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的話讓加布裡埃爾陷入了沉默。這個水晶骷髏思考了一會,才慢慢的說道: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維克多。距離你把我封印起來的那一刻才多久?死在凱東和你手下的阿巴濟戈還屍骨未寒吧?」
「人是善變的,本質決定了我活得很自在,隨心所欲是種樂趣。」
「這是在開玩笑吧?你活得自在?呵呵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話!」
緊接在羅蘭的話後,加布裡埃爾發出尖刻的笑聲。那個聲音猶如夜梟的嘶鳴般刺耳,讓站在不遠處的阿卡尼斯聽得頭昏腦脹。羅蘭皺著眉頭等了片刻,然後將手按上了劍柄。於是加布裡埃爾降低了音量,轉而嘲諷的說道:
「我不覺得曾經的大英雄忽然決定要當個壞蛋是因為他活得自由自在。所以有話直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凱東的死顯然是由於他的冥頑不靈。你當然會為之惋惜,但也應該知道要尊重他的選擇。我實在是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你做出了現在的決斷?畢竟我們曾賭上一切的戰鬥,寧可倒下也不向對方曲膝。難道你會天真的以為過了幾年,就可以輕輕鬆鬆的和我做交易?我得提醒你,我可是一個半神巫妖。當年你無法毀滅我,只能將我封印。此時亦然,你根本沒有用來談判的籌碼。對不滅的我而言,一時受到的禁錮不過是小小的不便。終究會有野心勃勃地狂人前來,為了能利用我的力量而做出蠢事。所以告訴我實情吧,讓我斟酌看看。假如能找到足夠的樂趣。我會考慮在殺掉你以前完成一些承諾。」
「……好吧。」
羅蘭凝視著面前的水晶骷髏,終於點了點頭。他站直身體,低聲的說道:
「芙蕾雅,也就是凱東的女兒,因為我的關係被當作魔女處以了火刑。她是無辜的,也是這件事把凱東逼上了絕路。」
「凱東只要揮起聖劍卡索繆爾砍翻一堆人不就行了?」
「海姆捨棄了他。」
向著不以為意的加布裡埃爾,羅蘭耐心的解釋道:
「凱東被當作了棄卒,只因為他不能貫徹一錢不值地正義。 ̄ ̄當時凱東試圖披露真相,為我爭取應得的名譽。而堂堂地月灣騎士團又怎能容忍自己的愚行被曝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關係數萬人生死地事件中表現得像群白癡?我猜那些聖武士大人肯定經過討論。最後認為穢暗的邪神之子不配領受榮譽。與其在百姓中樹立一個壞榜樣,倒不如由他們勉為其難的取而代之。既然凱東不識時務。那麼就只好犧牲他了。海姆可是個很實際的神,它很明白在喊完動聽的口號後該怎麼挑選代理人。」
「我早就告訴過你。貴族、神祇,全都是狗屎。當然,那時候你並不是為了他們而戰……」
說到這裡,加布裡埃爾有些挪揄,又有些感慨的歎息了一聲。它睨視著羅蘭,用同情的口吻說道:
「你終究沒有保護好自己地情人,維克多。你原本可以帶著她離開的吧?我想。只要你開口邀請,那個叫芙蕾雅的女孩肯定會高高興興的跟你去天涯海角才對。當初我就覺得,你是拙於表達感情的類型。你好像一直在害怕什麼,逃避什麼,從來不把目光正視向身邊的人。你難道不能坦然地接受命運,就像那個女孩明知愛你所必須承擔的風險麼?你留下她。就等於親手殺了她。現在你要彌補什麼?更多無辜者的鮮血就能洗刷你地恥辱麼?」
「……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
面對滔滔不絕的加布裡埃爾,羅蘭陰沉的收細了瞳孔。接著他平伸出手,低吟道:
「醒來吧。慕戀。」
「這是……」
「我的神力之種。」
當加布裡埃爾愕然的張大嘴時,羅蘭拔起了那把超大的雙手劍。這個黑衣劍士輕鬆的把慕戀扛到肩上,然後淡淡的說道:
「無辜者的血嗎?我覺得說笑的人是你。他們蒙受了恩惠卻不自知,揀回了性命卻唾棄幫助過他們的人。即使我讓你殺了那些蠢貨,充其量也不過是扯平而已。更何況當時不是沒有人告訴他們事實,只是誰都不願意相信罷了。所以這座城裡擠滿了白癡和忘恩負義者,他們都欠凱東一條命。現在為了凱東,為了芙蕾雅,我要求一個公平的結局。你願意幫我嗎?還是希望在這裡被摧毀?」
「……我幫你。」
「很好。」
聽到加布裡埃爾充滿無力感的回答後,羅蘭送走了慕戀。他在放著骷髏的水罐前蹲下,隨後認真的說道:
「殺戮、痛苦、陰謀、死亡,散播你熱愛的一切吧。我不會對你進行具體的約束,只要結果是月灣城從此消失就好。你必須在一周內展開行動,不能放跑任何一個月灣騎士團的成員。假如你願意接受這些條件,就以真名來起誓吧。」
「明白了。」
在簡單的儀式過後,羅蘭用劍鞘輕佻,把水晶骷髏拋入了空中。這使得加布裡埃爾擺脫了聖水的侵蝕和鉗制,立刻恢復了自由。它望著轉身離開的黑衣劍士,顯得若有所思。而背對加布裡埃爾的羅蘭只是不急不緩的走著,同時冷冷的說道:
「雖然我還有事要辦,但你想打一架的話也無妨。我沒有要求過你不得復仇,你只需考慮清楚後果就可以自己做決定。」
「……再讓我準備一段時間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的,維克多。」
加布裡埃爾躊躇了一陣。終究還是放棄了。畢竟它再怎麼痛恨羅蘭,在面對可以摧毀一切的慕戀時仍然得考慮再三。那把超巨劍是神器中地神器,只怕用來屠神都綽綽有餘。加布裡埃爾沒興趣挨上一下試試,於是它漂浮著穿出了大門。那個半神巫妖喃喃咒罵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羅蘭輕噓了口氣,接著彎腰撿起了一把設置在陷阱上的匕首。他把匕首拋給阿卡尼斯,然後向那個吃驚的盜賊說道:
「走吧,還有事沒完成。」
阿卡尼斯心不在焉的伸手,差點被劃傷。他定定的望著羅蘭,突然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
「剛、剛才的是半神巫妖?!」
「是的。怎麼了?」
「你打敗過那種怪物?」
「不是什麼大事。」
羅蘭聳聳肩,滿不在乎地回答道:
「棘手的敵人遍地都是。相比之下。你膽敢惹毛黎雪峰才是真正無謀地行為。」
「一個煉金術師……」
「黎雪峰比你想像中要可怕得多,小鬼。實在可怕得太多。他遠比隸屬糾纏符記的半神巫妖更不好對付,所以你最好乖乖呆在他看不到地地方。」
沒有再做更多的說明,羅蘭就穿出了建築。阿卡尼斯品味著那個黑衣劍士的話,在一陣毛骨悚然之後跟了上去。他們橫跨了三分之一個城市,抵達了明顯聚集著富人的豪華住宅區。羅蘭沒花多少功夫,便挑出了一座高三層,標有不眠之眼徽章的建築。這次他光明正大的走出陰影。直接邁向了大門的方向。
兩個守衛地士兵剛剛準備舉槍攔住羅蘭,就頹然倒了下去。他們的喉嚨上插著光能匕首,而隱刃護腕則在羅蘭的手上散發著魔法光輝。這個黑衣劍士若無其事的前進,用同樣的方法幹掉了藏在暗處的弓箭手。當他踏進建築內部時,半打聖武士圍了上來。羅蘭花了三秒鐘收拾他們,使得腳下地地毯吸飽了鮮血。
不久後。一個年邁的貴夫人呼喚著侍從的名字,緩步走下了環形地階梯。大廳中的慘狀讓她渾身為之僵硬,連逃走的力氣都消散殆盡。羅蘭微笑著拾級而上。並脫下氈帽對貴夫人行了一禮。接著他一邊慢慢抽出天魂,一邊平靜的說道:
「我來找您的兒子辦些事,威廉夫人。但看到您,我就想起當年您給小威廉先生出過的那些好主意了。我知道您反對小威廉先生追求芙蕾雅,簡直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所以我相信在把芙蕾雅定成魔女的一事上,您必定下了很大的功夫。顯然您希望兒子能找到門當戶對的配偶,這種心情我可以理解。所以現在也請您理解一下我的憤怒,並做好接受報應的準備。」
「魔!咕嚕……」
貴夫人顫抖著手指向羅蘭,剛喊了一個字便含混了聲音。羅蘭帶著刀鋒般的笑容,滿意的看著一條被挑在天魂上的舌頭。稍後他將血淋淋的舌頭甩開,接著踩住了威廉夫人的裙角。於是那個正想逃走的貴夫人立刻摔倒在樓梯上,被羅蘭像沙袋一般的踏在腳下。
雖然威廉夫人瘋狂的掙扎,表現出了老年人罕見的活力。可是隨著她的骨頭一根接一根的在靴底下碎裂,這個貴夫人很快就只剩下了喘氣的份。羅蘭輕輕的揮劍,讓天魂順著威廉夫人的背脊切入。當那個垂死的貴夫人開始哀嚎後,羅蘭利落的翻了下手腕。於是一根完整的脊椎骨彈入空中,最後落在了威廉夫人的面前。
「這根骨頭不該屬於你,你這種人只配在地上爬。」
羅蘭帶著溫柔的表情俯下身,在威廉夫人的耳邊低語道。然後他站直身體,向著一個臉色蒼白,顯得憤怒又害怕的中年人點了點頭。這個黑衣劍士踩過威廉夫人的後腦,踏上了建築的二樓。他從容的對著中年人鞠躬,隨後淡淡的說道:
「我來見你了,小威廉大人。你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吧?還是我來得太快了?」
「我、我最痛恨你的這種多禮,你從第一次見面起就在蔑視我!」
中年人咆哮道,同時畏縮的後退。羅蘭搖著頭。慢慢地逼前。他優雅的抽出魅影,接著滿懷惡意的說道:
「蔑視?我怎麼敢呢?您可是打敗了半神巫妖的英雄啊,小威廉大人。您不是還聲稱將我驅逐出了月灣城麼?而且還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沒有放過芙蕾雅。我真想知道,你的鼻子下長著的是屁股嗎?還有凱東……守衛之神海姆到底打算靠你來守衛些什麼?」
「不准污辱我的神!」
靠著海姆的名字,小威廉似乎恢復了點勇氣。他用幅度大到誇張的動作拔出佩劍,指著羅蘭說道:
「芙蕾雅從不正眼看我,這根本是對海姆地不敬!在神的名義下,我地所作所為就代表了正義!」
「真的嗎?」
「當然,看。我有神地庇佑!」
向著越走越近的羅蘭,小威廉大吼了起來。白色的光芒穿出他的身體。那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神恩光輝。在確認了海姆對自己的後,小威廉鎮定了一些。他舔了舔嘴唇。然後聲嘶力竭的喊道:
「即使你殺了我,也不過是將我送去神地身邊。我不怕!我一點都不怕你!」
「你恐怕要失望了。」
聽完對方的話後,一縷殘酷的笑容浮現在羅蘭的臉上。他帶著無比毒辣的表情,靜靜的說道:
「我保證,你死後哪裡也去不了。雖然這一手我很久沒用了,但……我先示範一次給你看好了。 ̄ ̄吞噬吧,天魂!」
威廉夫人忽然尖叫。因為天魂插入了她地頭蓋骨。隨後這個貴夫人的容貌在瞬間枯槁,整個人幾秒內就變成了一具乾屍。等到威廉夫人的屍體不再有一絲生氣留下後,羅蘭收回了劍。他望著面如土色地小威廉,非常誠懇的說道:
「相信我,這把劍就是你的歸宿。你會在裡面受盡無法想像的折磨,最後被吸收得渣也不剩。」
幾秒後。正在樓梯口揮舞軍刀和匕首,努力抵擋住追兵的阿卡尼斯聽到了來自羅蘭的呼喚。他們消失在陰影中,只在地上留下了兩具乾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