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虛幻世界的碎片落盡後,黎雪峰發現自己仍然坐在小亭中。他的手握著水晶桌的邊緣,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在黎雪峰的對面,沙洛面帶微笑的坐著。她綴飲著一杯淡綠色的茶水,絲毫不以怒視著自己的黎雪峰為意。沙洛以精致到任何藝術品都無法比擬的手指撫過杯沿,然後輕笑著說道:
“你的弱點很有趣。”
“哼!”
“很遺憾,我不能道歉。”
“哼!”
“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哼!”
“喝杯茶怎麼樣?”
“哼!”
“好吧,我知道了。”
沙洛優雅的點頭,接著拍了下手。隨著她的動作,環繞小亭的虛空中出現的一個長方形的空間門。在門的那邊,是黎雪峰來時走過的小徑。
“很高興今天你能來,願意的話,今後我也隨時都歡迎你。”
對著在努力壓抑怒火的黎雪峰,沙洛這樣說道。她引著黎雪峰向傳送門走去,然後在門邊停下了腳步。沙洛帶著笑意伸出手,輕聲說道:
“請給我你的手。”
“假如這是放我出去的必要步驟的話,如你所願。”
在心不甘,情不願照辦後,黎雪峰冷冷的說道。不過沙洛的手掌滑膩柔軟,帶著微微的涼意。再配上她那無雙的容貌,即使黎雪峰再討厭她,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動。聽到黎雪峰的諷刺,沙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忽然用大到超出黎雪峰想象的力氣握緊手掌,同時把嘴湊到黎雪峰的耳邊,在他的慘叫聲中說道:
“希望你能記住,只有在這裡,你才能見到現在的我。所以,請不要遷怒於那個小沙洛。她只是我的一部分,不應該承擔全部的責任。”
“呃啊啊啊啊!”
正當黎雪峰覺得自己的手指快要全部折斷的時候,沙洛的掌中仿佛閃爍出了電光。黎雪峰大叫一聲,就被亟得彈了出去。他恰好穿過時空門,落在了外面的地上。黎雪峰掙扎了幾下,好不容易才爬起來。他感到還有陣陣刺疼感在渾身流竄,忍不住便想開口罵人。只是把黎雪峰送出小亭的時空門已經消失無蹤,只留下沙洛的‘吃吃’輕笑聲。眼見報仇無門,黎雪峰只能恨恨而去。他的狂風術早就消耗殆盡,現在只能靠著卷軸來幫儲魔水晶補充法術。
等到黎雪峰喃喃咒罵著離去後,費爾南多從虛空中跨出。他注視著黎雪峰消失的方向,皺起雙眉搖了搖頭。費爾南多轉頭望向身後,於是那間夢幻般的小亭逐漸現出了形狀。他向著亭中的沙洛略略鞠躬,然後遲疑的問道:
“殿下,請問您為什麼讓那個人類分享自己的力量?”
“為了我的妹妹。”
坐在亭中,端著茶杯綴飲的沙洛回答道。她將雙手按上桌面,緩緩的站起。沙洛望著天空歎息了一聲,接著說道:
“他會回到茱狄身邊的。”
“您為什麼能這麼肯定?”
“因為他做了和阿蒙德拉一樣的選擇。”
“是……”
費爾南多似乎對阿蒙德拉這個名字很敏感。他低頭垂手,不再說話。而沙洛也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只是怔怔的站著。過了一會,她才開口問道:
“你覺得我這麼做,會顯得很愚蠢嗎?”
“不,畢竟他能讓您看到阿蒙德拉的影子,這就足夠了。殿下從來沒有對選擇的道路感到後悔,不是嗎?”
“當然,我一直覺得慶幸……”
得到費爾南多的肯定,沙洛顯得輕松了一些。她以手支額,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這樣一來,茱狄的魔寵就有了完全的力量。毀滅的反面是創造,瘋狂的反面是清明。他成長的速度很值得期待,再加上茱狄的庇護,一定可以在深淵血戰中獨當一面。費爾南多,你覺得……他會成為第二個阿蒙德拉嗎?”
“阿蒙德拉只有一個。”
對於這個的問題,費爾南多很快的做出了回答。承受著沙洛那刻骨失望的眼神,費爾南多的靜靜的說道:
“您可以感謝那個人,但請不要沉溺在他的給予中。您的擁有,不曾被任何人奪去。可是,也不要因為寂寞而親手玷污了它。而且,有一點我必需要提醒您。茱狄是您的妹妹,也是您的對手。無論如何,我相信最後只有您才能留存下來。所以,我希望您不僅把自己的力量送給了那個人類分享——請支配他吧,殿下。如您說的那樣,茱狄的魔寵成長得很快。應該說,已經到了不能忽視的地步。請讓他留在您的身邊,為您效力吧。”
“我不需要兩個黑日管家。”
沙洛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還是你沒有自信能夠保護我?”
“在永恆中,一切的意外都是理所當然的。”
面對尖銳的問題,費爾南多坦然的回答道。沙洛凝視著他,然後聳了聳肩膀。最後她無聊的點點頭,輕聲說道:
“也好。老實說,我倒挺期待結束永恆的意外來登門拜訪。只是,希望有足夠華麗的收場。”
“沙洛小姐……”
“你不害怕一成不變的永恆嗎?我覺得……已經被困在這裡太久了。你從來沒有考慮過離開我,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嗎,費爾南多?”
“沒有。”
“謝謝你。”
在突如其來的沉默中,沙洛和費爾南多想著各自的心事。過了良久,沙洛才吁出口氣。她將手指輪流撫過臉頰,帶著笑意說道:
“我想,茱狄早晚會發覺到今天的事情吧?但是,用不了多久,黎雪峰也會主動去找她。費爾南多,要不要打賭看看,命運會選擇哪個岔道?”
“請您選擇命運吧。”
“真無聊呢。”
沙洛撇了下嘴,笑著說道。她從無形的力牆之椅上站起,慢慢的走出了小亭。在穿出廳門的剎那,一片粉塵般的光點從沙洛的身上飄飛。它們像是被不可見的界域所阻隔,留在了沙洛的身後。走到小徑上的沙洛恢復成了十四、五歲的樣子,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而包裹小亭的魔法光輝也漸漸的消失,只剩下環繞著蔓籐的水晶建築漂浮在空中。望著被某種法則剝奪去一部分的沙洛,費爾南多忽然半跪了下來。他以手按胸,沉聲說道:
“沙洛小姐。”
“什麼?”
“請允許我,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除掉那個人類。”
“不行。”
沙洛歡快的笑著,向費爾南多做了個鬼臉。
“黎雪峰可是我的玩具。說不定,也是最後的一個玩具了。‘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這次要玩到盡興。”
“沙洛小姐……”
當沙洛不理不睬,笑著離開,結束和費爾南多的討論時,黎雪峰正氣哼哼的駕駛著魔動飛機前往第五中隊的駐地。先前在黑日公館內發生的事情,讓他有受到愚弄的感覺。坦白的說,黎雪峰並沒有因此而把沙洛劃進不受歡迎的黑名單。不過另一方面,他也有點擔心這種沒有理由的忍耐力,會不會和什麼‘契約’,‘靈魂鏈接’有關聯。
黎雪峰不喜歡被人左右自己的好惡,乃至於思想。‘我要行我道,直到天涯海角。’,這才是他的座右銘。
“看來,應該試著做點東西了。”
沉吟間,黎雪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面對沙洛和費爾南多時的無力感讓他深刻明白到,實力決定了一切。在那兩個人超脫常理的力量壓制下,黎雪峰只能任憑他們予取予求。即使作些小小的反抗,也必須在對方的容忍范圍之內。否則的話,便會招來殺身之禍。說不定更糟——死刑之上還有凌遲和株連九族不是麼?
再加上與精英近衛隊之間還未完結的紛爭,更讓黎雪峰感到必須加快自己的成長速度。這是他在晉升為罕見的高階法師後,第一次強烈的渴求力量。而且在黎雪峰的內心深處,有種莫名的恐慌。他隱隱的預感到有危機潛伏在前方的道路上,已經沒有了輕松的閒暇。
“卷軸麼?”
借著掌握的知識,黎雪峰很明白不能指望靠著等級的提升來增強實力。畢竟那不是一蹴而就,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事實上,黎雪峰一點也沒有奢望可以在近期內突破十五級的上限。在他看來,那是需要排進五年計劃裡的。
所以根據以往的經驗,黎雪峰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大量抄錄卷軸,以海量的後備火力,來充實自己的力量。不過在仔細的衡量後,這個念頭被擱置了。原因很簡單,從根本上來說,卷軸只能增加黎雪峰的施法次數而已。現在黎雪峰需要的是爆發性的力量,而不是持久戰的耐力。
關於這點,費迪爾的表現讓黎雪峰印象深刻。那個黑暗精靈法師憑借著裝備,在一瞬間就構築起了強力的防御體系。如果不是出奇制勝,那麼,需要一個一個撕卷軸,施法的黎雪峰未必能在那場戰斗中討好。
這樣想著,他不禁自言自語道:
“魔法裝備……?算了吧!”
高級裝備等於嘩嘩流出口袋的金幣,想到這點的黎雪峰只能選擇放棄。暫時來說,他沒有那麼多的資金用來武裝自己。無奈加頭疼之余,黎雪峰倒是省起了高級變化術在戰斗中的表現。
在成為幽暗之月法師塔的注冊法師後,他一直沉迷於多姿多彩的法術中,結果忽略了那個技能,只單純運用於制造、輔助的方面。而在此刻的自我總結中,黎雪峰突然發覺到了高級變化術有多麼實用。
在千變萬化的戰場上,一個念頭就能將大量的物質重新塑性意味著什麼?只是略加以想象,黎雪峰便幡然省悟到,一直被他束之高閣的高級變化術其實有著無窮的潛力。運用得當的話,它甚至可以勝過任何一個五級的法術。
“唉,居然會看不到近在眼前的東西。”
黎雪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懊惱的自言自語道。發覺到自己的盲點後,他只是隨意的謀劃,就想出了三、四個在戰斗中運用高級變化術的方法。黎雪峰很清楚,其中的任何一個都能輕易的用來處理掉自己曾經面臨過的困境。
比如收拾一個准備發出火球術的法師,黎雪峰大可等到對方完成法術前的一瞬間,在他面前用高級變化術造出一堵牆。那麼火球便會在牆壁上爆開,讓那個法師玩火自焚。而對付沖鋒過來的戰士,則可以凸起塊地面來絆他們一跤——或者更惡毒點,豎起一根高度恰好的柱子,讓他們不小心把某個重要的器官撞在上面。
畢竟海綿體並不結實,睪丸就更不用說了……
“嘿嘿嘿嘿……”
想到和林克的較量在即,黎雪峰頓時陰笑起來。按菲裡的說法,林克似乎對維維安大有興趣。既然如此,黎雪峰的這個新構想便有了用武之地。而且最重要的是,對症下藥。假如能得手,別說維維安,只怕林克是再也動不了任何女人的腦筋了。
反正多比奇傭兵團的高級成員法則明言,決斗生死自負。只是滅掉某人的第二生命,應該算不上什麼大事。
“還有什麼能夠利用麼?”
經過短暫的自省,領悟到高級變化術的奧妙後,黎雪峰立刻來了勁。由於他謙和的個性,所以自從到了黑日城,並有了一定的實力後,一直沒有精益求精,單純追求戰斗能力的提升。
即使是魔法,對黎雪峰來說,大多數時候也不過僅僅意味著謀生的手段,和一門有趣的學問而已。現在他既然起了上進的念頭,情況就立刻不同了。黎雪峰沉吟了一會,又望望腳下的魔動飛機。最後他點點頭,拿定了主意。
“自動法術機槍,就是它了。”
在與赤紅之手傭兵團戰斗時,這個設想的初步概念曾經出現在黎雪峰的腦海中。現在,他決心加以實現。黎雪峰很明白,期望短期內能施展更高級的法術是希望渺茫的事情。所以在一番衡量後,他決心利用自己善於制造物品的專長。
假如黎雪峰的構想能成真,那麼一個可以高速發射中低階法術的法師絕對是戰場上的噩夢。光想到一秒兩、三發,鋪天蓋地而出的火球,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敵人會立刻頭大如斗。當然,這麼做的代價足以令絕大多數法師卻步就是了,畢竟卷軸等於金幣。
構思清楚後,黎雪峰調轉了飛行的方向。他打算立刻前往法師之友商店,把自己想法付諸實施。不過,黎雪峰還有另一個目的。他覺得,或許在回第五中隊的駐地前,准備好一堆維維安喜愛的鹿肉干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