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黎雪峰有點常識,就會知道精靈很少接受他人的觸摸。除了最親近的朋友外,她們甚至會拒絕跟別人握手。尤其是肩部以上的部分,對精靈而言更是禁區。在這方面有過很多血淋淋的教訓 ̄ ̄比如有人曾自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輕薄了某個精靈一下,然後便被那些以美貌和敏捷出名的種族射成了篩子。而一旦有哪個精靈願意接受他人的觸摸,這就意味著做出了某種程度的暗示。
可惜黑日城裡的精靈屈指可數,黎雪峰也沒花時間研究過有關種族的知識。所以他伸出了標標准准的鹹豬手,卻還懵懵懂懂的不自知。這是好心辦壞事的活生生例子,幸好在場的還有其他人。
當維康尼亞已經閉上眼睛,准備接受命運的拂觸時,依依跳了起來。她牢牢的攀住黎雪峰的大腿,接著把兩顆虎牙惡狠狠的埋了進去。於是黎雪峰的手停了下來,僵硬在已經離維康尼亞不及半寸的位置。雖然他已經能感覺到那個精靈散發出的體溫,但終究還是功敗垂成。
“呃啊啊啊啊∼!!!”
黎雪峰一邊發出淒厲的慘叫聲,一邊條件反射的單腿跳了幾下。依依死死的糾纏不放,還像肉食動物撕扯獵物般的搖晃著小腦袋。維康尼亞好奇的睜開眼睛,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只可憐有前車之鑒的黎雪峰既疼得痛不欲生,又不敢再硬拉那只蘿莉下來。他蹣跚著哀嚎,直到維康尼亞走過來。
這個精靈淡然的伸手。輕輕的托住依依地腋下。她稍一用力,就讓那只蠻橫的蘿莉奇癢難當。趁著依依嬉情不自禁的笑起來時,維康尼亞將她抱進了懷裡。總算緩過氣來的黎雪峰扶著把椅子,看到維康尼亞不輕不重的刮了下依依的鼻子。隨後她靜靜的凝視著那只蘿莉,溫婉的教訓道:
“不可以這樣,知道嗎?”
“哼!”
“要是不聽話,下次就不給你做點心了。”
“嗚嗚∼”
在維康尼亞沒有半點火氣的威脅下,依依竟然立刻繳械投降了。這讓邊上的黎雪峰張大了嘴,差點把下巴掉到胸前。此刻他深深地覺得,大千世界的食物鏈關系確實是異常地嚴苛。就連那只蠻不講理又很會吃醋的蘿莉。都會敗在一物降一物地鐵則上。當然,黎雪峰也深信。維康尼亞親手做出來的點心肯定有其獨到之處。畢竟光是那個精靈泡出來的茶,便已經是人間絕品了。
無論如何。在察覺到維康尼亞的新才能後,黎雪峰相當的高興。他甚至暗暗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在搬家前忽略掉國寶級的管家人才。黎雪峰沒有注意到,維康尼亞的表情在從容中混雜了一絲悵然。因為那個精靈罕見地有點煩躁,內心的漣漪還未平靜。 ̄ ̄她說不清楚自己是逃過了一劫,還是錯失了千載難逢的機會。那種感覺難以形容,令維康尼亞在患得患失間搖擺不定。
然後菲裡走了進來。讓曖昧的氣氛隨之潰碎。她看都沒看馬上退去一旁的維康尼亞,就直接沖著黎雪峰說道:
“找不到維維安,她不見了。”
“啊?!”
“我去遍了她可能在的地方,問了所有可以問地人,都沒有她的消息。可以肯定,從昨晚到現在。沒有人碰到過維維安。”
這番話使得黎雪峰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腦袋更是脹大了三倍。即使他再遲鈍,其實心底裡也明白。自己近來有點冷落了維維安。不過黎雪峰還沒有充足地准備,來面對這樣的結果。他原本還打算找個機會,私下安撫安撫那個半魔少女。可是維維安的承受力顯然先一步到達了極限,讓她選擇了回避。
‘自暴自棄的女人會干些什麼?,
黎雪峰皺著眉頭,思考起了嶄新的問題。他沒有相關的經驗,也不覺得維維安會跑去玩葬花,或者在雨中奔跑哭泣之類的俗套把戲。作為有勇氣逃離族群,並坦然接受後果的霍夫林,那個半魔少女不會簡單的拋棄自我。但她只要下定了決心,那麼再要挽回恐怕就得大費周章了。
無須用到清明之心,黎雪峰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而且他依然喜歡著維維安,不想因為誤會的緣故與她分離。畢竟那個半魔少女是第一個打動了黎雪峰的異性,甚至還有過可以獨占黎雪峰的機會。若不是菲裡半路殺出,大膽的攻陷了黎雪峰。那麼從正常的角度來看,維維安作為一個初涉愛河的少女,她的羞澀與矜持根本無可指摘。
於是黎雪峰立刻感到了悔意,並決心加以彌補。他背著手原地轉了幾圈,接著突然有了主意。黎雪峰稍加沉吟,就對著菲裡說道:
“你去特倫特那裡等著,萬一維維安回來了就跟著她。我去找羅蘭幫忙,黑日城裡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好的。”
菲裡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黎雪峰目送她出門,然後歎了口氣。那個黑暗精靈相當的寬大,普通女人在這個時候應該會落井下石的說‘走就走了吧,反正有我在就夠了,才對。但……自認俗人的黎雪峰這次決定要悶聲發大財。
靠著傳送法術,黎雪峰在五分鍾後來到了影火盜賊公會的大門前。這不是由於他施法的速度變慢了,而是因為依依的糾纏不放。那只蘿莉死活都要跟著黎雪峰,但黎雪峰擔心盜賊遍地的環境會教壞小孩子。要不是有維康尼亞幫忙,恐怕他現在還被依依拽著袍角。
一見到黎雪峰,幾個看起來游手好閒,在隱秘入口前晃悠的男子就跑進了大門裡。沒過多久。阿登納就從偽裝成破敗房屋的建築中走出。他先讓其他人退下,然後脫下氈帽向黎雪峰微微躬身。這個盜賊看起來有點疲憊,但仍然振作精神地說道:
“請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羅蘭呢?”
黎雪峰看看阿登納,有些好奇的問道。他向來與羅蘭面對面的交流,從來沒有遇到過需要別人轉達的情況。阿登納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他聽出了黎雪峰的弦外之音。於是這個盜賊躊躇了一下,便壓低聲音說道:
“發生了一些事情,請進來談吧。”
“好。”
雖然黎雪峰覺得更加疑惑,不過還是跟著阿登納走進了盜賊公會的內部。他們穿過長長的巷道,一路上都有人投來閃爍不定的目光。最後阿登納跨進了位於通道底端的一間小屋子裡。並在黎雪峰跟進後關上了門。他掩上木板地動作非常小心,似乎還在留意傾聽有沒有被跟蹤。
當黎雪峰覺得越來越不對頭時。阿登納用一句話證實了他的預感。這個盜賊背靠著門攤攤手,然後非常無奈地說道:
“會長離開了黑日城。把爛攤子丟給了我。”
“什麼?!”
盡管黎雪峰已經有所准備,估計自己會聽到出人意料的消息。但在得知羅蘭不告而別後,他還是大吃了一驚。黎雪峰盯著阿登納,發現這個盜賊已經不再掩飾他地神困力倦。阿登納甚至垮掉般的坐進椅子裡,用手猛抓原本就異常凌亂的頭發。他像是發洩般的折騰了一番,隨後才有氣無力的說道:
“昨晚會長一回來,就帶著阿卡尼斯去了密室。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十分鍾後會長告訴我,要我當他的繼任者。他們當晚出發,從北門離開了黑日城。會長總共帶走了十二匹馬,沒人知道他究竟要去哪裡。”
“不回來了?”
“多半吧。”
對於黎雪峰的提問,阿登納以陰郁地語氣做出回答。然後他把拿著帽子的手用力扣在桌子上,絕望的抱頭呻吟道:
“活見鬼。我憑什麼來統治公會?兼並影火的收尾工作都沒完成,會長到底在想什麼啊!”“我向你保證,這只是早晚的事情。羅蘭一早就打算把這裡留給你來管理。現在只是提前了而已。”
黎雪峰搖搖頭,盡力的安慰了一下阿登納。結果那個盜賊聽得苦笑不已,只能輕擺著手說道:
“您想得太簡單了,大法師閣下。我沒有會長地威信和能力,根本沒辦法把公會維持下去。對了,您找他有什麼事?”
“我想借助你們的情報網來找個人。”
“誰?”
“維維安。”
這段話勾起了阿登納的興趣,讓他振奮了起來。 ̄ ̄毫無疑問,眼下顯然有個賣人情給黎雪峰地好機會送上了門。而獲得傳奇法師的友誼和,對地位不穩的阿登納則有著無可估量的價值。於是這個盜賊想了想,便了站起來。他戴上氈帽,接著恭敬的說道:
“我去找兄弟幫您問問,只要在黑日城內,我們就一定能幫您找到。”
“謝謝……不過,你們沒有派人跟著維維安?”
“從昨天開始被會長禁止了。”
阿登納聳聳肩,有些不好意思的做出解釋。他推開門走了出去,在二十分鍾後愁眉苦臉的返回。一直等著的黎雪峰攏起雙手,沒有說話。阿登納承受了幾秒鍾不壞善意的視線,才措辭小心的說道:
“昨晚有人見到維維安小姐出了黑日城,時間就在會長離開後不久。她是獨自一個人,沒有帶馬匹。”
“……”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公會裡的法師來試著找找看,他對預言系的法術比較精通。”
“那就麻煩你了。她身上有一條叫烈火之吻的項鏈,是魔法物品。”
黎雪峰聽得以手加額,他幾乎能聞到後院起火的焦味。當然,去把維維安追回來是必須做的事情。於是黎雪峰耐心的等待,看著一個陌生的法師搬來個水晶球。那個法師慢吞吞的把放在厚墊子上的水晶球擺好,然後向黎雪峰和阿登納微微的躬了下身。他詢問了一些有關維維安的細節,在得知是霍夫林後,便豎起手掌示意夠了。
隨著法師念出咒語,做出手勢,原本清澈的水晶球開始變得模糊。一片片的煙霧在其中翻騰,最後膠結著化作了影像。從模糊的畫面上,黎雪峰辨認出了維維安的輪廓。那個半魔少女正展開翅膀,翱翔在天空中。
“見鬼!”
黎雪峰罵了一聲,心知按維維安現在的速度,恐怕她早就飛出了百裡之外。而且這時影像忽然變得清晰,令在場者都能看清維維安的漠然神情。她迷茫的睜著眼睛,眨也不眨。維維安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單純的希望遠離黑日城。黎雪峰痛心的看著這一幕,然後焦躁的問道:
“距離?方向?”
“啊?”
“告訴我她現在的位置!”
黎雪峰大吼一聲,把那個法師嚇得跳了起來。三十秒後,得到必要信息的黎雪峰直接施展出傳送術,消失在了空氣中。被留下的法師抓抓頭發,向著阿登納疑惑的問道:
“直接讓我傳句話過去,要她回來,不是更方便點嗎?”
“有些事情不面對面,是說不清楚的。”
阿登納微笑搖頭,接著低聲的說道:
“幫我查看一下會長在哪裡。”
“好。”
法師點點頭,然後有點躊躇的開始施法。他對羅蘭遠比對維維安熟悉,所以幾秒後水晶球裡的圖像就改變了。阿登納看到一群狂奔的烈馬,和兩個面色冷峻的黑衣騎士。他們已經離黑日城很遠,顯然羅蘭在用盡了魔法道具的傳送門後都沒有停留過片刻。他放心的把阿卡尼斯留在背後,不做任何提防。而那個盜賊在偷望向羅蘭的眼神中,終於帶上了源自靈魂的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