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重新稱霸大陸和重新召喚故都這兩件事,究竟哪一個對於精靈更加重要。
長命幾千歲的精靈比任何其他智慧生物都戀舊,所以他們對於所有精靈文明源頭的「錫林眉麗達尼亞」,以及初始黃金樹的感情是任何外族所無法理解的,在很早以前,精靈的智者們就已經將召喚「萬世皇都」歸來的所有步驟進行了無數次的推演。他們跳過了不能跨越的難題,不厭其煩地將可能做到的部分不斷完善,只求在未來的某個日子裡,一旦精靈們解決了其他難關,就能萬無一失地將故都重現在大地上。
經歷了無數等待和冒險,這個願望終於被實現了。
精靈們先是用一場萬分克制的海上大戰麻痺了人類的警惕,接著以雷霆萬鈞的氣魄踏上了大陸,使得人類在腹背受敵中慌亂迎戰,然後有拋出了數量驚人的元素魂鎧,徹底打破了人類以人海戰術戰勝精靈的打算,等到彷徨無計的統治者們不得不開始考慮動用禁咒的時候,精靈又閃電般地佔領了封印荒原,拿出足以讓人類心動的龐大實力擺出一副魔法對決分勝負的陣勢,終於誘使人類在精靈希望的地方發動了禁咒的攻勢。
禁咒雖然強大,發動的準備時間卻非常漫長,精靈就是抓住了這個破綻,在聚集的禁咒力量已經破壞了空間封印,卻又沒能發威的空擋,舉行了精靈女王的加冕儀式。
這個直接被自然女神關注的儀式,一方面是為了借助女神的力量暫時抑止禁咒的運轉,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籌集召喚「萬世皇都」需要的純淨力量。每個精靈女王繼位的時候,都會得到女神的祝福,而這份祝福本身就是巨大的自然神力的凝結,精靈們正是借助了這份力量,才在沒有消耗「六星誅魔陣」能量的前提下,打開了故都回歸的通道。
當精靈們歡欣鼓舞的時候,人類的陣營裡確實一片驚惶。
禁咒魔法的輔助法陣可以構造出攻擊範圍內的地圖,這個魔法地圖除了展示地形,還會顯示出內部一切生命和力量的痕跡,越是強大的力量,對應的光點就越發巨大明亮。
現在,無論是三位禁咒法師還是附近旁觀的人類強者,臉色都不太好。
就在剛才,禁咒地圖裡位於中心的生物光點,忽然增加了數十萬。
這也沒什麼,畢竟其中絕大多數都只是比普通人類強上一點點的光點。
然而在這數十萬光點中,卻有幾萬個特別明亮強大的存在,每一個都能夠比擬人類魔法師中的頂尖高手,換句話說,那是憑空增加的數萬千年精靈,每一個,都是能施展十級魔法的恐怖法師。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在這數十萬光點中,亮度遠超其餘,每個都比千年精靈的光點明亮千萬倍的巨大存在。偏偏在那三十六個巨大光點的拱衛之中,還有一個最閃亮的,它的亮度比另外三十六個還亮出十倍。
「那是黃金樹,初始之黃金樹————」一個聲音大叫著。
「精靈們剛才是在召喚『錫林眉麗達尼亞』,他們把『萬世皇都』召喚回來了。」另一個聲音也驚叫起來。
說話的是兩個旁觀的高級法師。這裡距離精靈駐紮的天門廢墟雖然有上百公里,但是借助魔法,他們還是看到了剛才精靈做了什麼,畢竟那樣龐大的魔法運作,即使是『六星誅魔陣』也無法掩蓋。
「看來……我們都小看了精靈的陰險,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萬世皇都』,真沒有想到,那個城市竟然沒有被大惡魔王摧毀,而是被精靈藏到異次元去了。」同樣看到了剛才場景的檀月兒,也不由得眉頭緊簇,「同樣的輕敵錯誤,我竟然連續對精靈犯了兩次,實在是……」
旁邊的熙羅連忙安慰她道:「不用這樣,雖然精靈那邊多了一座城市,但是我們這邊終究是三大禁咒聯合,應該可以壓倒精靈的。」
檀月兒搖搖頭說道:「你應該看到了吧?那不是一座城市,那是包括初始之黃金樹在內的三十七棵黃金樹,那些剩下的光點應該代表著當年隨著城市躲進異次元的精靈,也就是說,那裡至少還有兩三萬參加過和大惡魔王作戰的千年精靈法師,這股力量加入到精靈的攻擊中去,我們還有幾分勝利的機會?」
這時,正在全力推動禁咒的法拉葉大魔導師忽然開口道:「月天女不用喪氣,事實上那座城市裡的東西對精靈的幫助,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大。姑且不論那些剛剛回歸的精靈是否有力量立刻投入戰鬥,最簡單地說,難道你忘記了『六星誅魔陣』是何時被創造出來的了嗎?」
法拉葉的話不僅提醒了檀月兒,也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猛然精神一振,立刻有人大聲說道:「沒錯啊,『六星誅魔陣』實在『錫林眉麗達尼亞』消失之後才創造出來的,所以那些城市裡的精靈根本就不會這個魔法陣,他們想要加入戰局就只能獨立作戰,即使他們用出最強的『超級組合魔法』,也比不上『六星誅魔陣』一半的威力,所以最終還是我們必勝!」
這樣樂觀的論調雖然不能贏得所有人的認同,因為之前的一系列變故已經顯示出了精靈的計謀嚴密,絕對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既然敢於決戰,自然有所倚仗。但是這一番話,畢竟緩解了大家的絕望,法拉葉大魔導師說的也確實是事實,雖然精靈還有數十棵黃金樹為後盾,但是那種東西只能源源補充魔力,卻不能大幅度提升精靈們魔法的威力,也許精靈本來就打算用黃金樹幫助魔法師們使用消耗戰吧?雖然即使那樣,人類也有六成的勝算。
不過檀月兒還是並不放心,當下對幾個少年劍聖說道:「我們還是要有所行動了,因為不知道精靈究竟還隱藏了什麼詭計,所以唯有按照最壞的情況打算,按照之前商量的緊急應變方案來行動。只是這樣一來,也許我們之中將會有人犧牲,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請不要忘記在關鍵時刻毀掉『聖紋章』。」
冷徹的命令,並沒有引起其他少年劍聖的反彈,因為那本來就是已經確定好的事情。
同一時間,三位禁咒法師也全面展開了攻勢。
自然女神的力量已經消退,回歸的精靈皇都雖然也有巨大的能量防護,但是畢竟在等級上無法達到神明的境界,因此本來被阻止,甚至被排開的三大禁咒的咒力核心,又再次向著中心擠壓了過去,同時禁咒本身的威力也漸漸在天地之間展開了。
不過精靈那邊也已經將「六星誅魔陣」的力量全面展開,三十七顆黃金樹的能量,雖然不能全面投入到這個魔法陣中去,但是沒有魔力匱乏憂慮的精靈法師們在放手施法的情況下,依然讓整個「六星誅魔陣」的威力提升了五成還多。
三位禁咒法師的身上,都已經糾纏起了濃密近乎實質的魔法元素,濃黃的沙塵,青藍的雲水,紫金的雷霆,彷彿毒蛇一般,不僅纏繞住了法師們的身體,甚至不斷侵蝕著他們的內部。這就是禁咒發揮殺傷力的標誌,也是諸神的詛咒開始作用於法師身體的信號,從這一刻起,三位大魔導師的生命已經和禁咒完全綁縛在了一起,當禁咒結束的時候,諸神就會取走三人的生命和靈魂,絕無寬恕的餘地。
這數萬平方公里的廣闊荒野,此時已經被巨大的力量劃分成了四份。
居中的,是精靈的「六星誅魔陣」的作用範圍,那六道通天的魔法光柱,此刻已經演變成了漫天星辰降臨的橋樑。和當初人類為六大劍聖特地改版的那個小型陣法不同,這個完全版本的「六星誅魔陣」召喚的可不是一道星辰力量,而是頭頂天空上所有星辰的力量。因此這個魔法陣一開動起來,立刻就如同一朵頂天立地的巨大蒲公英一樣,以六道彩色魔法光柱為柄,從大約一百公里的高空綻開,數以千萬計的銀色光流漫天鋪展,遠端聯結這天空裡的每一顆星辰,密密麻麻地覆蓋了半個天球的空間,然後在天空上的匯聚之處凝結成巨大的星力銀繭,將那恐怖的力量不斷壓縮凝結。
而「六星誅魔陣」東面的天空大地,此刻已經成為了一片雷霆閃電的海洋,方圓數百公里的土地已經被紫金色的雷電炸翻了十幾米的深度,那龐大的電力如果換算成一般魔法,即使聚集幾萬雷系魔法師也不夠,但是雷之禁咒「潰滅狂想曲」卻能夠改變電的自然法則,利用陰陽電極互相吸引,使得發出的每一道雷電都能不斷從大地和雲氣中汲取新的雷電,導致咒術的威力越來越大,攻擊範圍越來越廣闊,直到魔法師沒有足夠的精神力支撐為止。
而正對禁咒法師們的南方,則是土之禁咒「荒莽之砂」肆虐的地方,這個禁咒的威能,卻是在於那大範圍無差別的風化。只見無數層的黃濁光暈不斷掃蕩著大地天空,昏沉沉莽蒼蒼的空間裡一切動物、草木、沙石甚至空氣,只要一接觸到那層黃光,就立刻風化瓦解,從肌體變成石塊,從石塊變成沙礫,再從沙礫變成粉塵,而在那之後,這些粉塵又化為了禁咒的黃濁光暈的來源,繼續侵蝕著其他的存在,沒過多久,整個禁咒籠罩的龐大範圍之內,就已經只剩下遮天蔽日的黃土沙塵,即使是地表一下幾百米的地方,也逃不過禁咒那陰毒力量的不斷侵蝕腐朽。
從西面攻擊精靈的,則是水之禁咒「夢幻泡影」,也許是因為從當年的滄海賢者開始,歷代的水系禁咒掌控者都是女性,所以十二禁咒裡,唯有水之禁咒格外的美麗。隨著禁咒的發動,在魔力籠罩下的天空裡忽然湧出了無數的泡泡,大大小小,五顏六色,反射著天光雲影,瑰麗多彩,漂浮不定。然而這樣的美麗場面卻掩蓋不了其中恐怖的殺戮,那每一顆奇怪的泡泡都有著奇怪的特性,任何物體被它們接觸之後,就會被包裹起來,然後「啪」地一聲,隨著泡泡的破裂,裡面的物體也隨之灰飛煙滅,如果是巨大的物體,那麼泡泡就會附著在它表面,暴裂的同時,也將那目標的表面剜下一塊半球形狀的空缺。而每一個破裂的泡泡,都會衍生出許多其他的泡泡,如此生生不息,直到充塞整個空間。
雷電的肆虐,塵砂的侵蝕,泡影的切割,匯聚成為三支強勁有力的打手,誓要將中心那顆直通天頂的「蒲公英」掐落下來。然而偏偏他們的目標堅韌無比,不斷散發著銀色的星輝,源源不絕的力量徹底將三大禁咒的攻擊排斥在防禦圈之外,沒有一點漏過。
本來按照正常的禁咒使用方式,應該是先在魔法地圖上將禁咒印記水晶鎖定正中的位置,然後施法扭轉整個空間的法則,然後聚集魔力形成禁咒,再全力爆發,一下子就能滅殺百公里直徑範圍內的一切生物,沒有半點遺漏。可是現在的情況是精靈穩守回歸的皇都,在幾十棵黃金樹的幫助下,魔力源源不絕,「六星誅魔陣」的防禦圈子雖然縮小到了三十公里直徑,卻更加堅固,穩穩抵住了禁咒力量的前進,而三位禁咒法師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將禁咒力量全盤引爆,否則若是一下沒有擊破精靈的防禦,以後就再也沒有力量翻盤了。
只是禁咒可不像一般魔法一樣能夠控制,即使十二賢者也沒辦法讓禁咒的力量對著一個方向爆發,所以三人也只得全力凝聚法力,不斷將禁咒印記水晶向中央推進,借此讓蓄積的禁咒力量持續壓迫精靈的防禦圈,希望以此凝聚更多的禁咒力量,擊破「六星誅魔陣」。好在禁咒的力量是連鎖反應式的,不需要法師增加魔力投入,它蓄積的力量就會越來越濃厚,因此三人仍然相信己方大有勝算。
對峙仍在繼續,而其他人也沒有閒著。
「六星誅魔陣」的北方,是唯一沒有被禁咒攻擊的地方,雖然在無數魔法肆虐的原野上,這個方向也難免遭遇散落的禁咒餘波的侵襲,被炸的一片狼藉,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裡依然是一片坦途。
比如,來自東方草原的「溟潮騎士」冼嵐。
擁有聖域高手中最廣闊攻擊範圍的少年劍聖,揮動黑色的「七煞牧龍鞭」,將所有接近自己的魔法餘波統統打碎,筆直地向著「六星誅魔陣」的銀色星輝防禦圈衝去。魔法和鬥氣各有長處,禁咒雖然是超越法則的力量,但是在單點攻擊力上卻不可能和劍聖匹敵,所以三大禁咒無法打破的星力屏壁,未必能夠擋住劍聖的突破,而如果一個劍聖殺入正在施法的法師群的話,能夠造成的影響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這個前提,是精靈一邊沒有對等的高手防禦。
而這一點,明顯是不可能的,所以隨著一聲「嗤」的箭響,冼嵐不得不減慢了速度,用「牧龍鞭」在面前兜出一串圓圈,將飛射而來的一支長箭絞碎。
「人類的強者,恭候你多時了,就讓我『獵星劍聖』成為你的對手吧。」
而與此同時,另有一道白金色的劍光,同時突破了重重禁咒餘波的阻攔,逼近了禁咒法師們施法的山崖。
戰爭的雙方都打了一樣的主意,那麼最後究竟誰可以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