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背著手在身上,朝著院裡探望的花蠻兒,星眸閃動,及腰的青絲只束了一塊彩帕,隨意地披散於身上,在柔風之中輕輕地擺盪著,陳祗不由得笑問道。
「自然是找表哥你啊,您看看,蠻兒的字寫的可有進步?」花蠻兒笑瞇瞇地答道,上前兩步,將背在身後的手攤了開來,一張卷折起來的江陽紙已然遞到了陳祗的跟前。紙上,已然乾爽了的黑痕,娟秀之中略帶俊厲的筆鋒,倒像是花蠻兒的性情一般,只不過,這紙上的,正是那日陳祗所盜用的《七步詩》。
「這……表哥不是拿了一本臨貼給了你嗎?」陳祗疑惑地抬起了頭來,花蠻兒聽了陳祗之言,不由得扁了扁嘴,旋及又笑顏綻開:「蠻兒還是覺得表哥所誦的這首七步詩更好一些,所以,也就寫來作練筆。」
「嗯,不錯不錯,想不到表妹你竟然如此聰慧,這字,練了半月不到,就如此大有進益,怕是過上年餘,我這個老師,怕也就沒東西可教你了。」陳祗詳端了蠻兒所書的楷書,雖然用筆還稍顯稚嫩,有些字還脫不到常用的隸體的筆劃,卻已然有了一些歐體的筆意,看樣子,這漂亮妞還真用了心,原本前些日子,這丫頭非要吵著讓陳祗教習其書法,陳祗雖然覺得不過是這丫頭閒得無聊之舉。
不過,能夠跟這位漂亮的未成年表妹單獨相處,陳祗自然是滿口的答應,原本以為這位喜歡舞槍弄棍地花蠻兒頂多也就是湊個新鮮和熱鬧。不想,她還真用上了心,聽貞兒言,自己出府辦事之時,花蠻兒都鐵定在書房裡呆著,刻苦練習。
「表哥這話不盡實,分明就是敷衍蠻兒。」花蠻兒皺起了鼻翼。略顯得不滿地道。陳祗想不到自己的馬屁竟然拍到了這丫頭的馬腿之上,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表哥我這還不是為了鼓勵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勵?什麼叫敷衍了。」
「我說是敷衍,就是敷衍。不過嘛,看在表哥你這麼有誠意敷衍蠻兒的份上,這張《七步詩》,蠻兒就送予表哥了,當作是表哥教習蠻兒書法的禮物。」花蠻兒將雙手背在了身後。笑意吟吟地看著陳祗。
「表妹的大禮。表哥若是不收,豈不負了你的一番美意,也罷,表哥我就收起來,明日,便使人裝裱起來,懸於書房之中,讓表哥我能時時欣賞著表妹地妙筆如何?」陳祗湊臉近前笑道。花蠻兒不由得俏臉微紅,低哼了一聲,抬眸望向他處。嘴裡卻像是不服氣似的:「哼。表哥想做甚,蠻兒還能攔住不成,不過,若是下次蠻兒再至江陽之時,書房之內,無有蠻兒的這張貼書,到時候。小心點。」花蠻兒晃著那粉白的拳頭。心裡邊,卻輕盈得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沒來由的一陣輕鬆與高興。
兩人一面朝著書房行去,一面鬥嘴,陳祗倒很是樂此不疲。進了書房之後,花蠻兒移步到了矮榻之上,拍著案桌道:「表哥快來,你再教教我這楷書的間架結構,蠻兒老是容易寫不好,光是為了送你的那一章,就報廢了不少的紙張。」
陳祗呆呆地站在門外,頗有些麻木地點了點腦袋:「確實報廢了不少……」這花蠻兒倒底是來練字還是來尋仇地?也就是一個上午地功夫,這丫頭有本事讓案桌上丟了近百團廢紙。看到陳祗的表情,花蠻兒不由得有些害羞地吐了吐丁香小舌:「表哥,你該不會因為我弄亂了這裡就生蠻兒的氣吧?」
雖然江陽紙的價格已經比蔡侯紙偏宜了許多,但是,光是這小丫頭胡亂丟棄的廢紙,怕是,十斤豬肉都換不回來。可陳祗看著表妹那張珠圓玉潤的臉蛋,雙眸顧盼之間倍增嬌嬈風韻,還有那豐潤誘人的紅唇,自己又怎麼能生得出氣來,後世的教育也讓他懂得在漂亮妞跟前要隨時隨地地注意自己的風度。罷罷罷,權當是自己錢多了燒的。
陳祗只能無奈地強撐起了一個爽朗地笑容:「當然不會,表妹這日練百紙地功夫,確與那書法大家王右軍洗黑成池有那異曲同功之妙。」既然罵不得,怪不得,還不如說些好聽話,討這漂亮小蘿莉的歡心。
「王右軍?書法大家。蠻兒只聽阿婆和建寧的表叔表哥們聽說過前時有曹喜、劉德升、杜度、崔瑗等大家,現如今有鍾繇、皇象、韋誕……怎麼沒聽說過有誰叫王右軍?」花蠻兒心裡對於表哥的贊喻很是歡喜,不過,倒是存了一絲疑惑。陳祗這下真傻了眼了,恨不得抽自個一巴掌,看看,這就是男人的天性,看到了美女,總喜歡顯擺和胡吹亂扯,這下,把應該在百年之後才降生的王曦之王右軍也讓自個活生生地拉到了三國時代,咋辦?
「這個……說來話可就長了。表妹啊,咱們還是來說說這個楷書的間架結構吧。」陳祗打了個哈哈,支開了話題,提筆寫下了幾個很有特點地楷書字體,然後向花蠻兒講解了起來。小姑娘看樣子底子厚,接受能力也強,不多時,已然明瞭了陳祗所言,不過,明白是明白,但寫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下來,自然是由花蠻兒來動筆,可是這丫頭落筆之後,似乎想摹仿陳祗地筆意與筆法,可又脫不了自己的習性,結果,連續連寫了十餘字,都渾然沒有一絲絲筆韻和筆意,倒像是一個初學書法地學生寫的。
花蠻兒越寫越不滿意,越寫越急,到了最後,不由得擱下了筆。小嘴兒高高地撅起:「表哥,怎麼回事,明明方纔我還能寫好的,這會子竟然寫成了這樣,莫非是這管筆不成了?」正在邊上偷著這個漂亮妞賞心悅目的臉蛋地陳祗聽了花蠻兒之言,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案幾之上,結果。陳祗也不由得搖起了頭來:「表妹,這非是管筆不合手,而是你心亂了。」
看到花蠻兒遞來的探詢目光,陳祗笑著點了點方才花蠻兒所書之字。「書法重在法度,心無旁騖,神智皆專注到運筆,動筆之前,字體的結構已然在汝之心中成形。我觀表妹這幾個字。怕是,心裡邊正想著其他的吧?」
「哪有,我就是想寫好一些,能夠寫像表哥您的書法一般。」花蠻兒歪了歪身子,側過了臉來,陳祗就坐在花蠻兒身側處,看到那又靈動的流轉雙眸,那未施粉黛,卻眉宇如畫,腮粉唇潤的俏模樣。
陳祗不由得脫口而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花蠻兒先是一愣,看到陳祗那火辣辣,肆無忌憚地目光。不由得側開了發燙的臉龐。心裡邊是既喜又羞,不知道該是馬上站起來就逃出這尷尬的氣氛呢?又還是義正言辭地接受讚美。陳祗看到了花蠻兒一陣錯愕之後便扭過了頭去。心中暗叫不妙,還以為這位表妹認為自己是個當面調戲人的流氓,趕緊乾咳了兩嗓子提起了筆來,把剛才所言的那一段詩經之中,讚美女性的話給寫了下來,而且還一本正經地道:「這幾句話裡的字,既有獨體字,又有上下結構,左右結構……」陳祗開始向花蠻詳細地解釋起了每一個楷體字的起筆,字體地分佈等等書法知識,這倒也讓花蠻兒鬆了口氣,抬眼看了下正專注地講解地陳祗,心裡邊不由得有些疑惑與沮喪,難道方才表哥真是為了給自己解讀書法,而不是誇讚自己的美貌?
口乾舌燥的陳祗抬起了頭,卻見花蠻兒手撐著下額,一雙點漆星眸正望著自己,看到了自己抬頭,方才猶如做賊一般收回了目光,望向案几上的書法作探究狀,不過,那躲閃的目光,還有那浮於兩頰的紅暈,讓泡妞經驗雖然算不得豐富,但至少也算閱歷過人的陳祗不由得嘴角微彎,心裡邊倒是有了一絲竊喜。嗯,這表妹看樣子對自己似乎真有那麼點意思。「表妹莫要不好意思,來,你再照表哥我所寫的照抄一遍,讓表哥我品鑒一二。」陳祗把手中的管筆遞到了花蠻兒的手中,樂滋滋地死盯著這位表妹漂亮地臉蛋打量,嗯,笑得相當地無恥。
也不知道花蠻今天真讓陳祗這個流氓表哥的無雙文采給忽悠暈了,又或者是讓陳祗那雙電眼給晃暈了頭,心亂如麻的花蠻兒機械地拿著筆落在江陽紙上運筆,越寫越不像樣。陳祗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表妹,你今天的狀態不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不,蠻兒哪有什麼心事,就是覺得表哥您寫的這些字太難了些,要麼,就是今日表哥您教得不好,蠻兒才寫不好。」年不過十四的花蠻兒終是小姑娘,臉皮薄,萬一承認了,陳祗這位表哥定就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指不定,把自個的心事給瞧破了,豈不羞死了去?所以,花蠻兒下定了決心,打死也不會認。
「難寫?這個……」陳祗很是無語,這丫頭還真是死鴨子嘴硬,明明是自己心不在焉地,卻把罪名推到了自己地頭上。「什麼這個那個的?莫非表哥還想把教導不好地罪名推到蠻兒的身上不成?」花蠻兒眼見表哥遭自己搶白之後,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頓時覺得這一刻的表哥才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由得升起了捉弄的心思。
「你這丫頭,好生無理,明明是自個寫不好,還把罪名推到我身上。」陳祗哭笑不得地指著花蠻兒道。花蠻兒揚起了尖翹的下頷,一臉子的得意神色:「反正蠻兒覺得就是這樣,不然,蠻兒怎麼會越寫越差?!」
「好好好,方才就算是表哥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和義務,來,這一次表哥我親自手把手的教你,當年我的老爹,嗯,我阿父就是這麼手把手的教我。」心裡邊亦豈了報復與占偏宜心思的陳祗坐到了花蠻兒的身後邊,雖然兩人的身子間隔著一定的距離,可陳祗還是能感覺得到花蠻兒挺直的脊背微微一僵。
陳祗也不多言,一面嗅著那混雜著髮香的林木清新味道,一面伸出了右手,正握在花蠻兒那只握著管筆的溫軟柔荑之上。「表哥,你……你這是要做什麼?」陳祗吹拂到花蠻兒耳後的熱氣讓她覺得渾身的纖毛似乎都立了起來,半邊身子也隨著那呼吸的噴吐越加的酥麻,腦海裡一片空白,不由得顫聲問道。
「別擔心,表哥我不做什麼,只是手把手的教你寫這幾句,嗯,免得表妹說表哥我沒有當你師長的資格。」陳祗看著那近著半透明,能看到絲絲血管的耳廓,還有些頸項的白膩,心裡邊也不由得熱了起來,嘴裡倒也不慢,仍舊說著很大公無私的話,就是說話的時候老往花蠻兒的耳邊吐著氣。嗯,這傢伙存心的。
不過,陳祗總算是保持著理智,不敢太過份,萬一這妞惱羞盛怒起來,拔出她那日夜不離身的飛刀往自己後一捅,又或者是去找李氏等人哭訴,自己這個正人君子的形象可就全毀了。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常理,但是,必須要講究手段和策略。總不能見了漂亮妞就吹著口哨、敞開衣服扣子,問她有沒有興趣玩一玩,嗯,這種行為的後果,放到後世,要麼直接讓人報警丟派出所拘留十五天,要麼直接拔一二零讓救護車接去精神病院進行觀察治療,要是那妞剽悍一點,很有可能直接提起塊板磚把這丫的給削了。
正所謂風流而不下流,無恥而不齷齪,調戲而不非禮,挑逗而不用強,才是泡妞的君子之道,嗯,至少這是陳祗從前來帶來的、並總結得出的心得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