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泰二年春四月十七日黃昏襄陽城外小龍山。
烏雲低垂厚重如鉛傾壓在百丈山峰之上直似要將這山峰壓塌風聲凜冽更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風急雲湧林濤如怒漸漸黑暗下來的天色竟是說不出來的肅殺。
此刻正是山雨欲來之時。
有一身影就像是標槍一般昂然站立在山峰的最高處給人一種便是天真的塌了下來了只因為有那身影的存在也能將天再次頂起的強大。
黑色的袍服在勁烈的風中狂舞著獵獵作響就如咆哮的凶獸要翱翔到九天之上。
「稟恆少爺秦將軍送來軍報。」
「念!」
「屬下今日已二次向躍馬峽谷一次向黑沙灘發動攻擊殺敵一千七百多人同時還派出大量斥候攻擊叛軍在南下路途上建立的烽火台由於叛軍有所防範所以只攻下了十一座烽火台在酉時屬下佯裝力盡已率軍退回襄陽。」
「嗯知道了!」
那名半跪的斥候用手敲擊了一下胸甲向自己的主帥表示敬意又無聲的退了下去。
現在一切都佈局好了就看這賊老天肯不肯順遂人意。
陸恆放目遠眺遠處的襄陽城牆正的沉浸在深沉夜色之中漸漸的完全看不見了唯有城中依次燃亮的點點燈光昭示著方位。
那昏黃的燈火因為此刻的風狂雲怒而顯出別樣的安靜詳和。
可有又誰能夠知道。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對叛軍發動雷霆一擊地關鍵時刻。
這次南下平叛。陸恆原本有自己的戰術打算但在走到新城的時候他就接到了派到南方去地密探送回來的急報。根據種種情況綜合分析。陸恆料定叛軍首先是要攻打江夏城於是他又臨時改變計劃在一番商議之下決定分兵。
此次平叛事關重大更有多方割據勢力在虎視眈眈。所以必須要顯示出雷霆之威不但要勝而且還要勝的乾淨利落。
用兵之道以正和以奇勝戰場上。沒有一個人是傻子要想做到以奇勝就要做到『動在九天之上藏與九地之下』。
陸恆讓秦翔率領四千人打著自己的旗幟牽走所有地馬匹並在每一匹地戰馬的馬尾巴上都綁繫著樹枝揚起漫天塵土的急行軍到襄陽讓人以為。聲勢浩大的平叛大軍已全部進駐到襄陽。
到達襄陽之後秦翔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封鎖所有的南下路口便是一隻老鼠也不能讓它逃到南方去同時還需要大張旗鼓的造勢表示平叛的大軍是打算在襄陽與北上地叛軍進行決戰。
兵書中有云「不能示之能能示之不能」平叛大軍越是表示要在襄陽與叛軍決戰叛軍便越會擔心平叛大軍這是在施詐呢其實是準備揮師南下因此叛軍便不敢全力去攻打江夏城而會小心防範。
今天讓秦翔率軍出襄陽同時在躍馬峽谷、黑沙灘發動攻擊還去襲擊叛軍的烽火台就是為了加深叛軍的這樣認為因為要的就是叛軍的小心防範。
陸恆率領六千精銳則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小龍山。Κ
襄陽城位於漢水南岸三面環水一面靠山雖然城高牆厚雄偉壯觀但自建成以後卻多次遭到水災為了不出現漢水倒灌地情況所以前朝在漢水上游的小龍山利用峽谷走勢挖出了一條長長的水渠與龍溪河相連在漢水氾濫時便可通過這條水渠有效洩洪使洪水不至於威脅到襄陽城。
當年為了挖這條水渠動用了幾十萬人的勞力足足挖了三年挖成後水渠被起名為小安渠。
而龍溪河則滔滔南下穿山過谷蜿蜒數百里匯入潘陽湖。
龍溪河水南下的路上正好要經過江夏城郊不過龍溪河的水流在平時並不湍急河道窄小多淺灘是行不得船的。
在研究了江夏城郊周圍的地理環境之後陸恆認為叛軍要攻擊江夏大營所駐紮的最佳位置十有八九便是在龍溪河南邊的山坡上甚至還有可能叛軍大營地日常用水小說整理發佈於都是要取自龍溪河。
陸恆之所以知道龍溪河的情況是因為老爺子陸平當年被封為平南大帥在襄陽校軍設大將軍行轅負責平定南魏統一天下手上正好有這一帶最詳盡的山川走勢圖。
而陸恆這次南下平叛便把地圖帶在了身上。
陸恆到達小龍山後以小安渠為中心開始層層佈防同時築堤蓄水。
這是一個技術活既不能讓龍溪河水斷流而使江夏城的叛軍警覺又不能蓄水水量不夠達不到陸恆的要求。
胖子衛元臨危受命提著鼓鼓囊囊的錢袋從襄陽城招集來了七萬民夫星夜趕工的建成了一條蓄水大壩。
而洛義則拿著陸恆的手令悄悄的回到江北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從蜀地招集來了上千名放排老大。
世上原本沒有路但自從有了人就有了各種各樣的路。
此時就等蓄水大壩的水量夠了才好行事。
在這段時間裡也曾下了二、三場雨但都是下了幾個時辰後便又停歇了雖然引入漢水但所蓄水量離陸恆所希望的仍然不足。
而今天晚上看樣子到是有一場豪雨既將來臨那麼便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在黑暗中陸恆微閉著眼睛緩緩張開雙臂任憑袍舞如雲發飛似旗從勁烈的狂風裡他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神秘信息驀然仰頭向天。
一道閃電在雲層深處燦然綻放照澈山河大地在耀眼的強光裡陸恆昂首向天的身影似乎要將蒼天分為兩半。
「轟!」
驚雷炸響天崩地裂豆大的雨點破空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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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似鞭暴雨如注如漆夜色變得黑暗而猙獰。
雷聲轟鳴閃電撕裂長空彷彿已到了世界末日。
在樹林草叢間五千多名精壯的漢子都身披斗笠蓑衣肅穆站立彷彿雕像一般任憑風吹雨打也毫不動搖。
黑暗中風雨裡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們的眼神就像是莽原中的虎狼閃爍著幽幽磷光迸發著一波又一波令人膽寒的殺氣。
在他們身子的不遠處是已經暴漲起來的河水黑色的波濤在風雨中翻滾著又因為被堤壩所攔就像是羈絆的巨龍而發出不甘的咆哮。
在河面上黑壓壓的陳列著數不清的竹排每一個竹排上面都有一個手握長篙跪著的放排老大雖然河水激盪波濤翻騰但這些放排老大的瘦小身子就像是釘子般的釘在了竹排上一樣任憑濤起濤落身形也絲毫不動。
這些放排老大個個都是蜀中放排的好手便是長江三峽之險也能依靠手中長篙腳下竹排而來去自如他們都是被陸恆從蜀中高金聘來此刻正跪在竹排上按照每一次放排前的慣例向龍王爺祈禱呢。
他們一邊祈禱著一邊用眼珠子打量著在岸邊站立的那些人由於陸恆保密工夫做的到家他們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將要去做什麼事情看著岸邊上那些在風雨中在雷電下仍然流露著滔天殺意的軍卒一種既懼怕又含蘊著佩服的情緒在他們心中升騰。
隨之他們覺得自己骨子裡的某種東西也被喚醒了。
夜晚放排而且還是從來都沒走過的不明水路這對所有效排老大而言都是死亡挑戰但陸恆許下的高額酬金又確實讓他們產生了∼∼便是死也值得了∼∼的瘋狂念頭。
「轟隆隆∼∼」
一個接一個的雷聲在天上炸響雨下得更加密了打在樹葉、岩石、江面上發出「啪啪」聲響這時候一個高亢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稟恆少爺所蓄的水已經超過預定水位。」
「嗯那麼上排!」
低沉有力的命令彷彿是金鐵交鳴似乎比雷聲更具震撼。
一道閃電裂破長空只見一個高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高大身影從黑暗中走出頭笠下的眼眸閃動著亡命的氣息掃視了眾人一眼便率先登上河中的第一艘竹排卓然而立就像是一尊從地獄中走出來的魔神。
接著那些在暴雨中站立的兵卒也開始紛紛登排他們可沒有那些排老大的水上功夫但這些竹排上都插立有尺許長的短捧這些兵卒登上竹排後便伸出兩手緊緊握住短捧有的兵卒還拿出繩子把自己和短捧緊綁在一起一幅要與竹排誓死共存亡的架式。
每艘竹排登載有五名兵卒。
黑暗中再次響起陸恆冷厲的聲音「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