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向著黎雪峰等人,老人淡淡的說道。他的聲帶也像是受過傷一般,只能發出沙啞斷續的聲音。黎雪峰和特倫特對望一眼,就分開坐到了最兩邊的位置上。如此一來,便可以將維維安、菲裡、丹尼爾夾在當中保護起來。
看著這一切,老人輕輕的點了下頭。等到所有人都坐定後,他開口說道:
“你們好,我是亞當斯,多比奇傭兵團的團長。”
“你好,我是中隊長特倫特。”
“我是隨隊法師黎雪峰。”
“我是……”
黎雪峰等人一一回應。由於上下級間關系明確,所以菲裡也顯得很客氣。接著亞當斯又將在坐他身邊的二男一女分別加以介紹,他們是多比奇傭兵團第二、第三、第四中隊的中隊長,和特倫特同級。其中只有第二中隊的中隊長瑪妮菲,曾經在林克的帶領下和黎雪峰等人有過一面之緣,而其他人全部都是陌生的。所以這番禮儀上的對答足夠冗長,在座的九個人互相寒暄了好幾分鍾才算結束。讓黎雪峰覺得有點奇怪的是,對方雖然嘴上客客氣氣,可是總隱隱的透露出些防備的表情。
“今天請你們來是為了什麼,你們應該明白吧?”
在黎雪峰等人的注視下,亞當斯若無其事的說道。對此黎雪峰略微挑了下眉頭,沉默不語。而特倫特則坐直身體,坦然回答道:
“是有關林克副團長的事情嗎?”
“不錯。不過。他已經算是前副團長了。……你們與精英近衛隊之間的紛爭我從頭到底都沒管過,而且挑起者是林克。反正黑日城裡地規矩是弱肉強食,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結果有點出人意料。現在副團長的位置空缺,總得有人坐上去。按慣例來說,向來是從中隊長中挑選副團長的繼任人。現在二、三、四、五中隊的中隊長都在這裡了。不如就決定一下,選個新的出來吧。”
出乎黎雪峰等人的意料,他們本來一直擔心會被追究的林克事件,而亞當斯居然就這麼輕輕的揭過了。對於他提出的挑選新副團長地事情,其他的中隊長都面露不豫之色。似乎覺得很棘手般地在座位上扭動著身體。當黎雪峰正在覺得奇怪時,膝蓋上忽然被誰悄悄碰了一下。他裝作不經意的轉頭。發現原來是菲裡把腳伸了過來。黎雪峰和菲裡之間隔著維維安,於是察覺到這點地她狠狠的瞪著菲裡。不過眼下菲裡並不是想與黎雪峰調情。她只是微微搖頭,以悄悄變化的口型說道:
‘別答應,會被架空的。,
菲裡把口型連著做了三遍,黎雪峰才看懂她想告訴自己什麼。菲裡的提醒讓黎雪峰想起,當初林克的位置有多尷尬。他名義上是多比起傭兵團的堂堂副團長,而事實上可以指使地僅僅才三十幾個部下。而且又不能接任務,只能半死不活的拖著。再看看眼下這些中隊長們的反應。如此推算下來,只怕副團長這個頭銜,在多比奇傭兵團中就是專門用來架空實力過強的中隊長的。
黎雪峰心念急轉之下,也顧不得曾經答應過特倫特,今晚把發言權交給他的事情了。黎雪峰一面輕抬下巴,示意菲裡也去提醒下特倫特。一邊咳嗽一聲。開口說道:
“那個……我們加入多比奇傭兵團地時間還不夠長,論資歷實在太淺。所以,我覺得副團長的職位。還是從其他幾位老牌的中隊長裡挑選吧?”
“哪裡地話,亞當斯團長前面說過了,這裡是黑日城。不管什麼職位,都是能者居之。副團長的職位會空下來,各位是功不可沒。現在才這麼謙虛……嘿嘿,不太好吧。”
做出反駁的是第三中隊的中隊長,雷歐。他是個五大三粗的巨漢,體型幾乎不遜於寇根。雷歐的發言有別於他粗豪的外表,客氣中夾帶著鋒芒。他毫不客氣的暗示道:‘這可是你們惹出來的事情,別想事到臨頭了卻拍拍屁股走人,讓別人頂缸。,接在雷歐後面,第四中隊的中隊長,西恩也冷冷的說道:
“反正原來的精英近衛隊也被第五中隊吸收了,現在再要吐出來,只怕是沒可能了吧?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爭的?第五中隊的各位就不必謙虛了吧?”
“話不能這麼說……”
不等黎雪峰反駁,亞當斯就舉起手,擋住了他的話頭。亞當斯屈起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面。他沉吟了一下,轉頭向著第二中隊的中隊長,瑪妮菲問道:
“那麼,大家的意見是二比一,瑪妮菲,你怎麼認為?”
“我沒意見。”
對於亞當斯的提問,瑪妮菲無所謂的搖搖頭。於是亞當斯牽動滿臉的疤痕,笑著說道:
“嗯,二比一加一票棄權,就這麼定了吧。不過趁著新的人事變動,也把規則跟著變一下。第五中隊成立沒多久,不可能馬上沒了中隊長。特倫特,你就先身兼兩職吧。你的階級歸到副團長,第五中隊仍然歸你帶領。而第五中隊人才濟濟,選些精銳出來成立新的精英近衛隊也應該不算困難。……怎麼樣,特倫特,有問題嗎?”
“這……”
亞當斯的話未說完,周圍已經群情聳動。這番安排,意味著把第五中隊直接拉出,地位反而後來居上,高出其他中隊一截。不過從另一方面來揣測,也可能是亞當斯的權宜之計。或許他會等到新的中隊長人選出來,再截斷特倫特和第五中隊的聯系。到了那時候,特倫特便步上林克地後塵。成了多比奇傭兵團的接待長了。想到這些,特倫特不禁一時躊躇難決。而黎雪峰卻完全沒有意見 ̄ ̄既然可以由特倫特挑人成立新的精英近衛隊,那麼寇根、施普林、菲裡、丹尼爾、維維安自然都會進去掛名。要是將來亞當斯變卦,那麼黎雪峰只管領著這些伙伴走人,自立門戶就是了。
在包間中,懷有各種情緒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特倫特的身上。驚詫的、羨慕的、懷疑的、無所不包。在亞當斯的注視下,特倫特沉吟了一會。最後他和黎雪峰交換了一下目光,見到黎雪峰在緩緩點頭,特倫特便下定了決心。他從座位上站起,對著亞當斯行了個禮。特倫特無視在桌對面板著臉的西恩。和顯得訝異莫名地雷歐,只是自顧自的說道:
“既然團長閣下這麼說了。我就做做看吧。不過我地能力有限,只能盡力而為。”
“能力有限嗎……哼哼。特倫特,你太謙虛了。”
聽到特倫特的答復,亞當斯微笑搖頭。他繼續用指關節輕敲著桌面,過了一會才忽然一拍手掌,說道:
“那麼就這樣定下來吧。現在公事已經談得夠多了,暫時先告一段落。……第五中隊地各位,你們進多比奇傭兵團以來。我一直忙得團團轉,抽不出時間來碰個頭。這頓,就當作是給各位辦的,晚到的歡迎宴吧。”
隨著亞當斯的掌聲,侍女們魚貫而入,開始斟酒上菜。等到一圈酒斟過。亞當斯率先舉杯而起。他與其他跟著站起的人一一碰杯,然後一飲而盡。接下便各自發揮,變成了普通的宴席。
在酒桌上。亞當斯並不擺什麼架子。所以黎雪峰等人一開始還小心翼翼的把持著禮節,但等到西恩和雷歐這兩個熟知亞當斯脾氣地家伙輪番向特倫特敬酒,明擺著想灌醉他後,黎雪峰和丹尼爾便也不客氣,直接反敬了回去。出人意料的是,菲裡的發揮相當出色。她帶著妖艷的笑容,拖住雷歐拼酒。在菲裡的語言擠兌下,她喝一杯,雷歐要喝上三大杯。結果飯沒吃多久,雷歐就滾台子下去了。好在亞當斯知道他的酒品差,也不以為忤,只是讓侍女把雷歐拖走。而西恩見到雷歐地下場,登時不敢再造次。只是現在黎雪峰和丹尼爾攻勢如潮,不容西恩放松。最後他只能借口上廁所,躲去了客廳大堂。
一番推杯換盞後,坐在亞當斯身邊的只剩下了瑪妮菲。她一直默默無語的自斟自飲,不說只字片言。就算丹尼爾向她敬酒,瑪妮菲也只是無言搖頭,以示謝絕。每當特倫特地目光掃過,瑪妮菲便轉開頭去。
“呼……我真是老了,居然喝這麼點就不勝酒力。特倫特,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又喝了一會後,亞當斯忽然提議道。雖然感到意外,但特倫特還是答應了。他們緩緩步出黑曜石酒館,在沿著街道一路逛去。閒談了一會今後工作上的安排後,亞當斯停下了腳步。他輕輕的咳嗽著,慢慢挺直了原本佝僂其起來的背。亞當斯渾身的骨頭隨之發出‘卡嚓卡嚓,的輕響,讓人懷疑是不是全都折斷了。但等到他轉過身,面對著特倫特時。在特倫特的眼中,面前的老人仿佛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在亞當斯的臉上,每根須發都充滿了力量。帶著厲烈的眼神,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特倫卡斯。現在,我們來好好談一談吧。”
“你……”
看到亞當斯脫胎換骨般的變化,特倫特不由得微微一驚。而被亞當斯叫出真名,更讓他一時吃不准對方的用意。發現特倫特不自覺的擺出防衛姿勢,亞當斯微微笑了一下。他擺擺手,示意特倫特跟他走去街邊。等到兩人都走進街邊的陰影中後,亞當斯長歎一口氣,開口說道:
“看來,你已經不記得我了,特倫卡斯。哼哼,畢竟那時候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聖武士而已。年輕,有野心,卻不知天高地厚。只要握著劍,就以為能消滅所有的邪惡。靠著神的庇佑,沒有不敢去的地方。結果呢?在魔域城外,你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
說到這裡,亞當斯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他抬起手,撫摸著臉上最為醒目的那條傷疤。當亞當斯的手指接觸到那只永遠失去的眼睛時,他的面部肌肉抽筋了一下。亞當斯緩緩吐氣,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的所承受的傷痛。過了好一會,他才接著說道:
“當然,你不可能記得我。這點我可以理解 ̄ ̄曾經身為魔域城千人長的你,不知道砍殺過多少那種初出茅廬的傻瓜。……帶著天真的想法,透過傳送門去進攻的聖武士一年會有好幾隊吧?那麼做換不來榮譽,得到的只有死亡而已。”
“您是想復仇嗎?”
“別說傻話!”對於特倫特靜靜提出的問題,亞當斯報以一笑。他逐條的撫摸著滿臉的傷疤,慢慢的說道:
“嗯……從你的劍下逃走後,我經歷了很多。我逐漸背棄了對神祗的信仰,逃亡到了這裡。……很高興又能見到你,特倫卡斯。當初那把當頭劈下的炎魔劍,曾經在好幾年裡把我從睡夢中嚇醒。以我現在的見識,再回過頭去想想……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特倫卡斯:當初你對我手下留情了嗎?”
“我不記得了。”
特倫特想了想,然後搖頭做出回答。亞當斯望著他,一邊把玩下顎上的胡須,一邊喃喃自語道:
“哦,不記得了……那你為什麼會被驅除出魔域城呢?我相信煉魔確實是嗜殺的種族,不過,對於你那樣的高階戰士,他們會隨意的殺害你的妻子嗎?外界傳言你是十二級的劍士,但根據我和你交手那天所看到的情況,你至少已經踏入了十五級的高階領域。帶領我前去的那幾個中階聖武士,根本沒有一個能擋住你五劍的。”
“……您到底想說什麼呢?”
“我要看你的底牌,特倫卡斯。從得知你的存在後,我一直在猶豫該殺你還是用你。所以才不加干涉,讓林克為所欲為。現在你勝出了,而我也不再猶豫。你我都和從前不同,那個時候的亞當斯和特倫卡斯都已經死了。現在在黑日城的,只有多比起傭兵團團長亞當斯,和第五中隊隊長特倫特。我希望能為我好好工作,不過,先給我點驚喜看看吧。炎魔劍,特倫卡斯。”
“真是老到。”
面對凝視著自己的亞當斯,特倫特微微一笑。接著他昂首凝神,開始激發出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