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白髮蒼蒼的腦袋湊在了一起嘰嘰咕咕。
「陛下臣曾經反覆推算過右路大軍發起的佯攻隨著左路大軍的出擊立刻便會被匈奴人識破他們會調集所有的兵馬全力去救援飲馬潭的三大部落但為了防止曾經製造出偌大聲勢的右路大軍確實存在定然也會留下二萬到三萬的鐵騎精兵從柳城試探性的出擊到黑水河一帶察看虛實。」
景宗皇帝在年輕時也曾征戰過沙場知道張崎此刻說的是兩軍陣前最基本的戰略攻防當下微微點頭示意張崎繼續說下去。
「八萬族兵分散出擊太尉陸平制定的這個戰略戰術著實殘忍毒辣在犧牲部分族兵的同時又為另一部分族兵換得了輝煌勝利就算迎擊而來的那二、三萬匈奴鐵騎精兵個個有三頭門臂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分散甲方的八萬族兵全部找到、擊殺。」
「匈奴草原寬廣無邊便是把八萬頭豬驅趕其上要想全部找到也是何其難也何況在時間佈陣上族兵們已經佔有先機再說那些來自門閥的族兵聽說攙雜了不少打家劫舍的老手殺人越貨的盜賊這樣的人在正經戰陣也許不堪一擊但要論起逃跑、劫掠、觀風探色恐怕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所以臣在私下預測至少應有二到三萬族兵能夠安全的回到無終城可現在呢、、、、、、」
景宗皇帝吸了一口冷氣眼睛瞇得幾乎全是皺紋不見眸光「你地意思是說朕現在高興太早了陸續還會有大批族兵返回難怪陸平那老傢伙坐在那裡穩如泰山全不著急原來是心中早有成上算。」
不料張崎卻搖頭道「陛下事情恐怕不是這樣簡單你高興的並不早因為根據時間還有從邊界斥候傳來的消息可以推斷出此刻匈奴集合的第二批鐵騎在匈奴巨且王的率領下已經增援上來了而且兵力極眾態勢不同以往。一上來就堵住了所有邊界的關道隘口擺了半門打狗的架式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還不能退回到無終城的門閥族兵恐怕永遠都不可能再踏上我大齊帝國的國土了。」
景宗皇帝「噢」了一聲似乎吐出了一口長氣杏黃的袍服下擺身軀振動。往日那似乎不堪重負地腰板一下挺直了許多他看了看張崎示意張崎繼續說下去。
張崎的眉頭皺得幾乎連成一線「怎麼可能只有九千多名族兵返回到無終城大營呢?這雖然是一個好消息但這消息也太好、太出乎意料了事情反常即為妖。這其中會不會暗藏什麼古怪呢?而且自從正式開戰以來擔任保路軍統帥的李壽至今也不曾有絲毫消息傳回這就越發讓人心生疑惑了。」
隨著張崎的話語景宗皇帝乾枯的手下意識地捋上了自己地花白鬍鬚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情景卻是當初在朝堂上自己意外宣佈李壽為右路軍統帥統領門閥豪族的族兵時李壽雖然恭身應命卻在轉身離去時投射過來的一瞥寒芒。
當時自己還很是得意心想李壽你就是朕的狗朕讓你去咬誰你就得去咬誰!休想逃出朕的掌控但此刻再想起那一瞥卻忽然有了諸多不明含義。
手猛然一頓幾根鬍鬚便被扯了下來但景宗皇帝兀自不覺。
身旁張崎仍然在把當前形勢為景宗皇帝掰開了、揉碎了來分析「陛下你注意到了沒有在回來地這九千多名族兵裡並無江北陸氏族兵而這次率陸氏族兵出戰的卻是太尉陸平的愛子——陸恆、、、、、、」
陸恆?
這名字好生耳熟隨後景宗皇帝便想了起來他倏然一驚的看向張崎卻見張崎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陸恆不就是前年秋天發生在首陽山獵場禁衛軍被殺案的兇手麼?那案子可是號稱大齊帝國開國以來的第一血案呢當時鬧得天翻地覆沸沸揚揚陸平那老幫子為了保全此子的性命在朝堂之上還險些要跟自己玩流血五步的把戲而當時地延尉郭寶忠更國為此案自殺身亡。
說實話現在聽到陸恆這個名字景宗皇帝還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但同時他卻是深知的那就是太尉陸平對於這個晚年所得的幼子確實有著非同尋常的鍾愛。
「你是說陸恆那小子也出戰匈奴了而且到現在還不曾回到無終城生死不知?」
「是啊。」
張崎牙痛般的點頭道「以太尉大人的老謀深算如果沒有十全把握他是絕對不可能讓他的愛子去冒險地所以說這其中怕是還有古怪呢臣太過愚鈍至今推測不出這其中的古怪究竟是什麼實在是有負陛下信任。」
笨蛋!你他媽的是個笨蛋!
景宗皇帝在心中罵道但表面卻擠出一絲笑容溫言安慰道「愛卿不必自責朕也曾領兵打過仗深知戰場之事風雲變幻最是難以測度愛卿身居中樞決定千里之外有所遺漏也是在所難免的不要太過在意了。」
滿腹心事的回到正殿之中剛才的歡喜似乎再也找尋不到了。
驃騎大將軍方東陽仍然斜倒在椅背上酣睡不醒流下的口涎幾成小溪而太尉陸平則像古鐘一般在那裡打坐入定那沉穩和旁若無人的氣勢好像這武英殿到是他家的一園全沒把自己這個皇上放在眼中。
從殿外飛簷滴落而下的雨聲「辟辟啪啪」連綿不絕讓景宗皇帝的心越發煩亂朕這個天子當的實在是窩囊每日裡就像是在火山項上烘烤油鍋裡煎炸稍不小心就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痛苦、太鬱悶了朕為何要忍受這樣的折磨啊!朕現在就調兵入京把這些該死的門閥世族通通斬殺乾淨!
景宗皇帝越想越是憤怒身子簌簌抖動就像是風雨中那尾孤竹。
而景宗皇帝之所以如此憤怒就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什麼~~調兵入京把門閥世族斬殺乾淨~~這類打算只能是想想罷了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實施那種無力感讓景宗皇帝的腦袋象針扎一般的痛氣也有一些喘不過來他一掌擊在身邊的沙盤上發出「彭」的一聲巨響千里江山在他這一掌之下化為粉塵。
這如怒濤拍岸的巨大聲響讓方東陽那有若小曲的酣聲暫時停歇下來接著便見方東陽眼都不睜地吧嘰著地乾癟嘴唇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別搶!那塊肥肉是我的!」
而太尉陸平則在片刻之後才微吐長氣緩緩睜開眼眸淡淡的瞅了景宗皇帝一眼。
這是什麼樣的一眼啊?!景守皇帝覺得自己的一切想法在這樣的目光下完全都被洞察無可躲藏同時從那眼眸中流露出來的嘲諷更讓景宗皇帝險些撲上去像瘋狗一般咬上太尉陸平一口。
想是這樣想可實際上景宗皇帝卻是一屁股坐在上首的龍椅上呼呼喘了半天粗氣最後才臉色鐵青的道「各位愛卿關於和匈奴作戰的態勢咱們再議一下看看是否有所遺漏。」
其實景宗皇帝還真是有些冤枉太尉陸平了此刻的陸平那裡還有心思嘲笑景宗皇帝在那泰然息若、高深莫測的外表下其實也隱藏著一腦門子的官司和同樣想暴起揍人的煩躁呢。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陸恆你這小兔崽子你現在在哪裡?
李壽你的氣魄也著實不小啊你究竟想幹什麼?
太尉陸平掌握的情報比景宗皇帝知道的更多、更細因為那些已經回到無終城大營的門閥族兵已把右路大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向他做了一個詳細的匯報甚至包括陸恆的一言一行但就算如此陸平也推斷不出陸恆這個小兔崽子幹了些什麼?現在在哪裡?
但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陸恆這小兔崽子並沒有執行當初他有陸氏族兵設定的攻擊計劃否則早就應該安全返回了。
太尉陸平把地圖都幾乎看穿也沒有找到陸恆可能的攻擊方向說實話有幾個攻襲目標他也不敢想像因為去攻襲那樣的地方無論能否成功都跟送死無疑。
既然想不透那就不想了縱橫沙場半輩子的陸平對生死早已看透雖然陸恆是他的愛子但在這種胡亂猜測全無用處的情況下多想只能亂人心意何況陸九臬就跟在陸恆的身邊無論生死早晚會有一個準確消息傳來。
再說了自己如果露出擔憂、煩躁的情緒景宗皇帝看見了說不準會多少高興呢?
哼!豈能讓他如意!
此刻太尉陸平更感興趣的是右路軍統帥的李壽他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