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子倆意見相左而且誰都說服不了對方所以父子二人在共同乘坐一輛馬車去上朝的時候彼此都板著個臉相互不搭理對方。
到達朝門門外之後太尉陸平一邊走下車去一邊冷聲說道「小兔崽子翅膀還沒硬就想飛了?!告訴你再凶悍的野獸也鬥不過狡猾的獵人做事情要冷靜更要有頭腦!」
而陸恆也毫不示弱陰聲應道「老爺子據說你年輕的時候曾率領三百人夜襲萬人的敵軍大營豪情驚天而現在呢?莫非年齡越大膽量越小?」
「媽的這能一樣麼……」
父子兩人在朝門之外差點沒吵鬧起來。
憑借手中的詔書陸恆被看守朝門的禁衛軍士卒引領到太和大殿外面的丹陛之下等候傳見。
陸恆打量四周眼前是一個高大宮殿琉璃作瓦紫木為簷畫棟雕樑看上去金碧輝煌在大殿的匾額正中處寫有「太和」兩個大字正門口是長約十多丈的白玉欄杆依次有九根三、四人才能合抱的盤龍巨柱。
一大堆身穿朝服的朝臣都站在正門口處列隊等候陸恆清楚的看見有不少人雖手拿朝笏卻仰臉向天彷彿市井小民一般接二連三的打著呵欠伸著懶腰。
與正門口相對的是一個巨大廣場青石鋪地。光滑如鏡可以站列萬人在廣場的四周每隔五步的距離便有一名手持鐵戟衣甲鮮明的禁衛軍士卒昂然而立。神情莊嚴肅穆。
就在這時從太和大殿內傳來了十二記清悅鐘鳴接著是鼓聲數陣隨後那些朝臣整理袍服端正衣冠依次走入殿中。
陸恆東瞅瞅西看看一幅好奇的模樣更走到一根柱子旁邊研究那盤柱金龍的身上鱗片鍍金的厚度。
有名禁衛軍校尉站在那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覺得這個等待傳見的少年雖然氣宇軒昂英武不凡。但膽子也太大了同時也太不把他們這些衛兵放在眼裡。於是便想過來勸勸陸恆。
那名驗看陸恆手詔並把陸恆引領到丹陛之前的禁衛軍士卒連忙迎了過來兩人嘰嘰咕咕了好一會那名禁衛軍校尉便又退了回去一臉慶幸神情再過了一會周圍那些肅然站立地禁衛軍士卒看向陸恆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樣了。
說起來陸恆當年在首陽山中殺死了五十多名禁衛軍士卒製造出來駭人聽聞的大齊帝國第一血案這些禁衛軍士卒被紀律管制。不能去找陸恆算帳、報仇但在心中對陸恆這個人還是產生了難言的敵意。
畢竟那些死去的禁衛軍士卒跟自己都是曾在一個碗裡刨食的袍澤啊。
但隨著征伐匈奴奔襲穹廬山城縱橫萬里全軍而退這些難以相像的戰鬥事跡的流傳隨著陸恆地位的提高更被封為關內侯陸恆在這些禁衛軍士卒的心目中漸漸脫離了仇恨的範疇並昇華為仰望才能得見的高度。
而且這些日子便傳出來了陸恆在回到大齊帝國之後把劫掠所獲的金銀絲毫都不剋扣的便派發給手下的族兵對戰鬥死亡者更是雙倍優恤∼∼那可是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數目啊在如此財富的誘惑下死亡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有些軍隊的士卒既悲憤又嚮往他們甚至還唱起了這樣的歌謠「同為軍卒為何我命如狗同為亡命為何我妻兒為奴恆少爺啊恆少爺你定然就是傳說中的軍神我願把我的性命交由你來任意驅逐!」
做為一名軍人不應該懼怕任何強敵但更尊敬強橫有力的人物那五十多名禁衛軍士卒能夠死要陸恆這樣卓越人物的手中其實是一種光榮。
有了這樣的認知以後今天當陸恆真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這些禁衛軍士卒的心情都很複雜在他們的眼眸中敵意和仇恨少得可憐更多的是難用言辭表達出來的尊敬。
那是一種對強者的承認。
「等候接見的朝臣應該恭立在丹陛之下肅容靜心以待傳見不得隨意四處走動。」
這時一個公鴨嗓音猛然響起把剛才那名禁衛軍校尉要說而沒有說出的話語喊了出來。
陸恆抬眼看去卻是一個身穿黑色袍服手拿拂塵短墩墩、肉乎乎、面白無鬚的中年人瞪著一雙鬥雞眼正氣哼哼的看著自己。
「你是在說我麼?你真的是在說我?媽了個巴子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有資格說我?!」陸恆一肚子氣正好發洩出來。
那名中年人就像是被踏了尾巴的貓險些跳了起來尖聲罵道「咱家是御前太監王忠你一會便要入殿覲見咱家是特地來教你規矩禮數的。」
「規矩禮數?什麼規矩禮數?」
「就是三拜九叩!你當上殿覲見是玩小孩過家家的遊戲麼?一舉一動都有講究都有規矩咱家是特地來提點你的你現在就在這裡跪下來對著大殿拜一次叩三個頭練習一下免得一會上殿時亂了禮數。」
此刻陸恆到是明白怎麼回事了不過據他所知在上殿之前由御前太監講解一下禮數和注意事項也就是了他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還要練習一下什麼的。
這時候陸恆發現那王忠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停的把眼睛瞄向殿角柱子的後面。
靠難道是有人想整我冤枉?
當下陸恆轉動著眼珠子露出懷疑神情的說道「這個學習一下禮數到是應該的不過誰又能證明你就是御前太監呢?總不能冒出一個人來跟我說他是御前太監現在要教我禮數於是我就跪下來叩頭吧?!」
「證明?」那王忠瞪著眼珠子很是奇怪的問道「我就是御前太監啊!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還需要什麼證明?」
「所有人都知道?我就不知道!」陸恆一臉的不服氣拉長聲音說道「除非……」
「除非怎樣?下面呢?」王忠不耐煩的問道。
「你有下面麼?」陸恆冷笑道「對你先讓少爺我看看你有沒有下面?」
周圍的人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就連那些肅然站立的禁衛軍士卒個個臉上也都露出古怪笑容而從殿角柱子的後面更飛出了一聲櫻然輕笑。
「你你……」王忠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恆抬腳便向那柱子後面走去想看一看究竟是誰在跟他搗亂想整他的冤枉便在這時從大殿之中傳來潮起潮落一般的喊叫聲「宣∼關內侯∼威遠將軍陸恆∼上殿覲見!」
一百八十六章舌劍
陸恆「哼」了一聲有此不甘心的停下腳步瞅了柱子後面一眼∼∼雖然他所站立的地方距離那柱子頗近但要真的走過去卻需要繞過兩道白玉欄杆花費頗長時間∼∼便在一名太監的連聲催促下拾階而上步入太和大殿之中。
這是一座極為空曠的大殿進深有二十多丈橫廣十多丈中間豎立著六根金井柱繁複交錯的紫檀藻井柱身瀝粉貼金雲龍在柱子的兩邊依次站列著七、八十名文武大臣此刻這些大臣都一臉好奇的瞅向自己。
對於這些朝中大臣而言陸恆這個名字可是聽聞已久如雷貫耳。
在這些大臣的身後是以相隔同等距離依次擺放的二十四座半人多高的青銅狻猊造型威武輝輝生燦從這些狻猊的口中噴吐出來的淡淡龍涎香氣瀰漫整個大殿。
在大殿的上首位置有一個約丈許之高的地平台座上面放置著一雕龍寶座兩旁是蟠龍金柱天花板上倒垂金龍戲珠的花燈燃有二十多根兒臂般粗細的蠟燭燭光跳躍照耀寶座。
此刻那寶座卻是空的。
在寶座的兩倒下首各垂有一道珠簾珠簾之後設有兩個明黃錦墩在那錦墩之上各坐有一名身著五彩華服的婀娜身形因為珠簾的遮擋她們的面目若隱若現但就算是這樣也能感覺到如雪肌膚似畫容顏。
「陸恆見到兩位娘娘你還不叩拜施禮!」站立在台座旁邊的一名黑衣太監手中拂塵一揮尖聲叫道。
陸恆抱拳拱手。揚聲說道「臣。陸恆見過兩位娘娘。」
在這一刻所有殿中肅然站立的大臣都被陸恆表現出來的輕慢和無禮驚呆了場面出現了瞬間的寂靜接著便是火山爆發般的轟然∼∼「太無禮了這小子太無禮了。「∼∼「竟然不下跪叩頭也太放肆了」∼∼「早就聽說這小子膽大包天。沒想到啊沒想到他不會是個呆傻兒童吧」∼∼
一時間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上亂如農貿市場。
當然也有一些人並不吭氣。拿眼睛瞅瞅站在大殿正中一幅若無其事神情地陸恆又瞄瞄站在那裡彷彿睡著了似地太尉陸平心中琢磨著這個陸恆如此的無禮放肆莫非有所依仗暗含深意。
「大膽!」一個身材修長。面容清矍的老者排眾而出指著陸恆的鼻子怒叱道「陸恆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麼罪?」陸恆一臉惘然「我怎麼了我?」
「到了大殿之上。你為何不叩拜施禮?在你的眼中還有皇家威嚴麼?」
大帽子當頭壓下那老者斜睨了陸恆一眼目光陰冷凌厲有如毒蛇他不待陸恆分辯就轉身對著平台之上的兩名娘娘躬身一拜說道「臣。汝陽王李越請兩位娘娘同意將這個狂妄之徒拖出殿外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咦原來這老幫子就是汝陽王李越啊陸恆轉過臉去深深地看了李越一眼那眼眸中在瞬間爆發出來的凶悍就連李越這樣自認為歷經世間風霜看慣風波險惡的人也不由心中一凜。
在陸恆的眼眸中有著毫不掩飾地暴戾、邪惡和殺戮的寒光。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鐘鳴讓大殿上的喧囂吵鬧安靜了下來接著一個冷脆的聲音響起「眾卿不要爭吵待哀家先問問他再說。」
「陸恆你為何不下跪參拜?」
陸恆朗聲答道「稟娘娘不是臣不跪拜而是太祖皇帝不讓臣跪拜。」
「嘩」
喧囂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可比剛才的聲響更加大了就連那些剛才的觀望者在此刻也加入了斥責陸恆地行列∼∼「放肆!實在是太放肆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都大行三十多年了難道還托夢給你不成?」∼∼
而汝陽王李越反應最是激烈跳著腳手指彷彿雞爪瘋發作般的抖動著「鎮殿將軍何在?!把這個胡言亂語的傢伙拖出去斬了!」
唯有太尉陸平仍然閉著眼睛全然不為所動但細心的人卻發現太尉陸平的耳朵正在有規律的抖動、抻長。
「陸恆你說太祖皇帝不讓你跪拜有何證據?」
那個冷脆聲音繼續詢問道聲音是從左邊珠簾之後發出來的語氣間頗有#護之意陸恆猜想說話者定然是代表門閥豪族利益者的長春宮何昭儀。
「太祖皇帝在開國之初曾有言道身為將領甲冑在身者可以不用大禮參拜臣身為威遠將軍身披甲冑根據太祖皇帝地遺訓所以站立在這大殿之上拱手為禮而沒有叩頭跪拜。」
陸恆語意鏗鏘地說道「那些堅持讓臣大禮參拜的人特別是這個老傢伙」他指著汝陽王李越的鼻子揚聲罵道「分明就是不安好心胡亂起哄把太祖皇帝當年地聖言金諭視為放屁臣建議將這傢伙拖出去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汝陽王李越氣得差一點沒有當場暴走他指著陸恆身上穿的衣衫連話都說不全了「你、你、你這也算甲冑?」
按照大齊帝國朝堂上的規矩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身穿朝服手握朝笏來到大殿之上參議朝政而陸恆現在是從三品的威遠將軍從品秩上來講陸恆並無資格領取朝服。
象陸恆這樣品秩不夠的人被稱之為外臣外臣奉詔上殿是要領取外臣專用的袍服。
但現在的陸恆還被封為關內候那可是並不在品秩之劍地高爵雖無實職卻是無上榮耀所以陸恆應該身穿候爺的服飾而不是外臣袍服讓已是候爺的陸恆再身穿外臣的袍服那便是一種侮辱。
問題是大齊帝國有規矩非軍功者不得封候為了顯示皇帝對軍功顯赫者的重視、褒獎軍候的袍服、紫綬向來都是由皇帝親手頒發而現在景宗皇帝中風在床神智全無動彈不能說死卻又沒死所以陸恆應該得到的軍候袍服便有無法頒發下來。
於是陸恆上殿穿的是一件平日裡的隨意衣衫但無論怎麼看卻也跟甲冑掛不上干係。
聽了陸恆的分辯更多的人則安靜了下來他們看出來了這個陸恆並不簡單一言一行看似魯莽其實都暗含深意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先不要跟著胡亂起哄比較穩妥。
這一安靜大殿之上有兩個人便突顯了出來一個是身材肥胖如豬全然看不見脖子的青年人相貌神情顯得有些呆滯但瞅向陸恆的細長眼眸中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沉吟。
還有一個是十五、六歲的美少年垂發不束譽止翩翩站立在人群中頗有鶴立雞群遺世獨立的味道他看向陸恆的目光卻閃爍著與歲數不同的精明。
這兩人都身穿明黃色的袍服腰繫玉帶在袍服的前後繡有金絲盤龍。
「我這身衣衫為什麼不能算甲冑?」
陸恆看著汝陽王李越一臉輕蔑「你領過兵打過仗麼?你知道刀山血海千軍萬馬麼?你知道槍戟是如何拿握?箭弩是如何發射麼?」
陸恆冷笑一聲他轉過臉來對著珠簾之後稟報道「甲冑分有十三大類臣現在所穿的便是內甲而之所以身穿內甲前來上朝卻是因為臣奉詔從江北回返京都在昨晚戍時進京就在城門口處受到了卑鄙無恥的埋伏刺殺。」
所有大臣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早已經知道昨天晚上發生在城門口處的戰鬥更知道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汝陽王府的人幹的此刻聽見陸恆當著和尚罵禿子都不由用眼睛去瞄那汝陽王李越而汝陽王李越在這一刻到恢復了平靜板著一張臉捋著鬍鬚似乎是在聽陸恆講故事臉上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陸恆既然你身穿甲冑那麼就不用跪拜了。」
這時候從珠簾的右邊一個嬌甜柔美的聲音響了起來攪稀泥般地說道「這次宣你入京一是為了嘉獎你在征伐匈奴的戰役中立下了的赫赫軍功實乃我大齊帝國所有軍人的楷模。」
「這第二麼便是現在的傳聞太多了而且有很多傳聞一聽便知道是誇大之詞所以我們都很好奇想聽你親口說一說這次率軍奔襲匈奴山城的真實情景。」
這說話的人定然就是雨花閣的王美人了光聽聲音便可知道這女人定然是一代尤物難怪景宗皇帝會因為她身患馬上風呢。
陸恆循聲瞅去奈何珠簾晃動發出「叮叮」輕響仍然無法看清楚那王美人的容顏唯露出一截圓潤到了極點的尖尖下頷彷彿是羊脂美玉瑩瑩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