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這一天無論是在大齊帝國的史撰中還是在匈奴大事記的羊皮捲上都是應該大書特書的一頁。
五千多名匈奴最精銳、最強大、最武勇的戰士——金帳狼騎以一種既悲憤且又慘遭蹂躪的複雜心情看著那兩名殺死匈奴最強大勇士的敵人以大搖大擺的姿態踏上浮橋回到對岸。
~~對這兩人每一個金帳狼騎既有著刻骨的仇恨又有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深深敬畏。~~
看著唯一可以連接兩岸的浮橋無聲斷裂殘肢碎片在水面上打了個旋兒便消失不見唯有滔滔弱水以亙古不變的洶湧澎湃嗚咽東去。
~~就算是那浮橋不斷裂在這一刻又有多少匈奴勇士有膽量衝過去呢?~~
看著在河的對岸一個光頭壯漢手擎書寫著「江北陸氏」的腥紅大旗縱馬來回狂奔不停的用匈奴語囂張高呼「誰敢惹我!」那起而又落的馬蹄分明是在踐踏著每一個金帳狼騎的心靈。
~~羊個腿的有本事你小子過河來啊!~~
看著那些身著匈奴袍服的敵人一個個在對岸的高坡上盡情的跳躍歡呼一個個用勝利的表情極盡輕蔑之姿的羞辱著做為戰士的自己。
~~長生天啊長生天你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們啊?!~~
有很多金帳狼騎的勇士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羞辱了他們像被抽了筋一樣從馬背上掉落了下來以頭戧地。淚流滿面。
只有很少的金帳狼騎才注意到在河的對岸忽然出現了騷動。一個身材高挑、比初升朝陽還要眩目美麗的匈奴女子指著身體側面五十多步遠的一個蒙面壯漢像受傷的母豹般便欲撲上上去但她的身子被一個同樣美貌的女子給制住了動彈不得。
那名匈奴美女又嘶又咬狀若瘋狂這時她看見那名蒙面壯漢向身後的人群中退去。匈奴美女急了。竭斯底裡的尖叫道「把面布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臉!讓我」
接著那名匈奴美女不知怎麼的便昏了過去再接著身形閃動間那名匈奴美女和蒙面壯漢都如飛濺而起的水珠重新回來江水之中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似的消失不見了。
因為距離頗遠所以那名匈奴美女的面目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有幾名金帳狼騎的勇士在瞬間便認出來了這不是我們匈奴最美麗的花朵——燕善部落的阿迪娜麼?
長期駐守在彈漢山王庭的金帳狼騎有不少人在部落聚會時見過阿迪娜有不少人在知道阿迪娜和匈奴三王子巴蘭比的婚約後把心中的愛慕深深隱藏把阿迪娜視為在夢境中升起的最美麗的月亮。
想不到啊想不到美麗如花的阿迪娜竟被凶殘的敵人給擄掠走了!
雖然在心靈遭遇到連續不斷的打擊下這些匈奴勇士的情感。和承受能力都已變得麻木起來但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還是感到了一種撕心裂肺般的巨痛這種巨痛到讓他們忽視了那名在阿迪娜的戟指下而悄然退去的蒙面壯漢。
當天在弱水河的兩岸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勢不兩立的雙方因為身體疲憊到了極限而各自蒙頭大睡較勁般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
雙方的戰馬不時發出「灰灰」地應和拍岸的濤聲傳達的卻是天籟的靜謐。
這一覺雙方都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當第二日的太陽再一次從地平線處蓬勃升起在金帳狼騎們雖然不甘卻不得不接受現實的目光注視下陸氏族兵精神抖擻沐浴著金色的陽光彷彿披著血色的盔甲以一種從容不迫的姿態揚長而去。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便是陸石武他那折射著朝陽的光頭在荒野的背景下熠熠生輝完全可以喝初升的紅日相媲美。
走著走著陸石武忽然回頭高呼「傻B們不要送了下次爺爺還來!」
在片刻的怔忡之後所有金帳狼騎的勇士都像是尾巴被點燃的野牛已經出離憤怒了他們嚎叫著衝到弱水河邊放聲大罵有的人甚至把手中心愛的彎刀不管不顧的扔向對岸。
但即便是這樣也仍然宣洩不了這些勇士們心中的怒火鬧了半響後彷彿約好了似的這些勇士們一起解開褲子掏出那話兒放水!
****
昭泰元年初夏六月初八。
「報!緊急軍情!」
隨著悠長的吆喝聲一名頭盔上插著三根鷹羽、滿身風塵的甲士手舉刻印著「軍情」兩字的朱紅密匣連滾帶爬的進入了殿中。
為了這個久候不至的密匣可是有七、八名內侍都挨了板子呢現在它終於出現了!
坐在那裡保持小憩姿態的驃騎大將軍方東陽枯陷下去的眼窩猛然迸裂出一道細縫渾濁的目光轉動了一下後眼皮便又閉合了而這一切動作的完成並沒有使他的酣聲出現絲毫停頓。
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雙目放光的盯著那密匣恨不能一把搶奪過來先閱為快。
盤膝而坐的太尉陸平仍然保持著吐納練氣的神態臉上一派不被外物所擾的古波不興只是那垂下來的白眉卻無風自動。
景宗皇帝「呵」的一聲身子一俯便要從龍椅上站起但轉眼間瞄見了陸平的沉穩他又坐了下來不但坐下還拿捏姿態的向後靠了靠接著乾咳一聲以一種矜持的手勢從內侍手中接過遞上來的密匣驗封、啟匣、取閱這一切動作倒是不緊不慢只是垂下的袍袖卻彷彿是投下石塊的水面漣漪忽生。
密折在景宗皇帝枯乾的手指間緩緩展開發出「沙沙」輕響。
景宗皇帝在看閱軍情密折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不時抬起頭來偷窺景宗皇帝的臉再根據景宗皇帝的臉色來猜測這份遲到軍情密折的內容。
張崎自認為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而且也正是憑藉著這一份本領他才能爬升到今日的高位但此刻景宗皇帝的臉色變得也太快了同時也太奇怪了忽怒忽喜忽懼忽恨全無半點規律可言特別是到了最後景宗皇帝的手中風般的簌簌而抖那張橘皮似的老臉更成了各種表情的揉合體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跳動每一個跳動似乎都代表著一種情感的展露而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同時具有這麼多的情感呢?
「啪」
隨著一聲巨響景宗皇帝把那份密折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龍案上然後呼呼喘著粗氣一言不發面沉似水就如風暴即將來臨時的海面。
好像聾子般驃騎大將軍方東陽的酣聲仍然小曲般的響著全然不為所動。
而太尉陸平則呼出一口濁氣吸入一口清氣然後連眼皮都不張的繼續打坐。
好奇心能夠折磨死一隻老虎何況人乎?!
唯有撫南大帥張崎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百貓撓抓般的難受他不停的咳嗽著希望能夠喚醒景宗皇帝的注意~~咱們倆可是一夥的你看完了過完癮了也該讓我瞅瞅了吧~~
景宗皇帝橫了張崎一眼這一眼流露著毫不掩飾的騰騰殺氣把張崎駭了一跳~~我可沒得罪你啊~~接著景宗皇帝拿起那份密折站起身來向偏殿走去。
張崎瞇著細長的眼睛瞅瞅方東陽又瞅瞅陸平心想一個是為了保全富貴而不願意惹事一個另有情報來源恐怕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可不跟你們比鎮定。
張崎屁顛屁顛的跟入偏殿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宗皇帝像掉進陷阱中的野獸在偏殿中來回走動著咆哮著臉色赤紅如血花白的鬍鬚似乎根根倒立那份軍情密折被他攥握成了一團砸在張崎的身上又掉落在地滾出頗遠的距離。
張崎瞄了景宗皇帝一眼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從地上把密折拾起再小心翼翼的展開。
張崎實在是搞不明白景宗皇帝為什麼會如此憤怒對匈奴戰爭的最壞結果莫過於左路大軍在匈奴三大部落的聯合抵禦下久攻不下飲馬潭再加上撤退時拖泥帶水而被趕來支援的匈奴鐵騎重重包圍力戰之下而全軍覆沒。
這種最壞的結果也是曾經考慮過和推算到的事情並採取了一定的預防手段就算是發生了在心情難受之餘也應該能坦然接受啊可現在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