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戰鬥仍然在繼續淡白的晨曦裡升騰著腥紅的霧氣整個曠野交織著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鐵騎最具有殺傷力時是衝擊、揮砍但現在雙方糾纏在了一起無分彼此。
地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鮮血匯成了河流受傷的戰馬趴臥著伸著脖子慘嘶隨即就被頭頂上空盤旋飛舞的鐵蹄踩踏成肉漿。
「嗚∼∼」
「嗚∼∼」
淒厲的牛角號聲同時從曠野的兩端響起瞬間那聲音瀰漫天地接著是能讓大地都震顫的馬蹄聲無數士卒從遠方冒了出來他們喊叫著挺舉著兵器加入戰鬥中。
小規模的遭遇戰隨著各自人員的加入漸漸變成了大型的戰陣攻殺如同絞肉機一般收割生命。
滾滾煙塵被風吹散顯露出來了雙方刀如海、槍如林鐵甲鏗鏘如帶狀延展到天際的大隊人馬。
北邊的小土丘上聳立著兩個羊毛大纛眾衛士如同群星拱月般守護著騎馬站在土丘最頂端的兩個人。
「王爺你看。」
戰場上瞬息的猶豫都有可能決定整場戰役的勝敗在這個時候再去討論昨夜派出準備埋伏起來襲擊陸恆右翼大軍的金帳狼騎為什麼會在半路被截擊的問題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
年已五十。身披黃金甲冑面如冠玉的李壽揚著馬鞭指指點點地說道「這個地形很特別啊對於雙方而言都不適合大軍劍陣展開王爺你率人堅守住這邊。我領軍去佔領那邊的山崗這樣我們就有了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
李壽陰冷的聲音裡。遽然多了某種熾烈的情感「也許藉著地利優勢。大軍再狂捲而下憑此一戰便可斬殺陸恆大獲全勝呢。」
獨眼鷹鼻的匈奴大王巴蘭比循著李壽馬鞭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瞅了李壽一眼狼一般的窄臉上閃過嘲諷的笑意他點了點頭同時手一揮示意手下的匈奴鐵騎擺開陣式。
不錯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地形。莽莽青山環繞著一塊巨大地谷地中間偏偏脊樑般的多了一道巍巍山崗誰能夠佔領那道山崗誰就能搶到整戰戰役中地地利優勢這是無庸置疑的。
但腳下這個小土丘也同樣重要如果守不住這裡衝到山崗上的大軍。就如無根浮萍會被困在了孤島之上。
而要堅守住這裡就要承受敵人衝擊會造成的巨大損失這也是無庸置疑的。
不過此刻卻不是斤斤計較之時同時巴蘭比對自己地八萬匈奴鐵騎又有著強大的信心。
哼李壽你現在就開始算計人了等斬了陸恆以後再慢慢的跟你算帳。
聽著高亢入雲的喊殺聲看著前方人仰馬翻、鮮血飛濺的場面感受著胯下戰馬的抖動和充滿戰鬥**的低嘶昔日受盡侮辱地一幕幕在腦海中畫卷般閃現著年已三十的巴蘭比忽然有種想仰天長嘯的衝動。
陸恆你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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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壽率領著手下的三萬精騎彷彿箭頭一般直撲向山崗的最高處另外的四萬步卒則如鶴形展開雙翼龐大而有序的步步為營的隨之跟上。
戰陣之道以正合以奇勝這些久經訓練的四萬步卒就是李壽的正這無堅不摧地三萬精騎就是李壽的奇雖然是在和匈奴人聯合作戰但骨子裡李壽最相信的還是他自己所以他排開的陣形攻守兼備。
近了越來越近了還有四、五百步遠就是山崗之巔。
在疾馳中李壽忽然覺得眼角掠過一抹寒芒。
此刻如同血色紅丸的太陽正從遠處的地平線升起秋天的風卻在忽然間有著冰冷的寒意。
首先看見的是一隻閃著寒光的槍尖映射著朝陽隨那槍尖的緩緩升高一面血色大旗躍然出現並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旗面上繡著一個深黑色的『陸』字張牙舞爪流露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強大氣勢。
陸恆想不到這時候就與你碰面了!你、你也看中這個山崗了麼?!
瞬間是滿嘴苦澀是滲雜著深深恨意、憤怒和一絲壓抑不住欣賞的複雜神情出現在李壽的眼眸中。
收韁、駐馬、劍陣。
這時候再繼續衝擊強佔山崗已沒有意義了還不如劍陣守候等著兩翼的步卒跟上再與對方決一死戰。
只見對面血色大旗下出現了一個縱馬疾馳而來的黑色身影。
實在是太狂妄了那高大身影竟然是不著甲冑的寬袍兩隻大袖因為高速疾馳彷彿翅膀一樣在身後展開、飛舞長髮不束刀削奔砍的臉頰上有著一道閃電般**的傷疤。
這身影曾無數次在噩夢中出現!
此刻那人也正從大旗下面抬眼向這邊瞅來兩人的目光對撞在了一起。
虛無中似乎傳來了一聲刀劍交擊的低鳴。
「陸恆!」
這聲低呼幾乎是從齒縫之間擠出來的發出毒蛇吐信般的絲絲怪響。
李壽的眼眸下意識的收緊他身披的華美大氅也不知是因為迎面吹來地朔風。還是因為從對面傳來的那無法言諭的威壓『唰』的一聲向後伸展開來如同一片受到驚嚇而準備逃逸的雲。
在陸恆的身後出現了一道瀰漫視野折射著無數鋼鐵寒光的滾滾洪流又因為陸恆手掌的猛然抬起。那道明明可以如泰山壓頂般奔瀉而下地洪流竟有奇跡般的停止了滾動。
因為大力拉韁。無數戰馬在同時揚蹄長嘶鬃毛炸碎。在陽光的朝射下紛亂而迷離但卻沒有再踏前一步。
這種含蘊萬鈞之力地停駐森嚴如鐵的紀律卻比奔瀉而下更顯示出來了力量。因為那是一種如臂使指引而不發地極致。
這些年李壽曾無數次面對戰陣面對廝殺但在此刻他也不由微微變色。
雄渾的號角聲此起彼伏的響叫著。更有一校校鳴鏑用刺耳的尖叫撕裂長空這些舉措都是在指揮身後的兵卒及時調整戰陣佈局更有弓矢射住雙方陣角。
對於所有人而言雙方中軍主力地意外相遇都是一件措手不及的事情。
「李壽?」
隨著一聲喊叫是能把天上烏雲都震裂開來的狂笑「生命。真是一件讓人充滿歡喜的過程啊!」
陸恆黑袍狂舞的身影似乎刺破蒼穹。
歡喜?
歡喜個屁!
片刻之後李壽明白過來了他冠玉般瑩然的臉色閃現過一抹受到輕辱的潮紅陸恆看來你是把我李壽當成一道可以任意品嚐地大菜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壽揚鞭叱喝道「誰人替我上前去取這狂妄之輩的頭顱!」
「末將願往!」
話音還沒說完一名身騎棗紅烈馬的悍將已從李壽背後閃身出來催馬挺槍如同狂飆一般的向陸恆撲去。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三五年。
距離陸恆率領陸氐族兵奔襲匈奴山城的昭泰二年已有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由於交戰廝殺雙方的陣營中都湧現出來了許多斬將奪旗的猛將可陸恆的名字就像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星辰而被世人尊為天下第一刀至今在茶坊市井間還有人說唱著陸恆當年以縱橫之鞭的勢頭橫掃草原在弱水河邊一刀劈殺血狼樓班地傳奇。
只是這些年陸恆晉身為王爵掌全國軍政大權再非當年一怒殺人、流血五步的輕狂少年便是陸恆的屬下也沒有幾人看見他再次揮刀。
所以對於陸恆天下第一刀的威名有很多人都漸漸抱著懷疑的態度特別是做為并州一方敵對陣營的勇士他們經常叫囂著要用陸恆的性命來見證自己的勇武。
對於他們而言關於陸恆怎麼怎麼厲害的那些傳聞都他媽的是因為陸恆今日的身份地位而在拍馬屁、吹牛皮呢。
此刻從李壽背後衝出的人叫曾彪是并州軍中威名最盛的猛將。
陸恆冷笑現在雙方都在劍陣對峙如果自己率軍不顧一切的衝擊敵軍本陣可能會勝但也可能會敗因為這個地形實在是太過窄小並不適合大軍完全展開。
對面的并州軍劍陣相候恐怕也是因為沒有勝利的把握吧。
自己的手下是經過十年訓練出來的精銳李壽的并州軍匈奴人的鐵騎又何嘗不是百戰雄師?
所以陸恆打算先跟敵軍對峙著等後面的弓弩部隊上來了等秦翔率領的鐵騎按照他剛才的命令抄了聯軍的後路他再中間開花般的發力。
此刻的陸恆仍然抱著要把聯軍全殲的心思。
來的好!便斬你祭旗!
盯視著疾馳而來的敵騎陸恆制止了身後部將們的請命他手一抬一柄七尺長刀已變魔術般的顯現出來清冷的寒光像水銀一般在鋒刃間遊走不定。
有多長時間了沒有親自上陣上敵久違**讓陸恆的雙眸閃動著嗜血的興奮。
雙方劍陣的千軍萬馬在此刻都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摒住呼吸。
萬眾矚目下只見陸恆跨下的戰馬先是一個人立接著發出一聲獅虎般的咆哮狂奔而出陸恆那身寬大的黑色袍服在一起一落之間再次猛然向後伸展開來彷彿來自地獄的黑色火焰熊熊燃燒。
一人一騎竟然給人一種山崩海嘯的力量。
「殺!」
蹄聲似奔雷雙騎在快速接近著曾彪的咽喉中發出遭遇強暴般的高亢喊叫似乎唯有如此他才能使自己保持著繼續向陸恆衝鋒的勇氣。
在雙騎即將交錯的瞬間曾彪從馬背上猛然挺身嚙牙咧嘴把長槍對著陸恆的心口用入洞房的力量刺出。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片刀光一片如東海月升璀璨的讓人下意識閉上眼睛的亮麗刀光。
「殺!」
兩軍劍陣的士卒也情不自禁的跟著喊叫起來這種勇士對決最是能激發做為一名戰士骨子裡的那份榮耀和熱血密如急雨的馬蹄那裡是在踩踏著草地分明是在踩踏他們的心靈。
喊叫聲驀然而止。
雙騎交錯而過所有人都覺得眼睛一花根本就沒有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箏鳴般的刀嘯餘音繚繞的擴散開來。
只見曾彪仍然保持著縱馬疾馳挺槍突刺的悍勇身姿但在衝出十多步遠後先是閃著寒光的槍身悄然斷裂接著曾彪的上半截身子就像是被劈開的木柴也開始錯位偏移。
那飄在空中緩緩落下的上半身隨即就被受到驚嚇戰馬的後蹄踢中平飛了出去鮮血如瓢潑灑下。
這時候曾彪口中那聲喊叫著『殺』字的長音才算是完全斷絕。
這這是什麼樣的一刀啊?!
所謂的劈山開石也不過如此。
一時間寂靜無聲唯有風從青草的縫隙間吹掠而過。
陸恆圈馬而回黑袍如波濤一樣起伏著一滴血珠順著長刀的鋒刃緩緩滾動著又在刀尖處徐徐滴落而下所有人似乎聽見了血珠掉落在草地上那聲來自靈魂深處的驚悸叫喊。
陸恆長刀遙指笑道「李壽你手下都是這樣的廢物麼?」
這時候眾人才回過味來陸恆手下的兵卒一個個熱血沸騰他們用手中的兵器大力敲擊著胸甲縱聲高喊意氣飛揚。
而并州軍則色變氣沮滿面驚懼不敢正視在場地中央橫刀立馬的陸恆。
「備戰!備戰!!」
李壽下意識的喊叫道策馬後退他覺得陸恆剛才揚刀一指雖然相距頗遠但有股彷彿實質般的殺氣卻已撲面襲來自己身後雖有千軍萬馬但陸恆要是策馬衝擊而來奪取自己的性命卻是根本就阻擋不住的。
退後兩步李壽反應過來知道此刻正是士氣可鼓不可洩之時當下冷笑道「陸恆你不過是有匹夫之勇這可敢衝擊我的戰陣?!」
就在此刻從遠處遙遙傳來驚天動地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