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嗎?教官。」少女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不論神態和聲音都流露出悠然自在的味道,相比之下天空剛才的表現簡直就可以稱得上失態了,「現在還沒到上課的時間,我在這裡休息並沒有觸犯什麼學規吧?」
「呃,雖然這樣……」天空不禁開始困惑到底該怎麼把氣勢繼續下去了,他凝視著這位少女,突然注意到那雙從兩鬢垂發中露出來的耳朵,呈圓弧的耳廓,那明顯不是夏蘭人的遺傳特徵。
「原來你不是夏蘭人嗎?」雖然他只是好奇地想確認一下,但卻明顯觸到了少女那敏感的神經,那雙修長的眉毛一邊高高挑起,深紫色的眼睛中迸出近似憤怒的光彩,「真是抱歉啊,我並不是標準的夏蘭人。」
「不,我並沒有這意思……」天空有些後悔自己的粗心,想到過去的自己,他不由得對這位少女生出幾份親近之意,語氣也跟著放緩了下來,「不過研修院是不對地緣之民開放的,你的雙親應該是獲得冊封的地上人吧?土族嗎?」
在夏蘭帝國的政治體制中,地緣之民通常有著領民和公民兩種身份。領民通常居住在地表世界,並且只對星系政府負責的。至於公民則是擔任帝國公職的地上人,他們通常居住在群星世界,並且向帝國負責任。
擔任公職的地上人若為帝國立下足夠的功勳,則帝國將根據其貢獻大小給予相應的冊封,通常是由公民封為士族,而帝國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由公民直接冊封為貴族的例子。獲得士族以上身份的地上人便自動被視為蒼穹之民的一員,其後代也跟著擁有就讀研修院的資格。
儘管這種事情在和平時代並不是那麼常見,不過在第二次銀河戰爭中不少公民都立下了相當的功勳,而帝國也依照約定支付了報酬,並一一冊封了他們相應的身份。看樣子,這位少女地雙親也應該是那其中之一吧?
「……是貴族。」少女以不甚愉快的聲音回答著,「我父親被冊封為男爵。」
「是這樣啊,被直接冊封為貴族並不是那麼常見呢,那令尊應該是在銀河戰爭中立下過相當的武勳吧?」天空試著讓氣氛活潑一點。「不,他一次也沒有上過戰場。」少女似乎不感興趣地搖搖頭,但還是把話題繼續了下去,「父親原本是來往帝國和同盟的星際商人,因為對同盟戰後復興的貢獻很大,所以在去年被帝國冊封了男爵爵位……嗯,不過領地納費薩也只是兩固邊境的一座貧瘠星系罷了,連一顆像樣的行星都沒有。」
「原來是納費薩男爵公女啊,還真是失敬了。」天空以誇張的動作向少女彎腰致敬著,但聲音卻好像在開玩笑,「我為我的無知至上歉意,前些日子的失禮還請予以寬容。」
「……這是夏蘭式的幽默嗎?」少女似乎注意到他有著地緣之民的外表,不過卻顯出疑惑的表情。「你也應該是貴族吧?男爵?或者是子爵?」
「沒這回事啦,雖然家族確實有一塊領地,不過那卻連半顆行星都不到的寒酸地方,而我也還不過只是一位候選繼承者而已。」天空竊笑著,半真半假地把身世糊弄了過去。
十三根源氏族是夏蘭帝國的最高統治階級,要管理龐大帝國的他們並沒有把時間花在領地上的餘裕,因此即使持有最高公爵爵位,其它十二根源氏族也沒有任何封地。至於斯諾德亞恆星系上分給他們的那些區域,也只不過是類似後花園的場所,就連「翡翠之恩布利昂」也完全沒有考慮過從那裡獲取利益的可能性。
「……總覺得那笑容好像是在騙人似的,」少女不快地皺起眉頭,「不過算了,看在你也是地上人的份上,就假裝被你騙過好了。」就像是理所當然般的施恩語氣,「我叫諾阿,納費薩-馮-諾阿,猥褻教官,告訴我你的名字。」
「嗯,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東西讓你這麼覺得的,」天空聳聳肩膀,把很少有人知道的表字說了出來,「不過今後叫我從雲就行。」
「從雲?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的名字……」諾阿顯出稍稍困惑的模樣,不過跟著卻告別似地向他揮了揮手,「差不多到上課時間了,我得回去了,到下次見面前就讓茶竇陪你玩吧,可要好好照顧它。」
「茶竇?」她說的應該是這只正蜷縮在自己腳邊睡得安逸的貓咪吧……天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過這時候少女在視界內消失了蹤跡,於是他只得苦笑著把貓咪抱起來,一股充沛著活力的新鮮感卻在心中湧起。
「你的主人,還是個有趣的小傢伙呢……」
無奈之下,天空只好抱著那只叫「茶竇」的貓味回到了教導長室。
因為研修生會已經開始正式運行的緣故,最近伊曼紐分院教導處幾乎已經成了帝國所有機構中最清閒的部門,大部分職員幾乎一整天都處在無所事事的狀態,因此不知不覺就開始模仿起頂頭上司的行為模式來——如此下去的話,或許不到年底帝國內就會出現一支整編的「薪水蛀蟲」大隊來。
雖然察覺到這危機帝國清廉政治的危機,但芙蘭卻無法阻止。在工作量急劇減少的現在,這位助教本身也處於閒得發慌的狀態,每天除了給教導長沏茶點餐以外,就只有逗逗旺財解悶,不過卻只是讓責任心更加萎靡而已。
「看到了嗎?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瘟疫!」
這是偶爾過來串門的萊昂內爾咬牙切齒的評價——雖然這位分院長總算是從研修生會造成的訴訟地獄中擺脫出來,但卻又同時被不良友人強制賦予了管理研修生會的責任,所以現在依舊處在和以前同樣忙碌的狀態,或許他只能期待研修生會在經過最初的磨合後能夠盡快獨立運轉起來。
「咦?芙蘭?」當天空抱著茶竇回到教導室的時候,正看到芙蘭正趴在桌子上玩弄記號筆的百無聊賴的模樣。
「啊,兄、兄長,你回來了。」看到天空臉上似笑非笑的挪揄表情,芙蘭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跟著卻注意到他懷中抱著的貓咪,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兄長,你抱著的這東西是……」
「它叫茶竇,是某位研修生托我照顧的……喂,別亂動!」當天空正在介紹的時候。茶竇似乎發現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開始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拚命扭動起來。
「好吧,好吧,你自己去玩吧!」天空苦笑著把茶竇放到地上。卻見這隻小型肉食顛哺乳動物在四肢觸地的瞬間便箭一般地竄了出去,目標直指那只正趴在沙發上睡得香甜的肥老鼠!
「吱?」酣睡中的旺財似乎隱隱感覺到某種程度的危機,打了個哈欠後睜開眼睛,卻正好看到天敵的牙齒在極近距離閃著森森寒光的恐怖模樣,頓時嚇得慘叫一聲,跟著就在茶竇的追逐下在室內亂竄起來,那動作似乎比平時靈活了一倍不止。
「真是沒用啊……」看著自己那只被完全壓倒的寵物,天空沒來由感到一陣悲哀。雖然貓是老鼠的天故,但茶竇也不過還只是一支幼貓罷了,但旺財卻是一隻差不多該成精了的納米老鼠,而且體型也比茶竇大上足足兩號。而這樣居然還被追得走投無路……艾紐霍嘉爾一族的天賦,是不是太屬害了一點啊?
「嗯,這樣也不錯吧,至少不用擔心無聊了……」天空無可奈何地自我安慰著,順手抓起竄到腳邊的旺財,拋到了門外的庭院中,而茶竇也跟著追了出去,教導長是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對了。我不在的期間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嗎?」天空轉頭向芙蘭確認著。
「嗯,倒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芙籣的笑容突然現出狡猾的味道,「拉凱希斯姐剛剛過來找你了一次,這算不算特別的情況啊?」
「拉凱希斯?」天空愣住了,「要找我的話直接用樞紐手環聯絡就行了的,沒必要特地從紋章院開交通艇過來吧?她有說什麼事情嗎?」
「嗯,什麼也沒說。」芙蘭搖搖頭,「不過兄長你還是去見見拉凱希斯姐比較好,畢竟能讓紋章院長親自出動的事情,應該不是什麼小事吧?也許帝國再也無法忍受『薪水小偷』的暴行,而打算讓紋章院長出面整肅也說不定呢!」
芙蘭的推測中充滿不祥的惡意,某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應該……沒這麼嚴重吧?」這麼說的天空卻顯得坐立不安,「嗯,不過我還是去見見拄凱希斯吧?說不定她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協助呢……咳,若是我回不來的話,芙蘭,教導長的職務就由你代理好了。」
「嗯,拉凱希斯姐說她會在分院圖書館裡停留一段時間,兄長現在去的話應該還趕得上。」芙蘭似乎很愉快地向他揮手送別,「放心吧,我會替兄長你撿骨頭的,所以請不必牽掛。」
「那就……拜託了。」正踏出門的天空突然覺得腳步似乎無比沉重。
當天空在躊躇中來到圖書館的時候,正好是下午課程結束的時候,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都會有不少勤奮好學的研修生選擇到圖書館中進一步研修,不過當他踏進圖書館大門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其中的人數竟然寥寥無幾。
(看來拉凱希斯應該還在呢……)他不禁苦笑了出來。暴君的恐懼僅限於戰場,但紋章院長的威名卻令帝國上下一致敬畏,他差不多可以想像出不久前那些研修生倉惶逃出圖書館的模樣。
沒向前走幾步,天空便看到了這位無冕之王的身影。拉凱希斯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手中拿著一本藍皮封面的書靜靜翻閱著,動作寧靜而安詳,就像化身智慧女神的雕像。在這一刻,即使是紋章院那向來單調的素黑制服也似乎閃動著異常的魅力。
「抱歉讓你久等了,拉凱希斯。」看著那樣的美態,天空的心情不知不覺便進沉寂下來,走過去向拉凱希斯主動招呼著。
「不,不曾事先聯絡便過來拜訪,這是我的不周,公子。」拉凱希斯合上書本,以穩靜的目光看過來,「不過因為涉及到帝國的一級機密,所以比較起以樞紐手環聯絡來,還是用直接見面要跟安全一些……」
拉凱希斯就像觀察他的表情似的靜候了片刻,才繼續說道:「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實上,即使沒有公務,我也想確實見見公子。」
「是、是這樣啊……」不知是否錯覺,天空感到這冰雕般的美貌似乎正在向自己微笑,這讓他覺得有些困窘,於是隨便岔開了話題,「那個,所謂的帝國一級機密,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嗎?」
「……具體內容暫時不能告訴公子,請原諒。」拉凱希斯歉意似的朝他點了點頭,「不過若有可能的話,希望能夠得到公子的協助。」
「沒問題,我需要做什麼呢?」天空很爽快地點頭答應,長期以來都承蒙拉凱希斯的關照,有機會回報當然是義不容醉。
「因為某種原因我必須到同盟去一次,但包括紋章院在內,這次行程卻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為能更確實安全地達到目的,希望公子能陪我同行,畢竟您對那裡相當熟悉,」拉凱希斯簡單的說明著。
「要去同盟啊……」天空困惑似的搔了搔頭髮,「這可是一次相當長的旅程呢,希望回來後芙蘭不要太生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