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決定命運的時刻。黎雪峰僵硬的矗立著,等待著屬於自己的結局。不知道是否是幻覺,他仿佛聽到心中響起了水聲。那聲音就像圓潤的水珠落入湖中,所泛起的漣漪一般蕩漾。黎雪峰傾聽著內心的滴答滴答聲,不知不覺松弛下了緊繃的肌肉。他不可抑制的沉迷其中,等到幡然醒悟時已經錯過了最重要的一幕。黎雪峰惶然的抬頭,只看到阿蒙德拉在微笑。那個聖武士正俯視著深淵之女,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我明白你的選擇了,小沙洛。這符合你的原則,我沒有權力加以責怪。但代價會很高昂,真的非常高昂。或許……你將經歷比我更為酷烈的人生。但我和維羅妮卡都會祝福你,為你而日夜祈禱。”
“謝謝。”
沙洛仰著頭,平靜的回答道。稍後她完美的行了個開裙禮,明亮的雙目中沒有一絲水汽。這個深淵之女凝視著曾被自己仰慕了無數年的聖武士,過了一會才繼續說道:
“謝謝你賦予了我勇氣 ̄ ̄這是我一直想告訴你的話。但我不會再追在你身後了,阿蒙德拉。無論過程有多緩慢,現在我已經長大了。”
“是的,你早就是個合格的淑女。我為你感到高興,沙洛.高根小姐。你有俘獲住任何一個男人的魅力,足以讓他在你的裙角下俯首稱臣。請相信你自己,然後忘記過去的牽絆吧。”
“我會的。”
沙洛再行一禮,接著轉過身。走向了黎雪峰。在這個過程中,她地容貌開始了變化。在了卻了凝結在悠遠時光中的心結後,這個深淵之女終於解放了自己。她快速的長高,身材逐漸變得豐滿卻依然給人纖弱的感覺。黎雪峰無言的看著沙洛走來,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而展現出真實姿態的沙洛無須踮起腳尖,就把手伸到了黎雪峰的面前。她輕柔的笑著,同時低聲說道:
“請問這位紳士,您願意成為我的騎士嗎?”
“不是魔寵?”
“我未曾那麼看待過你。”
“那麼,我很榮幸……”
在明顯異乎尋常地局勢中,黎雪峰有些不知所措的接住了沙洛地手。但他立刻就發現。阿蒙德拉正在悄悄的對著自己夾口型。於是黎雪峰愣了一下,然後懷疑。而又小心翼翼地照著提示說道:
“我將守護在你左右,尊貴的女士。我的劍只會為了你而出鞘。我的盔甲將為你抵擋一切災厄。疲倦時,請依靠在我的臂膀上。我的嘴唇……”
說到這裡,黎雪峰停了下來。因為下一句是‘我的嘴唇只將熱情之吻獻給您,。這讓阿蒙德拉顯得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替換了暗示地內容。於是黎雪峰接著說道:
“無論在命運的迷霧中潛藏著多少危險,我都會為你護航。這誓言將如至善者的劍一般,永不折斷。”
最後,黎雪峰照著提示低下頭。輕輕的吻了一下沙洛的手背。他碰觸到冰涼的肌膚,被那種奇妙地觸感消融了渾身都是的雞皮疙瘩。隨後黎雪峰站直身體,屏住了呼吸。因為沙洛正在燦爛的微笑著,她地笑顏像是張沒有邊際的網,甚至讓時間的腳步也為之停留。
若不是羅蘭情不自禁的吹了聲口哨,恐怕寂靜還會維持很久。結果所有的人一致回頭。向那個黑衣劍士投去責難的目光。而羅蘭只能聳聳肩,來表達他的歉意。
“咳,談點別的吧。”
費爾南多咳嗽一聲。打破了僵局。他先神情復雜的撇了黎雪峰一眼,然後轉向阿蒙德拉說道:
“既然你來了,那麼先去看一看維羅妮卡怎麼樣?”
“我……不想用幻影來安慰自己。”
阿蒙德拉猶豫了一下,就低沉的回答道。他翻身跨下戰馬,落到地上。這個聖武士緩步走到費爾南多的面前,才沉吟著說道:
“不過我應該去探望一下威爾。這麼多年了,我們幾個老朋友都分散各地。你看起來過得不錯,不知道威爾怎麼樣。”
“他已經放棄了當初的夢想,變成了巫妖……”
“我也放棄了。”
不等費爾南多說完,阿蒙德拉就冷冷的說道:
“你應該嘲笑我才對。現在還堅持不懈,試圖靠一己之力封神的就只有你了。而我已經再度拜倒在神祇的腳下,靠他們的施捨過日子。那曾經屬於六個人的共同目標,此刻唯有你還繼承著。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就在這裡,正如你當年一往無前,終於博得了魅魔女王的青睞一樣。”
“我們好像已經不能再一邊打架,一邊來取得共識了。”
在阿蒙德拉意料之外的諷刺之下,費爾南多苦笑了起來。他有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然後淡淡的說道:
“你還是這麼快就下結論,不過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至少你把我的話聽完,就不會那麼想了。 ̄ ̄從深淵裡逃出來後,我和威爾都幾乎死掉。要不是威爾放棄一切,變成了巫妖。那麼我已經埋骨卡瑟利的六重國度之中,也等不到和你再見面了。因此威爾喪失了大部分的力量,以至於再難踏足傳奇領域。”
“……我道歉。”
“你搞錯對象了。”
向著黯然的阿蒙德拉,費爾南多搖了搖頭。他拍拍那個聖武士的肩膀,隨後微笑著說道:
“自己去向威爾請求原諒吧。不過我倒是覺得,那個骷髏怪會很高興能見到你。他或許還會請你喝一杯,就像當年那樣。”
“他還能喝酒?”
“是的。”
“你呢?”
“我已經放棄武僧的身份很多年了。”
說到這裡。阿蒙德拉和費爾南多終於將手握在了一起。他們察覺到長久以來,彼此都沒有什麼變化。一切出生入死建立起地交情也沒有被時間所沖淡,反而隨著各自的成熟而愈加醇厚。他們有很多話要談,不過在那之前,阿蒙德拉還有件事必須要完成。於是他放下手,向著等在邊上的黎雪峰問道:
“是你打倒了耶索德?”
“沒錯。”
正回憶著剛才的一幕,猜想沙洛的行為有何含義的黎雪峰一驚,然後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反正他知道抵賴是沒有用的,不如實話實說算了。對此,阿蒙德拉的反應很直接。他重新跨上戰馬。接著嚴肅的說道:
“殺害神使是不可饒恕地罪行,任何人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哦?包括迫於自衛的情況?”
“我不清楚你和耶索德之間發生了什麼。不過這次我收到地命令是,試一試奪取神力的人是否配得上擁有如此強大地力量。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賈澤瑞會如此的寬容。不過命令就是命令。而且我必須慶幸,不必為了你而得罪了朋友。”
這番話讓黎雪峰嗤之以鼻。反正他已經被一連串意外搞得麻木了,再也不會吃驚。在黎雪峰的心中倒是在猜測,賈澤瑞是不是跟阿絲摩蒂斯一樣,覺得自己是個意外進入多元宇宙之中的異數。所以也想小小的施以點恩惠,然後弄去做實驗。結果由阿蒙德拉宣布出來的寬大處理,絲毫都沒有換來黎雪峰的感激之心。黎雪峰只是滿不在乎地撩起袖管。接著輕松的說道:
“你打算怎麼試?”
“隨便你用什麼法術,只要能擋住我的一劍就行。”
“那麼來吧。”
搶在費爾南多和沙洛介入前,黎雪峰開始了施法。他逐個為自己加持了全部的防御法術,連一級的魔盔甲都沒放過。阿蒙德拉耐心的等待黎雪峰施法完畢,然後才開始做沖鋒地准備。趁著他還在策馬拉開距離,費爾南多大聲的提醒道:
“你最好小心點。他是威爾的學生!要是做得過份了,當心一會被那個骷髏怪踢出門!”
“知道了!”
阿蒙德拉一邊控制著戰馬後退,一邊點頭回應。接著他又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真麻煩,那條破蛇就不能安排點好處理地事情給我嗎?……算了,不用殺掉老朋友的學生就已經夠幸運了。”
說完,退開數十尺的阿蒙德拉便展開了攻擊。他讓戰馬以普通馬匹的速度奔跑,向著黎雪峰筆直沖去。阿蒙德拉沒有驅動神力,因為他看得出黎雪峰的神力早已消耗殆盡。不過身為靠著賈澤瑞的,能夠問鼎四十五級的聖武士,阿蒙德拉對自己的實力相當有信心。他認為光憑五成不到的斗氣,便足以破除黎雪峰的一切防御。
阿蒙德拉甚至計劃好了,准備讓劍鋒貼著黎雪峰的頭頂掠過。他想教訓一下黎雪峰,挫挫那個年輕法師的傲氣。這不僅是因為賈澤瑞希望讓黎雪峰俯首,更多的還是為了沙洛。雖然先前黎雪峰沒有聽清楚沙洛的話,但阿蒙德拉卻把那個深淵之女的宣言牢牢記住了。當年他視沙洛為妹妹,現在還依然願意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另一方面,黎雪峰卻毫不領情。盡管沙洛終於走出了阿蒙德拉的陰影,但黎雪峰長久以來的怨念可不是那麼容易消弭的。尤其是魔法面具的事情……即使最後澄清了誤會,黎雪峰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恨得牙癢癢。所以既然能名正言順的打一架,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勝負對黎雪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他把自己定位在‘就算打不過,也要咬你一口,的位置上,拼的就是一股狠勁。
於是位於黎雪峰肩部的暗月儲法紋身亮起,化作二十顆強勁的魔法飛彈射向阿蒙德拉。接著他快速的念了幾句咒文,又靠自己射出了第二波高級飛彈風暴。這四十顆飛彈分別瞄准了戰馬的頭部,和兩條前腿。畢竟黎雪峰再怎麼討厭那個聖武士,也不會認為能夠靠兩個法術就放倒阿蒙德拉。他打算秉持射人先射馬的原則,柿子揀軟的先捏。
只要能讓阿蒙德拉落馬,黎雪峰便心滿意足了。 ̄ ̄無論如何,那個聖武士都有逼走阿絲摩蒂斯的實力。在沒喝醉的情況下,黎雪峰是不會覺得正面交鋒有勝算的。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那匹戰馬也不好惹。雖然看起來跟神駿兩字差了十萬八千裡,但那匹老馬卻有著連獨角獸都比不上的敏捷。
面對狂風驟雨般的飛彈風暴,阿蒙德拉的坐騎嘶叫一聲,忽然躍了起來。它只輕輕一跳,就離地超過了二十尺。結果第一批魔法飛彈全部落空,從戰馬的蹄下掠過。第二批則及時修正了彈道,然後在命中目標前就消散無蹤。因為經過無數次提純的斗氣保護著阿蒙德拉,普通法術撞在上面簡直就像螞蟻撼樹。
很快,陰影籠罩住了黎雪峰。那是阿蒙德拉和戰馬的影子,他們直接對著黎雪峰落了下來。那個聖武士帶著自信的微笑,將劍單手斜舉在身側。從剛才的攻擊中,阿蒙德拉已經看出了黎雪峰的極限在哪裡。所以這場較量對他而言只能算是游戲,甚至有點大人欺負小孩的嫌疑。但悲傷之劍葛蘭從空間戒指中跳出,出現在黎雪峰的手裡。這讓阿蒙德拉的笑容頓時為之凝結,他跟阿絲摩蒂斯一樣,怎麼都不明白法師為什麼會帶著那麼大的一把雙手劍。
“喝啊!”
早就知道法術不可能阻擋阿蒙德拉,所以做好了硬拼准備的黎雪峰叱喝一聲,揮出了葛蘭。他在姿勢上完全按照特倫特的指點,把雙手劍從腰際揮出。作為曾經學過點微末武術的人,黎雪峰至少知道該如何正確的運用腰力和臂力。於是在雙劍相交的瞬間,雙足沒入泥土中的他突然發覺,阿蒙德拉的攻擊並不如預想中的那麼不可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