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當初的長途奔襲是迅雷、是疾風、是一道帶頭光芒陰影的黑色閃電那麼此刻的回撤更像是草原上被追趕的兔子是流浪在外多年終於決定回家的遊子是匈奴大部落逃難般的遷移。
如果說當初的長途奔襲陸氏族兵是被鐵的紀律所約束行進之間表現出來的是鐵石般的堅忍和機械般的精密那麼此刻的回撤這些陸氏族兵則彷彿是在燃燒著他們的生命潛能流露出常人難以想像的活力和**。
他們完全忘記了苦累忘記了疲乏每日裡就是知道永不停歇下來的趕路困了便把自己綁在馬背上睡覺累了便看一眼身旁那裝滿財物的馬車(那種實實在在的興奮能讓疲勞在瞬間化為烏有)有的族兵甚至練出了一手站立在疾馳的馬背上解決拉撒問題的絕技。
此刻這些身著匈奴袍服的陸氏族兵看上去跟平常的匈奴人已是完全相同甚至就連那撲面而來的草原氣息悠長的呼喊也有著同樣的濃烈他們驅趕著馬車和數萬匹無鞍駿馬快速的撲向草原邊界之西的鳳城。
是的是西撤而不是南下因為陸恆已然料定如果選擇南下回中原的道路定然會被隨後而來的匈奴鐵騎堵截到時候就算是再有本事的統帥再強悍的戰力也逃不脫全軍覆沒的命運。
因為鳳城是匈奴人和突劂人的邊境在鳳城之西是一塊近百里的荒蕪草場草場有逐漸沙化的跡像已不能放牧了被稱為碎石灘。碎石灘之西便是弱水過了弱水就是突劂人的地界駱駝嶺從駱駝嶺再順山勢南下如果順利的話或許能安全回到大齊帝國。
這裡所說的順利是千萬不要遇上突劂人的大部隊。
突劂和匈奴一樣也是逐水草而居有著強大實力的北方民族崇尚掠奪、殺戮和用馬刀來頌揚他們的鐵血。
在太祖年間突劂人曾進犯過中原那時候的突劂可比今日的匈奴還要強大足足招集了二十萬大軍一鼓作氣的攻打到了晉陽突劂的大可汗頡利還曾志得意滿的宣佈他要飲馬長江然後讓突劂戰士的馬鞭把長江的水流阻斷再踏過江去看看江南的花花世界。
大齊帝國傾全國之力在晉陽以西的平原上和突劂人展開了大會戰當時的軍隊統帥便是今日的太尉陸平先利用地勢之利堅守不出然後出奇兵斷了突劂人的糧道並在所有水源上都投了毒更散佈謠言引發突劂內亂最後一戰而勝。
據說當時的二十萬突劂大軍最後能夠逃回沙漠的只有七十多人頡利可汗在半年後鬱鬱而終。
晉陽會戰之後突劂人再也不敢用正眼看視中原大地了他們主動後撤數百里把擴張的目光投向了西邊和北邊因為有沙漠相隔倒也和大齊帝國、匈奴這兩強鄰保持了相安無事的局面。
陸恆這個借道突劂再從突劂返回大齊帝國的想法不可不謂異想天開、別出心裁但其中險難之事也同樣出乎想像最主要的是所能收集到的關於鳳城、碎石灘、弱水、駱駝嶺還有突劂內部的情報更是微乎其微這使事情是否能夠成功充滿了變數而任何微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是滅頂之災。
這也是陸恆為什麼肯放下身段和馬賊、和匈奴三王子馬蘭比合作的主要原因。
說起這個三方面合作秦翔倒給陸恆出了一個極其惡毒的主意叫做什麼互相打擊、互相監督、互相彌補、互相驚懼。
在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敵人往往會比朋友更加瞭解對方熊野率領的半天雲馬賊能夠在草原上縱橫多年一定有著匈奴鐵騎無可比擬的優勢而且對匈奴各部落的內部事物一定也更加瞭解。
同樣馬蘭比作為匈奴王子據說還曾擔當過負責剿匪的萬騎長據說戰跡極為驕人那麼他對馬賊的一些喜好、先遣和隱秘之事一定也是瞭如指掌。
秦翔的主意就是讓他們相互之間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而暗地裡互掐通過這個人的口中套出的消息去向另外一個人求證再用從另外一個人口中聽到的隱秘來打擊這個人的心靈這樣一來二去的交鋒幾回這兩個傢伙恐怕連小時候尿床、偷看鄰居家小女孩洗澡的事情都不敢隱瞞呢。
狠啊!毒啊!
這一瞬間陸恆從秦翔的身上依稀看見了老狐狸方仲行的影子。
當然從實實在在的角度而言此時此刻的秦翔跟方仲行相比還是有著很大不足的這種不足不是指兩人思想方面的優劣而是說兩人的心態。
在陸恆身邊催馬疾馳的秦翔獻上此計後那張雖然佈滿風塵但仍然有著些許書生氣息的儒雅臉龐上正流露著淡淡不安而且他的目光也下意識的閃避著陸恆的盯視瞅向遠方那天地相連之處。
或許此刻的秦翔在他的內心正在做著天人交戰呢為自己獻上了如此惡毒的主意而承受著自我道德觀念(也就是所謂的良心)的譴責。
~~如果是方老狐狸一定會擺出一幅理所當然、全不存單的神情這有什麼啊?!這算什麼啊?!良心教規的良心早就讓狗吃了!~~
陸恆覺得他有義務也有責任幫助秦翔在這方面迅速成熟起來他拍了拍秦翔的肩膀稱讚道「好!你的這個主意著實不錯秦翔我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你來完成了。」
按在秦翔肩膀的手掌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秦翔身軀的抖動。只是不知道這抖動是因為馬背的顛簸還是因為他心靈的波瀾「這可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啊現在面對的險惡形勢你和我都是一樣清楚在這時候探聽出來的消息很可能決定著我們所有人的生死秦史我相信你!」
由『秦翔』再『秦兄』多少說明了陸恆心中的殷切和期許。
說罷陸恆例子催動跨下的駿馬超過秦翔跑到隊伍前列去了。
陸恆不知道秦翔是如何完成自我思想鬥爭的陸恆也不知道秦翔是如何跟馬賊的首領熊野、匈奴三王子馬蘭比進行意志交鋒的陸恆只知道連續三天秦翔、熊野、馬蘭比三個人都明顯的變瘦了下來就好像這長途跋涉把他們身上的水份擠幹了一般。
秦翔變得更加不愛說話一雙眼眸深邃如井幽幽看不見底。
而熊野和巴蘭比兩人則經常性的東張西望一幅惶惶不安的樣子瞅誰都是懷疑的表情。
在第三天秦翔來找陸恆他告訴陸恆熊野搞不住了所以交待了一個重要情況。
當初在穹廬山城祭祀大殿中陸恆先下手為強為了把熊野收伏陸恆點明了馬賊們可能實施的陰謀詭計而實際上熊野還有一手險惡打算沒有被陸恆猜測出來。
那就是如果攻擊穹廬山城的過程一切順利而陸氏族兵又傷損不多為了獲得更多的財物熊野打算在逃亡的路上利用馬賊們對地形的熟悉而向陸氏族兵屐忽然襲擊把大部分財物搶奪過來。
當然也會留下部分陸氏族兵的性命和少量財物的並不是馬賊們心慈手軟而是希望留存下來的部分陸氏族兵和財物能夠拖延從後面追尋而來的匈奴鐵騎使馬賊們能夠從容逃逸。
為此熊野在合作之初便派出自己的手下聯絡了另外兩股馬賊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始終跟隨在隊伍的後面現在那些隱藏在暗中的馬賊傳話來了血狼樓班率領的萬名金帳狼騎已經趕到了穹廬山城也就是說雙方相距只有三日的路程。
以金帳狼騎的速度雖然陸氏族兵現在也是全力急行軍但受到裝載著財寶的馬車拖累速度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輕騎快進的金帳狼騎的在三到四天之後金帳狼騎定然能夠從後面追趕上來。
那些隱藏在暗中的馬賊同時詢問熊野到底還下不下手啊如果再不下手可就沒有機會了!
通過這兩天秦翔對熊野又打又搓又是關心又是暗諷的交談使熊野產生了這樣的錯覺他的一切其實都在陸恆的掌控之中他的那些舉動也早就被陸恆發現了而陸恆之所以一直不揭他的底那是因為陸恆希望他自己能夠坦白交代而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如果他再不坦白的話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的熊野已經完全崩潰了他向秦翔發誓他就是背著母親他也不敢背著恆少年啊!
在草原上母親是最新路的象徵而以母親為名立下的誓言是草原上最重的誓言。
「唉媽了人巴子的我已經把這些傢伙盡量的往壞裡面去想了但還是險些著了道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還是不夠卑鄙不夠無恥啊!我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學習啊。」
明明是認識到自身不足的謙虛話語但秦翔聽得卻是深奧冒起冷汗學什麼?學卑鄙無恥麼?
「既然還有一千五百多名馬賊跟在後面那麼便不能便宜他們了!」陸恆陰惻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