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曹掌櫃又上來了招呼了,嘴裡說的淨是酒菜是否合口味、是否夠吃,儼然一副真心請客的樣子。
陸羽等他客套完了,才慢條斯理的說:「曹掌櫃,無功不受祿,此番承蒙招待,不知道陸某能有什麼地方可以效勞的?」
「哪裡、哪裡,完全是聽先生說書入迷……」曹掌櫃還是一臉笑容的客套。
「呵呵,明人不說暗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曹掌櫃莫非是想要邀請我的太白樓來說書?」陸羽微笑看著他,直接把話挑明了。
「呃……這個……我看先生說書非常了得,但在烈日下辛苦,卻往往得不到多少回報,心裡替先生不值。所以,想要邀請先生過來太白樓,一樣是說書,這裡的客人往往出手大方,能讓先生收入多一點,起碼能遮陽避雨……」曹掌櫃看他已經先說出來了,也就吱吱唔唔的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陸羽早就明白他的心思,哪裡有那麼好心的人?無非是看中了現在的人氣!
只要天天跟著聽書的人,有一部分跟過來太白樓,就是極大的客源,來到酒樓裡面總不能光佔位聽書不消費吧?聽書有的人不願意付錢,吃飯往往都對自己比較大方,所有人消費下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收入。再說,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活廣告。
「曹掌櫃有此心,實在讓陸某感動。說實話,今天我兄妹倆已經來到太白樓了,就是願意考慮掌櫃的建議。不過,曹掌櫃是生意人,當然應該會把一切條件、利害關係說在前頭吧?」陸羽淡淡的直言。
「那是,那是,要說清楚……」談論到利益,曹掌櫃謹慎了起來,「我的意思是,先生先停兩日不說書,然後到太白樓來說。至於報酬方面,我初步設想的是,中午、晚上各說一次,一日一兩銀子。不知道陸先生覺得如何?」
聽到他的話,蕊香有點驚訝,一兩銀子就是一貫銅錢了,即一千文錢,這是他們現在三四天才能掙到的數目。每天一兩銀子,不能不說是好的待遇。只是晚飯時候說完書再回去,就可能有點晚了,路上或許會不安全。她的目光看向了陸羽,想要聽他的意思。
陸羽沉吟了起來,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同時計算著這報酬劃不划得來。他心裡很明白,自己能有價值,是因為現在的人氣,如果吸引不了顧客,這工作四個小時日薪一千的工作隨時會丟掉。所以,必須計算好得失。
「曹掌櫃很實在,一天一兩銀子,就算是講兩個時辰,報酬也很高。不過,我們還要回去杜家村,一趟就有十來里路,晚上說完書可能就晚了……」
曹掌櫃忙說:「吃住全包!中午、晚上兩頓,陸先生和杜姑娘都在太白樓吃,至於住,我幫你們租賃一個兩房的小院子,一個月一兩銀子租金。」
他說得很慷慨,其實他這是酒樓,多做兩個人的飯,成本基本上不會變化。而租一個房子,一兩銀子一個月,也不算便宜了。
陸羽點了點頭,「難得曹掌櫃考慮得如此周詳,那我就把我想的幾點說出來。第一,我現在說的故事,轉移到太白樓門口的空地上來講。如此一者,讓大家不至於因為變化太突然而反感,讓大家習慣來太白樓聽書;二者,也能有很多的宣傳效果,讓更多人知道太白樓,也能顯得太白樓門口食客如潮;三者,聽書的人也會就近在太白樓吃飯。」
「對、對。」
「第二,就是說完這個故事之後,大家也已經習慣太白樓和接納太白樓聽書了,然後新開一個故事,在太白樓二樓說。」
「新的故事……」曹掌櫃有點擔心。
「你放心,我早就想好了,肯定不會比現在的差,會更加精彩。我可是遊歷過四海的人,肚子裡故事多著呢。」陸羽微微一笑。
「那就好。那我們現在就立下字據如何?」曹掌櫃生怕他反悔,更怕他知道了自己的底線又去與別家談,希望敦促先簽約。
「這沒問題,不過字據方面,我的要求是,一次立約一個月,先支付一個月的報酬。如果要月底要續約,提前三天和我商量。」
說出這話,曹掌櫃的臉色不太好看了,覺得陸羽太過分了,自己的遷就,反而讓他倨傲起來。
看出他的心思,陸羽微微一笑:「曹掌櫃,難道你喜歡立長約?那如果我這個月人氣旺,下個月不受歡迎呢?豈不是你虧了?至於先支付報酬,是因為我缺錢,我現在是每天有收入,以前在太白樓,難道每日找你支錢?你不嫌麻煩?以你的地位、關係,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被他這麼一說,曹掌櫃只好笑了笑:「好、好,就依陸先生的意思。」心裡則暗道,你最好給我帶來很多客源,要不然下個月就不再續約了!
等曹掌櫃下去準備合約,蕊香輕聲說:「羽表哥,以後你在太白樓說書,他們會佈置好一切,也不需要我幫你收錢了,我不用再跟你過來了……」
聽到她的話,陸羽柔聲說:「蕊香,難道你甘心留在村裡?來到這裡生活,至少能多點件事,不用那麼辛苦。再說,我們可以把爺爺也接過來,讓他不用再去做工了。」
蕊香怔怔的看著他,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兩個人更加熟悉親近,但她也隱隱覺得這個出身神秘的表哥不應該是池中物,終究會離開自己、離開杜家村。剛剛聽到他答應曹掌櫃的建議,就感覺到了隔離。但是沒想到他的想法是把自己留在城裡,把爺爺也接過來。這讓疏離還沒有成為事實,反而更加親近了,就好像他已經真的是一家人一樣!
「呵呵,小姑娘別想那麼多了,回去和爺爺商量,他肯定會答應的。」陸羽安慰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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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掌櫃很快拿著準備好的合約上來了,他本來已經立好,現在只是按照陸羽的要求改了幾條。
「咦……那不是……那個伍班頭麼?」小姑娘眼尖,看到和曹掌櫃上來的,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第一天說書時,搜刮了陸羽那雙皮鞋的衙役。
陸羽也看到了,見她有點緊張,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一點,不用怕。
「哈哈,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最近大熱的說書先生陸先生,這位是我們的伍班頭,這位是城東的劉員外。伍班頭恰好來到,正好給我們做個見證人。」曹掌櫃滿面春風,有衙門的人做見證,他更是不怕陸羽開溜。
伍班頭已經過來陸羽的身邊,笑著看了看他:「嗯,不錯,你果然有點能耐啊。」不等陸羽回答,他又繼續說:「上次你給的禮物,果然是獨一無二,我很滿意!好好說書。」
「是羽雖然有點詫異,但旋即明白過來,不是他滿意,這傢伙肯定是送給了上司,或許就是縣太爺,上面覺得滿意,他才會那麼好的態度。
曹掌櫃拿過來謄抄好的合約,讓陸羽仔細的看了一遍,雙方確認無誤之後,才簽上了名字,伍班頭也在見證人上面簽了名字——伍佰。後來陸羽才知道本來他老爹是想要讓他叫伍佰萬的,但終究家貧,叫這反而讓人好笑,所以才取名伍佰。
簽好合約,曹掌櫃遞過來一個小布袋,陸羽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放著六錠銀子,估計是五兩一錠的銀子。他雖然認不清,但當著伍佰的面,而且還有利益關係,相信曹掌櫃不會耍花樣。
陸羽從裡面摸出了一錠銀子,也不怕其他人看到,直接的塞給了伍佰,低聲笑道:「伍班頭,上次說請您喝酒的,您公務忙,一直沒有機會,只好讓您自己打點小酒喝了。」
預收三萬,一下拿出五千給別人,要是換在現代,他肯定不會,但現在這裡的環境不同,沒有後台、背景是很難立足的,如果不是上次捨了皮鞋、如果不是恰好讓他滿意,只怕早就被驅逐、或多次敲詐了。
伍佰毫不客氣的笑納了,對於陸羽的上道,頗為滿意。
蕊香也看在眼裡,想到表哥好不容易預付到的一個月報酬,就這樣直接的給了一大錠給這個衙役,等於白幹好多天,心裡有點不忿。只是想到陸羽以前說過的話,只能作罷。她家窮,但她年紀小、沒有去做工、丫環什麼的,沒有直接的被剝削壓搾,現在這個月跟著陸羽出來城裡,才見識了更多的現實社會。
「陸先生,劉員外是特意來找你的,我領他來的,有事你們自己談,我和曹掌櫃就先下去了。」伍佰對陸羽說完,就拉著曹掌櫃下樓去了。
看到伍佰和曹掌櫃一起出現,陸羽還沒有多少吃驚,現在這個毫不相干的劉員外讓伍佰帶著來找他,則讓他充滿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