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分鍾後,黎雪峰回到了自己的樓層。雖然沙洛有邀請他去黑日公館小坐,不過黎雪峰並沒有任何照著做的意願。
‘那麼,明天一定要來哦。,
在分手前,沙洛鄭重的囑咐道。對此黎雪峰只是敷衍的點點頭,然後就自顧自的走掉了。
現在黎雪峰跨進了屬於自己的空間,獨自的站在窗前。菲裡和維維安還在其他地方忙於救治傷兵,所以給了他靜一靜的機會。
無言間,黎雪峰感到巨大的疲勞從心中湧起。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過去的幾天,但又無法忘卻。就算立下了絕大的功勳也好,那種血肉橫飛的戰爭對黎雪峰而言實在算不上是美好的回憶。更重要的是,他隱隱的感到自己正在發生變化。
‘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雪峰輕撫胸口,注視著地面默想道。他可以確定自己的四肢百骸沒有問題,真正有不妥的是內心……或者說靈魂。從黎雪峰催動神力,激發出巔峰法術起,有一些事情改變了。即使他無法抓到重點,卻總能察覺到內心的失衡。
“您應該休息了。”
在黎雪峰進一步探查這種奇異感覺的來源前,一個清冽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黎雪峰有些驚訝的抬頭,接著看到了維康尼亞。
其實那個精靈從幾小時前,就一直靜靜的坐在不遠處念書。只是因為她實在太安靜,以至於根本沒引起黎雪峰的注意。
現在維康尼亞帶著淡然。卻隱含關切地表情望著黎雪峰。在她平伸出的雙手中,還有一杯散發出草香的清茶。
“這是用月亮草做出來飲料。”
維康尼亞輕聲的解釋道,同時把幾乎滿溢的茶杯交到黎雪峰的手上。然後她退開一步,對小心翼翼捧著茶杯的黎雪峰繼續說道:
“一口氣喝下去。它能幫助你擺脫煩惱,好好的睡一覺。”
“哦、嗯……謝謝。”
由於沒想到對方會為自己考慮得這麼周到,所以黎雪峰一時間顯得有些慌亂。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並向維康尼亞送去個感激的笑容。平心而論,黎雪峰確實已經太過疲倦。他需要適當的休息,而維康尼亞以精准地眼光早早發現了這一點。
“真棒,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妻子的。”
在昂頭飲盡芬芳地茶水後。黎雪峰笑著調侃道。不過他剛把話說出口,就覺得自己用詞太過輕浮了。維康尼亞微微側過頭。似乎有些困惑的望著黎雪峰。於是黎雪峰趕緊咳嗽一聲,然後欲蓋彌彰地說道:
“呃。我的意思是,你泡茶的手藝真不錯。”
“謝謝,不過那是大多數精靈都會的東西。”
黎雪峰的話讓維康尼亞展顏微笑,隨後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戰爭已經結束了,要不要讓學徒們停止制造卷軸?”
“這個嘛……不必了,讓他們繼續工作吧。”
還在回味著月糧草香味的黎雪峰沉吟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他明白維康尼亞略帶遲疑的原因,那是由於每周三枚金幣地收入對那個精靈而言不算小數目。 ̄ ̄當然,黎雪峰的決定並不僅僅是為了維康尼亞著想。事實上,他明白還有一場戰爭將在數月後爆發。到了那個時候,第五中隊仍然會需要法術步槍的。否則的話,黎雪峰還是能輕易為維康尼亞找到另一份工作:比如每天來泡上幾杯可口的茶水。
“對了。依依在那裡,你知道嗎?”
趁著維康尼亞離開前,黎雪峰追問了一句。他這些天沒空照看那只蘿莉。於是便交給了這個精靈來處理。好在自從到黑日公館小住過後,依依比從前溫順了許多。而且她似乎和維康尼亞也相處得不錯,並沒有惹什麼麻煩。
對於黎雪峰的問題,維康尼亞難得地回以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她指向樓層南面的角落,接著輕聲說道:
“我在那裡安排了一張床,讓依依在上面睡覺。”
“你買地?”
“嗯。”
“花了多少?”
“兩枚銀幣……請不要給我錢,我偶爾也會在那張床上休息。”
“拿去吧。”
黎雪峰以強硬的動作把幾枚金幣塞給維康尼亞,同時溫和的說道:
“這是你代我照管依依的報酬。”
“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那是工作。依依帶給我的樂趣讓我願意照顧她,所以您還是把這些錢……”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老實說,今後也許還會拜托你來照顧依依。這些就當作是預付的吧。”
“是……”
維康尼斯好像有些不情願的收下了金幣,然後以落後一步的距離跟著黎雪峰走去了樓層的南面角落。在床邊,黎雪峰停下了腳步。他有些關切,又有些欣慰的望著卷曲起身體的依依。那只蘿莉以毫無防備的姿勢躺在床上,臉上帶著兒童特有的純真,還在嘴角淌下了口水。
“呼……”
站在床前的黎雪峰歎息一聲,接著緩緩伸出了手。他將掌心輕輕拂過依依那翹起的頭發,最後停在了她的臉頰上。在睡夢中的依依露出可愛的笑容,使得兩個小酒窩分外醒目。黎雪峰靜靜的注視著這只沉浸在美夢中的蘿莉,終於在心中真實的感到戰爭已經結束。 ̄ ̄血與火已經遠去,除了些收尾工作,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眼前恬靜的一幕讓黎雪峰徹底放松了下來……不過好像還是太早了一些。
“咿咿!”
隨著這個突然打破寧靜的聲音。黎雪峰被嚇得差點跳起來。毫無征兆地,依依便醒了過來。她翻身坐起,同時活力十足的撲住了黎雪峰的手。
經過反復的深呼吸,黎雪峰才平復下劇烈的心跳。他不經意的回過頭,發現維康尼亞也是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而這時依依則手腳並用的纏住了他的小臂,接著以嫻熟的動作往上爬。那種得心應手地樣子,簡直就像是只精於此道的猴子。
“你、你想做什麼?”
“咿咿~”
向著驚慌不已,卻不敢揮動手臂甩下自己地黎雪峰,依依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趁著黎雪峰還沒想出應對地策略,那只蘿莉抓緊時間。沿著他的手臂,爬到了肩膀的位置。在那裡。依依收攏四肢,牢牢的纏在了黎雪峰的上臂。無論從體型還是動作來看。這只蘿莉都跟樹袋熊差不了多少。
等到依依開始轉動腦袋,用大法師之袍來擦臉時,黎雪峰望向了呆在一邊的維康尼亞。他心疼的任憑依依把口水也抹到昂貴地布料上,同時僵硬著臉向維康尼亞問道:
“請問,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教了她些什麼?”
“嗯,那個。我對她講了些故事,就、就像很多人類對小孩子做的一樣。”
對於黎雪峰的質問,維康尼亞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最後,她又紅著臉不補充了一部分:
“我講了很多森林裡的故事。依依好像非常喜歡有關動物地內容,所以……”
“我明白了。”
黎雪峰苦笑著點點頭,然後坐到了床的邊上。他在臉上堆起微笑。接著開始和藹的跟依依講道理。
幾分鍾過去了,可是無論黎雪峰怎麼苦口婆心地試圖說服那只蘿莉,依依都堅決的搖頭。表示出不肯松手的決心。她不斷發出‘嗯~嗯~,的撒嬌聲來否決黎雪峰的提議,間或還會做個無法讓人覺得可惡的鬼臉出來。
“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直到黎雪峰略微嚴肅起來,並且說出這句話,依依才顯出畏縮的樣子。她很委屈的慢慢往下爬,同時在嘴裡發出‘嗚嗚,的抗議聲。
從剛才起,維康尼亞一直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現在她不悅的皺起了眉頭,然後以隱含責備的口吻說道:
“抱歉,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不過,您好像很久沒有跟依依在一起了。雖然法師把愛獻給了法術,但對一個父親而言,我認為這是不恰當的。”
“我……!”
黎雪峰差點就聽得暈倒了。他瞪大眼睛盯著維康尼亞,直到那個精靈有些害怕的後退。黎雪峰本想大聲的抗辯,澄清自己絕對沒有到處風流,以至於年紀輕輕就成了父親。不過依依發出的‘咿咿唔唔,聲制止了他。
黎雪峰轉過頭,看到那只蘿莉正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她乖乖的坐在床上,兩只小手還緊緊的握著黎雪峰的一根手指。這讓黎雪峰忽然感到心中一疼,並收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殘酷話語。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帶著柔和下來的表情說道:
“你提醒得對,維康尼亞小姐。抱歉,今後我會注意的。”
說完,黎雪峰站了起來。接著他面帶笑容,彎腰把肩膀靠到了依依的面前。
這讓那只蘿莉覺得有些疑惑,不明白黎雪峰到底在做什麼。不過黎雪峰很快點了點頭,接著做出默許的手勢。於是依依猶豫再三,終於嘗試著伸手攀住了他的上臂。對此黎雪峰並沒有抗拒,反而用另一只手抬住了依依的背。最後他小心翼翼的站起,直到那只蘿莉恢復成樹袋熊的姿勢才收回護著她的手。
“一起吃點東西,然後睡一張床,好嗎?”
黎雪峰溫和的微笑著,向掛在肩膀上的依依問道。這出人意料的提議讓那只蘿莉愣了一會,才拼命的開始點頭。於是黎雪峰愉快的大笑,接著邁步走向來時地方向。在經過維康尼亞的身邊時。他發現那只精靈也顯露出由衷的快樂表情。
‘真漂亮!,
一瞬間,黎雪峰的心中滑過了對維康尼亞的贊歎。
誠然,那個精靈單純在外表上無法和菲裡、維維安等女性相比。但她有著一種內斂的魅力,只在適當的情況下發揮出來。
或許以妻子的標准來看,文靜而又沉默寡言的維康尼亞會是個絕佳的人選。她勤勞認真,總是在把自己地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另外,在此刻她顯露出了當一個好母親的潛質。從這個精靈地身上,黎雪峰找到了一種對孩子的細膩關懷。誇張一點地說,或許那就是母性的光輝吧。那是溫暖、寬廣的包容,足以讓任何疲於奔波的男人為之動心。
“維康尼亞小姐!”
“是的?”
帶著忽然從內心中湧出的沖動。黎雪峰想約維康尼亞在明天共進晚餐。但當那個精靈望向他時,黎雪峰卻煞住了後面的話。他想起了菲裡和維維安。尤其是菲裡。那個黑暗精靈和維康尼亞水火不相容,光是指望她們能維持表面地禮貌就是種奢望了。
“哦。不,沒什麼。”
於是黎雪峰抓著頭發,尷尬的笑了笑。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
“謝謝你,還有今後依依也要麻煩你費心。”
“樂意效勞。”
維康尼亞恭敬的回答,同時行了個學徒禮。黎雪峰目送她安靜的離開,然後惋惜的搖了搖頭。 ̄ ̄他是真心的欣賞維康尼亞。
“哦啊啊啊!乖學生。我最最可愛地學生,快來救我!”
在維康尼亞告退後不久,這個聲音突然在黎雪峰的腦海中響起。他無須仔細分辨,就知道那是來自艾瑞尼卡斯的遇難信號。這是黎雪峰預料之中地事情,於是他暫緩了施放法師豪宅,然後進去休息的想法。
黎雪峰慢吞吞的走到窗邊。探出頭去仰望塔樓的上層。印入他眼簾的,是已經低垂到六十多層,在夜風中無助飄蕩的艾瑞尼卡斯的身影。
“或許可以敲他一筆。”
失笑的黎雪峰聳聳肩。接著開始施展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