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連台之上負責侍候的侍女足有十來個人其中很是有幾個膽小怕事的看見那些黑衣蒙面人彷彿地獄幽靈般猛然出現一個個手持利刃殺氣騰騰精神緊張之下差一點便要喊叫起來張開嘴還沒等聲音發出一把閃爍著寒光的短刀便已橫在了咽喉處鋒刃傳來的冰冷寒意讓侍女的瞳孔猛然睜大嗓間流露出來的聲音就如變調的顫音細微的可以忽略不計。
相比侍女們的恐慌和無助趙豈這個官宦家的子弟倒是要鎮定了許多他看看天又看看地看看連台之下巍峨的樓群再看看身邊的其他世家子弟還有放置在各人案前的金銀財寶怎麼也不能相信自己身在江北陸氏魁字門的重地竟然會遭遇到打劫這樣的惡性事件。
就算是做夢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荒唐可笑吧?
刀鋒雖然架在了趙豈的脖子上但趙豈的口氣卻依然強硬「你們想幹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麼?竟敢跟我動刀弄槍的我」
「啪!」
那柄短刀一退一閃之間趙豈的臉頰已被刀身重重抽中趙豈被打的頭一仰嘴角落血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半張臉登時就腫了等再抬頭時已是雙目噙淚神情淒婉就像被主人關了兩天黑房子的狗兒既恐懼又乖巧。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
陸奉川勃然大怒雙眉一軒便欲起身叱責只是身子才站起了一半那柄放在他脖間的短刀。也從半空用力拍下雙腿一軟讓他又重新坐了下來。
「你要是敢再亂叫我便宰了你!」
那名站在陸奉川身邊手持短刀的黑衣蒙面人雙眸凶光爆射。流露出來的強大殺意讓陸奉川真的吃了一驚不但是因為刀鋒之間流露出來的那股冰冷殺意還因為這個蒙面人露出來的豹眼說話的聲音分明便是在老宅中經常和自己作對的那個陸石武他怎麼跑來了?他怎麼會來這裡搶錢?難道
陸奉川再次抬頭看向站在連台中央拿著麻袋。正以橫掃六合的利落動作往麻袋中狂塞金銀財寶的高大蒙面人一眼已有所明悟此刻在陸奉川心中除了有被人用刀逼著用弩弓指著的屈辱以外。還有的就是難以置信的驚奇。
那人那人一定是陸恆!
陸恆你這禍闖的也有點沒邊了!你膽子也太大了!這可是老宅你當這是在京都的太尉府啊任憑你胡鬧我倒要看看你會怎樣收場。
在陸奉川心中他一直把陸恆看成自己的潛在敵人。但在這一刻陸奉川認為陸恆已經失去了做為自己對手的資格因為陸恆太過胡鬧只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面對陸恆瘋狂般的洗劫。表現最為從容不迫、風度俱佳的是吳良吳二公子他不但無視橫在他脖頸間的刀鋒還好心地提醒陸恆道「我這個蘭花束額可是精心研磨過的要是放置不當很容易便會掛花你最好用錦盒中的那塊獸皮把它包起來再放在懷中」
「謝了。」
陸恆很虛心的接受了吳良的建議他看著吳良眼中充滿了感激「吳公子你這個腰帶真是不錯啊嵌著的這幾塊青玉好像值幾個錢呢脫下來!」
提著褲子的吳良吳二公子看上去仍然是那樣的從容那樣的溫文爾雅只是在那從容和溫文爾雅的背後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烈焰飛騰般的怒意。
相比吳良吳二公子的從容不迫辛大個子的態度則是熱情彷彿他現在並不是一名受害者而是合夥搶劫的幫兇「這些財寶多沉啊就說我那幾塊金磚都是有稜有角的你都放在一個麻袋裡走不了多遠就會把麻袋蹭破你應該多準備兩條麻袋」
「好建議!」
陸恆仍然是那樣的虛心不過他投射過來的眼神卻讓辛道明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大個子熱心人啊幫人幫到底把你的褲子給我脫下來兩個褲腿各打一個結讓我當麻袋來用吧!快!」
辛道明在那一瞬間想抽自己的嘴巴而吳良吳二公子看著辛道明臉上的表情卻覺得心中一下平衡了許多我雖然沒有腰帶了但至少還有褲子可提辛大個子嘿嘿你就提你的褲衩吧。
就在這時坐在首席上神情陣紅陣白最後已是一副鐵青面孔的陸黃氏猛然喝道「不得放肆!你跟我來!」
說罷陸黃氏站起身來全然不理橫放在她肩上的短刀向連台的一側走去步履卻多少顯得有些急促拄著的龍頭枴杖敲擊在香榛木的連台地面上發出密如鼓點般的清脆響聲。
「看好了都看好了誰有異動便格殺勿論!」
陸恆把手中已是很沉重的麻袋放下用惡狠狠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後便屁顛屁顛的向陸黃氏的背影追了過去。
說實話在這場搶劫剛開始的時候每一個坐在案席後面的人都不是特別在意他們不同於那些侍女他們都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物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江北陸氏老宅耶在這裡搶劫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麼?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自己在這裡真的被人搶劫了這筆損失自然會由陸氏的魁字門來賠償根本就不用擔心。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在一開始時。大家的心中更多的是把這場搶劫看成了一場鬧劇但這種輕鬆的心情隨著那些黑衣蒙面人整齊劃一的動作還有他們身上流露出來的那股凶厲氣息有著嗜血慾望的刀鋒再加上趙豈被打吳良吳二公子被近乎污辱奪去了腰帶更要推扒辛大少的褲子
這一切一切又使整個事情變得有些讓人捉摸不定了。難道是真的搶劫不成?!
這時候陸黃氏的表現再次讓整個事情升騰起了看不透的迷霧。所有人的心中都有著自己的小算盤都有著自己對事情的推理判斷但在這一刻他們都隱約感覺到事情好像是很複雜就如陷身在巨大的迷宮之中。身邊站立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流露出來的殺意更提醒著每一個人危險性的存在。
相比眾人而言尉遲疾是所有人中最清楚的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人所以他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坐在案幾之後和離他有六、七步之遙的寧馨兒對望著兩人眉目傳情在明月的照射下頗有些『別有情愫暗潛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味道。
「恆少爺你就不要蒙你的臉了你說你究竟想要幹什麼?」在燈光照射不到的幽暗一角陸黃氏猛然停住了腳步轉身怒叱道她的聲音大地駭人全然不顧是否會被其他人聽見。
「哎喲老姑奶奶你的眼神真好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我自己照鏡子都認不出我自己來呢。」
蒙面布摘了下來陸恆那張二皮臉在月光下顯得說不出的可憎可恨但同時在陸恆嘻笑的表情後面流動著的某種危險氣息又讓陸黃氏把掄起枴杖痛毆陸恆的衝動強行的壓抑了下來。
只聽陸恆說道「老姑奶奶你問我要幹什麼?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我是要搶劫啊!你賣給了我那麼多的好兵器還不肯收我的錢只要求利用這些兵器掙到的效益五五分成我要是不去搶點金銀財寶來孝敬你老人家那我也太對不起你老人家的信任了」
陸恆咒發誓般的道「老姑奶奶你放心搶來的這些金銀財寶我跟你老人家五五分成一個銀毫子都不會少給你老人家的」
「搶劫?是啊你是在搶劫呢!但你是在搶劫我魁字門呢!」
陸黃氏怒吼道如果不是有枴杖的支撐她差一點沒有昏倒在地上「帶著你的那些人趕快滾!趕快!」
「你就等著處罰吧雖然你父親是長老但你在家族內部實施搶劫你父親也救不了你你等著族規的處罰吧!」
「老姑奶奶你也太黑了吧說好五五分成的怎麼現在都變成是你的了我陸恆敬你老人家是長輩但你這個當長輩的也不能太欺負我這個晚輩了吧。」
「再說了什麼處罰不處罰的好像這裡面沒老姑奶奶你什麼事情似的要錢時你老人家可是伸出手來就不肯收回去怎麼有事了你老人家躲得比誰都快呢這可不太好吧。」
陸恆臉一板嘻笑的神情如長鯨吸水般盡斂而收劍一般的眉毛下細長的眼眸中一種陌生而可怕的光芒在遊走在迸發還有臉頰上那道如怒龍甦醒微微**的傷疤使陸恆高大的身影周圍忽然升騰起可怕的黑色火焰。
「老姑奶奶無論怎麼說你我都是合夥人難道你老人家想一推二六五來個黑吃黑?」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雪峰之巔滾落下來的冰塊那種透骨的寒意讓陸黃氏心中的怒火迅速得到了平熄這時候的陸黃氏忽然清楚的認識到了一個事實自己當初敲詐陸恆犯的是一件多麼愚蠢的錯誤她已經從陸恆的口中感覺到了更大危險正在悄悄的逼近。
在片刻的靜默之後陸黃氏剛才在夜風中因為激動因為憤怒簌簌而抖的身子又重新恢復了高傲挺拔這個年僅七十的老人此刻就像是一根筋絡盡顯的老竹有著無限的堅韌。
「恆少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很多人都在私下裡責怪自從老身成為魁字門的執事魁字門的優質器械就算是家族內部的人購買也不能得到絲毫優惠他們說老身鑽到錢眼裡了為了掙錢六親不認。」
「其實老身有老身的想法魁字門每一件優質器械都有老身的心血凝結如果賤賣了得到的人便會因為價格低賤不加在意而輕忽視之如果是高價所得便會珍愛非常所以老身賣高價也是為了讓那些器械能夠被人珍惜不至明珠暗投。」
「想不到老身的想法竟會造成了如此誤會這樣吧恆少爺這次你就不要動手搶劫了我魁字門對不起這個臉五五分成的事從今天開始就當不存在那批裝備的錢恆少爺你按成本價付錢給老身這樣的結果不知恆少爺你是否滿意。」
奸商理論!
不過看著陸黃氏那張在夜風中像松樹皮一般的老臉閃爍著~~這已是最後底限如果還不同意大家便玉石俱焚好了~~的強硬使陸恆對陸黃氏情不自禁的產生了幾分敬重不愧是江北陸氏的女強人啊。
「雖然少爺我吃了點虧但老姑奶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陸恆大義凜然的說道。
拄著枴杖的陸黃氏和蒙著臉的陸恆再次出現在宴席之上時成為了所有人目光交匯的中心。
陸恆一抬手所有的黑衣蒙面人一起收刀入鞘那「卡」的一聲脆響竟然有如一聲。
接著陸恆和這些黑衣蒙面人從連台的兩側迅速撤退了下去他們手中的弩弓在撤退時仍然有意無意的指著台上的眾人有先行、有掩護、有策應、有殿後雖然只是二十幾人但行動之間動作有序悄然無聲流露出來的強大戰鬥力讓幾名有識之士都覺得眼中一亮。
而陸黃氏的神情多少都有些悻悻了但也恢復了在連台之會最開始時的雍容華貴只聽她宣佈道「這件事情只是一場小輩們的玩鬧希望歡娛嘉賓只是表演的有些過頭了讓大家受到了驚嚇老身決定每位賓客都可得到五十兩黃金借此來表達老身的歉意」
「什麼?是玩鬧?那我這」
無辜被打的趙豈立刻發作起來雖然能獲得五十兩黃金的賠償但當眾被打尊嚴何在?
「趙公子麼因為受了傷將獲得百兩黃金的賠償」
趙豈的聲音立刻低了八度。
坐在那裡的陸奉川卻全然沒有聽見陸黃氏的話語他盯視著陸恆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扭曲的鷹臉上目光灼灼有如兩團在暗夜中跳躍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