郡轄下的南涪縣為令,這是公文。」法正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木匣,打開之後,取出了一封帛書。
「什麼?!」陳祗不由得愣在了當場,喜地是自己處心集慮的,終於成為了一位孝廉,而令陳祗震驚的是,那位劉璋,竟然想讓自己這個年未弱冠地祖國花朵,跑到益州最南邊的永昌郡去幹個縣令,這位州牧到底想幹嗎?
倒是大姐及姨祖母李氏等人皆面不掩喜色,大姐繡娘抬眼看著自家阿弟,心裡邊樂地都快開了花,十五歲,為孝廉,被州牧辟除為一縣之令,這可是前所未聞之事,嗯,至少大姐繡娘不知道就是數年之前,江東孫權也同樣受此殊榮。不過無論如何,這可是江陽陳氏第一次有這樣的傑出人材,如何叫人不喜。
「老夫看看。」許靖眉頭不由得一揚,起了身踱步上前,從法正的手中接過了帛書,攤開詳閱起來,不知不覺間,叔公許靖的臉上浮起了笑意,半晌方自抬起了頭,望著陳祗道:「汝意若何?」
「這……」陳祗皺起了眉頭,心裡邊總覺得不對勁,可又不知道不對勁在哪兒,至少,對與自己阿父之死有關的劉璋,陳祗絕對不會認為這位劉州牧會對自己如此恩寵,貓膩,裡邊絕對有貓膩。
「阿弟你這是怎麼了?能得州牧辟除,這是好事啊,怎麼一點也沒瞅出你高興的模樣?」大姐繡娘忍不住插言道,邊上,法正垂眉不語,可他那雙炯然細目,卻灼灼地盯在陳祗的臉上,似乎在打量著陳祗神情的變幻,看到陳祗並沒有如預料中一般喜動顏色,不由得暗暗頷首,比子,果非見眼前之利便忘形的短視之徒,至少屬於是走一步得考慮下兩步該如何走地謹慎之士。
「咳咳……」許靖似乎也查覺到了什麼,乾咳了幾聲,雙目四下一掃,姨祖母李氏自是識趣之人,尋了個由頭先行退避,不多時,廳中除了王累、法正、陳祗之外,就連舅父許欽,也都退出了廳堂,大姐繡娘原本還想留下,不過,也被舅父給勸了出去。
「來來來,都坐過來些,孝直一路奔波,辛苦了,老夫代江陽陳氏,多謝孝直了。」許靖將那份公文緊拽於手中,示意廳中地四人重新坐下,攏起了一起。「不敢,正不過是奉州牧之命行事爾。」法正這個時候,倒也不客氣,而且許靖稱其字而不喚其名,這是一種相當友好的表現,這讓他覺得自己也該做些什麼。
坐下之後法正清了清嗓子:「依正所聞所見,辟陳公子為屬官,原非州牧之意爾。」
邊上,姐夫哥王累雖然方才覺得這位法孝直似乎有些不太禮貌,不過,看到自己一向敬重的叔公還有自己最看好的小舅子都對這位性格張揚的法孝直青眼有加,倒也按下了心中的不快。把自己腦海裡所知道的情況給述說了出來:「那永昌郡,地雖偏僻,然卻是益州連接南路通商大道地緊要之地,東漢永平二十年,哀牢國國主柳貌率七十七邑王、五萬餘戶、五十五萬餘人舉國內附,其地劃為哀牢縣、博南縣,……郡治不韋縣。地廣物豐,東西三千里,南北四千六百里。為我朝一百餘郡國中地第二大郡。資源豐沛,物產富庶,多金銀寶貨,於永昌為官者。富及累世之吏數不勝數,不過,此地。皆因腐吏,而時受蠻夷所侵。不甚安定。前任郡守吳真,因累征蠻夷,壞百姓之寧,受永昌漢夷兩民所怨,後劉州牧不得不罷其職,而擇府中心腹李思為新任郡守。」
這一番話,不禁讓法正側目以觀,在他的眼裡,原本以為這位江陽郡守王累。不過是受妻族之恩蔭。而得郡守之位,嗯,按後世地說法就是一個吃軟飯的,可方才寥寥幾句話,就把永昌這些年來的情況陳述得一清二楚,這可不是一個不學無術、沒有敏銳觀察能力的人士所為。
陳祗卻是這留下來的人中,最為沉默的一位。瞇著雙目沉思良久。方自望向法正。「孝直先生此言可有因由?還望指教於。」
法正微微一笑,一副從容淡定之色:「正從張別駕處得知。州牧之所以如此作為,乃是州牧長子劉循、永昌太守李思等人大力舉薦公子有治民之方略,年少而英偉,善於調何漢夷之矛盾,故州牧方自允准,下令辟除陳公子為屬官。」
「永昌太守李思,乃是隨老州牧入蜀之臣,先於州牧府中擔任從事,後隨龐羲同領重兵以御漢中張魯,甚受州牧信重,兩年之前,方赴任永昌。」許靖這位老官油子倒是對於益州地官吏相當的清楚。
陳祗聽到了此處,隱隱覺得抓住了什麼:「叔公,那永昌太守李思,不知與巴西太守龐羲之間的關係如何?」
「抵足而眠之義,入堂拜母之情。」法正倒是搶先說了此言,兩眼看著陳祗,臉上露出了一絲頗為玩味地笑容。陳祗不由得悶哼了一聲,一掌擊在案幾之上:「好個龐羲,欲吞江陽陳氏而不得,現如今,使得好計謀,欲借蠻夷之手殺祗。」
「什麼?!」叔公許靖,姐夫哥王累皆是一臉駭然之色,反觀法正,卻像是早知此事一般,淡定從容得緊,不過,看向陳祗的目光,更多了一絲讚許。
陳祗站起了身來,整冠垂袖之後,左手壓著右手舉至劉額,與身體一起直躬而下,直到齊腰處,方自開言道:「多謝孝直先生救我。」此時,法正已經站起了身來,同樣回了一禮:「以公子之智,既使無正提點,稍後,也能猜得出來,正不過是順水推舟之舉罷了。」
「孝直先生此言差矣,祗少年得志,正是輕浮之時,心中驕滿,稍有不慎,必受他人之害。」陳祗拉著法正坐回了榻上,親自動手,為法正斟上了一盞酒,感動地道,嗯,這一次,他是真心誠意地。之前,不過是出於對這位三國著名謀士的一種傾慕,而現在,是出於一種受人恩惠的感動。
「龐羲,累明白了!」姐夫哥王累猛地一拍大腿,不得得嗔目低喝道:「這廝好險惡的用
「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孫兒你曾得罪於龐巴西?」叔公許靖不由得一頭霧水地插言問道。陳祗點了點頭:「雖然孫兒未曾得罪於他,不過,卻得罪了他的手下,此事,還得從半年前,侄兒方制得江陽紙之時說起。」
那時候,陳祗制得江陽紙之後,名聲初顯,不像以往一般的蔡侯紙,因為產量低,工藝複雜,也只有少量人士才能用於書寫,大部份的豪族士家,倒把這東西當成了糊窗子的好東西,至少這東西要遠遠比木板透光得多,也不用為了采光,必須成天敞著門窗。
嗯,窗紙,這東西似乎伴隨著紙張的誕生開始,直至玻璃地出現,方才從中原大地上消失,持續地時間,遠遠比任何一個封建王朝都要長得多。而江陽紙在價格及質量上,都要優於蔡侯紙,最重要的是,它在書寫的耐用性上,要強於蔡侯紙。
使得益州文人士子趨之若鶩,紛紛購以用之。就連那些世家豪族,也多選用江陽紙作窗紙用度。漸漸地,江陽紙的在益州的銷售量是日日攀升,這樣一來。對於益州地傳統造紙大戶,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從而,引起了一些人地不滿,特別是今年之來,他們地生意大受衝擊,又以東漢車騎將軍馮緄的後人。目前專門做蔡侯紙生產銷售一條龍生意地巴西馮氏最是痛恨這江陽紙吞噬他們地市場,於是,他們找上了據巴中太守之位久矣。手握重兵,成為了巴中士家門閥拍馬結交的重量級人物巴西太守龐羲。
而龐羲。雖然這位兄台與造紙製造業並沒有什麼交集,不過,並不代表他不喜歡錢帛這些身外之財,而且,這位兄台很喜歡傚法古人,最喜歡的就是希望自己成為三國時代地孟嘗君,成天納賢養士,這些,都是要拿錢帛米糧來養的。有人朝自己送上。龐羲何樂而不為呢?
因而,在巴西馮氏地錢帛誘導之下,倒也讓龐羲覺得這麼個賺錢的買賣,要是能落到自己的手裡邊,豈不更美?但是這位好面子的兄台並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指使巴西馮氏往江陽出資欲購江陽紙之製法,巴西馮氏果然喜沖沖地聽了龐羲的話。竄江陽來了。而且,那位馮氏族人還橫蠻的要求。購得江陽紙製法之後,江陽陳氏,不得再從事這一行業。
陳祗可也不是什麼吃素之人,龐羲,雖然在益州,也算得上是位人物,可問題是,這位兄台,在益州之北或許算得上是跺跺腳,世家豪門都要抖上三抖的人物,可對於遠在江陽的陳祗而言,這位兄台,不過是一位只圖虛名,屬於葉公好龍類型的人物而已,再說,這位馮氏太過囂張跋扈,陳祗乾脆就以這位兄台冒龐巴西之名,意欲侵犯自己地私有財產權,把這傢伙打得抱頭鼠竄地逃出了江陽。
可誰料到,那龐羲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了水,又或者是那位特地跑來江陽討上一頓暴揍的兄台又使了大量的錢帛,許了什麼誘人的諾言,龐羲竟然真的遣其屬吏而至,言明欲購此法之人,乃是這位龐巴西。而陳祗,雖然對其甚是禮遇,卻絕口不提制紙之法的事,磨了一個來月,這位屬吏只得悻悻然地離了江陽而去。因為,陳祗料定,這位龐羲是個既喜財,卻更好臉面之人,他肯定不願意為了錢財,而把自己的名聲弄得臭不可聞,加上陳祗地後台也不軟,所以,之後就再沒糾纏。
「……嘖嘖嘖,真沒想到,老夫原本以為,龐巴西不過是一恃功驕豪之士,不想,竟然心胸如此狹隘。為一已之私怨,做出此等事來!」叔公許靖,氣地鬍鬚都抖了起來,當然,也許有些人會傻呼呼地問,這是好事啊,永昌既然像像王累所言一般好,去了那裡,發大財賺大錢,那龐羲遠在巴西,李思雖然是他的至友,難道還能擅殺州牧下派官吏不成?
嗯,問這樣問題地人,一般都是智商高於二百四十九,低於二百五十一的神童,咱都不好意思跟他說話。
還好,在場的人智商都正常,都明白了巴西太守的用心,竟然因為陳祗不願意出售自家產業,而起殺人之意,如何讓人不怒?不怨?
「州牧寬仁肖似其父君朗公,大公子更是待人純厚,料想,應與此事無涉。」姐夫哥王累陡然間插上了這麼一句嘴,不過,立即遭到了兩雙白眼的鄙視,來源:叔公許靖與陳祗。
至少法正,身為外人,自然不好這麼做,但也悠悠淡笑道:「劉焉入蜀,不過是欲得一安身立命之所,割據一方。黃巾之亂,邪教亂黨,人人誅之,然劉焉卻戀米賊張衡之妻盧氏恣色,兼挾鬼道,暗中媾和,更私私授魯為督義司馬,又使其與別部司馬張修擅殺,朝庭命官,漢中太守蘇固,焉欲立威刑以自尊大,乃托以佗事,殺州中豪強十餘人,士民皆怨。初平二年,逼得迎其入蜀之功臣賈龍及犍為太守任岐並反,攻焉。焉擊破,皆殺之棄市。後更是意氣漸盛,遂造作乘輿車重千餘乘。如此之人,可算寬仁?……」
這二位的集體鄙視,讓王累不由得老臉微紅,這位兄台的心目中,總覺得劉州牧是位好主公,可是又不好當面辯駁,只得悻悻然地說了一句:「焉父子,皆為漢室宗親,豈有叛逆之心,再者。璋也殺了魯母家室……」
「哼,劉州牧此舉,不過是洩私怨以掩耳目爾。」法正乾脆用鼻子哼的。王累頓時面色通紅,瞪目嗔道:「汝此言何意?」
「張魯據漢中,斷絕斜谷,殺使者,以絕益州通朝庭之途,難道你以為這僅僅是張魯一人之舉?若是劉焉心懷漢室,益州偏安,軍備豐足,舉大義之師難道就不能定區區數千米賊之眾否?」法正乾脆冷笑起來。
姐夫哥王累啞口無言,不過,臉上仍舊有不服之色,法正不管不顧許靖與陳祗的目光,又繼續打擊道:「劉焉盜魯母,暗中苟合之事,誰人不曉,你可知,璋屠魯母家室之中,更有一總角幼兒。」
唰,嗯,莫說王累,就連陳祗和許靖也不由得變了臉色,陳祗小心肝地跳得飛快。先人的,看樣子這年代,玩婚外戀,婚外情的知名人士還真不少,至少曹操算一個,這位劉焉糟老頭子也算一個,還跟張魯的老娘生了個娃,這個消息實在是太伏羲了。
「張魯雖怨劉氏,然終能替焉守住益州門戶,可笑劉季玉,卻因其父之穢而遷怒於張魯之母,落得一個時時受漢中兵鋒迫臨的下場,若是其有兩分才智,先遣人饋魯以慢其心,賄其手下,奪其兵權之後,再作斷處,又何須落得今日之下場?」法正說得眉飛色舞。
聽得王累兩眼發直,而讓陳祗與許靖皆目現驚容,陳祗吃驚的是這位兄台果然不愧是謀士中的極品,出招就是陰損毒辣的手段,而許靖吃驚的是,沒有想到,陳祗這位侄孫看人的眼光果然夠毒辣的,這位法孝直若真遇上明主,在這個亂世,憑其著見成敗,奇畫策算的手段,絕對能得重用。
見到自己打擊了王累,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陳祗與許靖都對自己另眼相看,自己卻一個勁地去打擊這二位的親人,實在是有恩將仇報的嫌疑,法正眼珠子一轉,回身向陳祗鄭重地道:「敢問陳公子,您是否欲在州牧手下為吏?」瞧瞧,這話問的多有水平,至少這位法孝直沒有直愣愣地問陳祗是不是二百五,怕不怕死。
陳祗與叔公許靖對視了一眼,似乎交流了一下,方自搖了搖頭笑答道:「不瞞孝直先生,原本在去年年末,祗就已向叔公請行,待行冠禮之後,往中原求學,至於那南涪令,祗年少,不諳世事,更無那吏治之材,為官,怕是不能惠及一方百姓,反倒違了州牧欲讓祗為官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