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知縣與陸羽的一唱一和,杜堂的心裡一沉,難道真的是賈庭?他的目光懷疑的看向地上跪伏著的賈庭。
知縣的破案,本來就是在陸羽的指點之下,現在讓他演述案情,也是尊重他、還他一個人情。
陸羽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是狀師的身份,也只是有辯論的資格,並沒有審問的權力,所以,他要借助知縣的力量。他在讓莊不凡寫狀紙的時候,就預備了第二份,也就是剛才最後遞上的一份,裡面把自己查到的案情經過、涉案人員,全部寫清楚了,讓知縣在賈庭等人互不知情的前提下、迅速派捕快傳召,然後分離審問。
知縣已經下令了,陸羽答應後,看向了賈庭。
「賈管家,你本來是沒有殺杜二甲的動機,所以沒有人會懷疑你。我也是,我最初也沒有懷疑你。但是,就在前天晚上,我和蕊香守靈到深夜,我神情恍惚的睡著了。結果二甲爺爺,托夢給我,說他是冤死的。他因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被兇手殺人滅口了!而兇手,就是賈庭!」
蕊香有點驚訝,因為陸羽這兩個晚上都沒有和她守靈,而是出去了。
外面相當一部分人都是聽慣陸羽說書了,本來這命案,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想要看看陸羽的遭遇會如何而已。現在聽到他說出死者托夢的事情來,都更有興趣了,好像聽故事一樣。
「無稽之談!」賈庭怒叱。
杜堂也皺眉說:「鬼神托夢,這如何能夠作為公堂證明?」
「杜老爺是不相信嘍?」陸羽微微一笑,然後又對知縣說:「大人,我想要傳我說的證人柱子。」
「傳杜柱子。」
柱子也作為證人幌子,寫在了第二份秘密狀紙上。
看著戰戰兢兢的柱子,陸羽和顏悅色的說:「柱子,昨日你來祭拜爺爺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你說他找過你,讓他別再找你,可有此事?」
柱子的臉色變了。
「別怕,前天晚上,他也找我了,並托夢給我,說他是冤死的,兇手是誰都告訴我了。」陸羽安慰了一下。
有了一個同伴,柱子神情稍定,這是在公堂之上,他也不敢怠慢,忙一五一十的把前天晚上「杜老頭」回魂找他的事情說了一遍。
普通人敬畏鬼神,而民眾、衙役更是事不關己,好像聽故事一般,自然是有興趣。陸羽知道是假的,配合得很好,而黃睿爵多少也能猜到其中的貓膩,不過他沒有點破,讓柱子下去。
杜堂雖然也不相信,但看知縣的臉色,沒有再說,只有賈庭一個人喊冤。
「你不需要喊冤,如果只是因為死者托夢,就說你是殺人兇手,就算我會這麼做,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知縣大人豈會輕易相信?雖然托夢的時候,說得很清楚,但我還只是懷疑、並沒有相信,所以,我決定親自到杜老爺牛馬棚去守夜,看個究竟,看看會不會真的遇上他說的事情。」
聽到這話,賈庭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陸羽繼續說:「昨晚入夜之後,我便一個人來到了牛馬棚,藏身在草料房裡面,我等了很久,也沒有發現異常,我甚至以為不會是真的。誰知道,這晚上無人光顧的地方,卻來了兩個人……」
他把當時聽到兩個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杜老爺,這兩個人是誰,您應該能猜到吧?」
杜堂黑著臉,沒有說話。似乎心裡已經開始對號入座了,但還是忍住了。
「我繼續說,當時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發現,但聽了那話,懷疑更加大,我把自己藏得更好一點,然後繼續等。果然,後面好戲上場了,不僅僅那個是哥哥的男人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哼!跟杜二甲托夢於我說的一樣,這對狗男女是半夜來到這沒人的地方做那苟且之事!」
隨著陸羽的話,賈庭面如死灰,頭低得更低,杜堂的臉色也更加難看了。
陸羽接著更加詳細一點的敘述了一下當時那兩人的對話,那事不雅就略過,「從燈籠的火光,我發現那男人果然是賈庭,至於那個女子,我並不認識,不過,或許杜老爺知道。聽賈庭當時叫的,好像是小玉——杜老爺,您知道嗎?」
杜堂的臉色劇變,他的拳頭也攥緊了,但他還是咬著牙說:「不知道,我不認識。」
陸羽知道他是怕丟人,這樣公堂上面承認被戴綠帽子簡直如同殺了他。「杜老爺,不是我要譭謗您。只不過在他們走後,我在稻草裡面不僅僅撿到了剛才您看的那塊玉,還有一支髮簪,一支普通人家買不起的髮簪……」
他當然不是撿的,而是故意拿的,包括賈庭腰間的玉,也是他在兩人激戰之時,小心翼翼解下來的。
聽著陸羽代述的知縣,拿起了一個髮簪,這是陸羽包在第二份狀紙裡面給他的證物。
「就是這一支髮簪。髮簪的主人、也就是那個叫小玉的女子,本官已經找到並審問,她也已經承認了所有的事情。」說到這裡,黃睿爵一拍驚堂木,喝道:「賈庭!你還有何話說?」
「大人,冤枉啊!這是陸羽誣陷我,他偷了我的玉珮,不知道從哪裡偷來一支髮簪,用來誣陷我的!」賈庭分辨道。
「你還不服罪?」黃睿爵冷冷的說:「除了殺人,你還犯了與主婦通姦罪!此髮簪是杜堂第六房小妾周美玉之物,案犯賈庭,與主人妾侍通姦,被杜二甲發現,結果殺人滅口,扔於牛棚、偽裝成意外死亡!帶周美玉、賈福奎,當堂對質!」
陸羽沒有直接說出來,黃睿爵可不給杜堂什麼面子。不僅僅說出來了,而且還要當堂對質!
杜堂面色鐵青,雖然還在堅持著,但從衣服顫抖的模樣,可以猜想他隨時會被氣倒。
「賈庭,你還要嘴硬麼?你與周美玉通姦,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會選擇那個地方,就是因為不會被人發現,而且還有你的堂弟賈福奎給你打掩護。其實柱子早就無意中發現了異常,但他膽小,不敢過去細看,只是跟二甲爺爺說了,二甲爺爺斷斷續續的有去過多次,只是沒有碰到你們而已。因為以前擔心蕊香,爺爺不敢守通宵,而且賈福奎在杜家當護院,但是估計要輪值,你們不是每天都有機會的。所以一直到大前天晚上才撞破你們的姦情。
如果這醜事揭發出去,就算杜老爺抱著『家醜不外揚』的態度,不把你送官、不把你們浸豬籠,你也不可能繼續呆在杜府享受管家的待遇了。所以,你當時就把二甲爺爺殺了,然後偽造出被牛角頂死的模樣。
二甲爺爺本來是放牛的,加上年紀已經不小,大家當然看到他死在牛棚裡,當然以為他是被牛頂死的。就算檢查身體,從你偽造的胸口傷處來看,也是近似牛角所傷,不是有經驗、有技術的仵作,一般人是發現不了的。可惜,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壞事,終究是要還的。」
陸羽緩緩的說完這一段,周美玉和賈福奎也已經帶上來了,賈庭已經面如死灰。陸羽說的雖然很多是他把線索綜合起來推斷的,但卻跟事實幾乎一樣。
看到杜堂站在堂上,賈庭又被打了板子,賈福奎和周美玉都明白了,周美玉更是直接的哭了起來。
「你們幾個……好、很好!……畜生!」杜堂再也忍不住,氣得顫抖的怒罵。
賈庭慘笑了一聲:「老爺,你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你。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最後給你一個忠告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再納年輕的小妾了,你肉體上餵不飽她們,有機會她們就會偷人,而嘗過年輕力壯的,能憋住不再犯嗎?」
杜堂雖然怒罵,心裡也還有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賈庭否認,雖然自己都明白這就是事實了。現在,聽到他的承認,終於擠垮了,而當堂說他餵不飽自己的女人,更是讓他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噗——」他吐了一大口鮮血。
見主犯賈庭已經認罪,黃睿爵知縣當即揮動大筆,在參考了師爺寫的建議後下判詞:
賈庭,與主人妾侍通姦、謀殺杜二甲,判秋後問斬。
周美玉,與下人通姦、有協助殺人、包庇殺人犯嫌疑,判官賣。
賈福奎,身為護院,對主人不忠、瀆職,徇私包庇,判杖刑八十。
杜老頭算是申冤了,討回了公道,陸羽和蕊香也就滿意了,至於對他們的懲罰是重是輕,並不在意,杜堂的情況如何,也是管不了的。
只是離開縣衙的時候,陸羽腦子裡面還有一個疑問,賈福奎昨晚似乎也很怕的和賈庭說杜老頭回魂的事,那是他自己裝的,柱子膽小、嚇得不輕,從剛才的反應,也能看出他不敢、不會和別人亂說。如果不是柱子,那怎麼連做護院的賈福奎都害怕了呢?
不會在假扮他回魂的時候,杜老頭真的回魂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