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艾亞諾斯自由星系同盟的政治中樞,同時也是立於同盟龐大星際貿易網絡頂點的阿索斯首府,此刻已絕不復幾日前那般船來船往的繁華景象,一支以鐵血塗裝的艦隊牢牢封鎖住了這座星系的三扇「門」,擅自靠近者不予任何警告,一律擊沉。
至於那些在群星間的間隙中不斷游弋的猙獰戰艦,也銘刻著和那些血色戰艦同樣的圖騰。在它們的監視下,阿索斯星系中三顆有人星系之間亦完全斷絕了聯絡。而且自從那些下到行星地表避難的商人將消息傅出去後,恐懼著隨時可能自外層軌道降下的炮擊,這三處地上世界在極短時間便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同盟的首府星系,沒想到竟然脆弱到這種程度……」從虛空中俯視著下方狼狽不堪的大地,寂彷彿難以接受般微皺眉頭,隨後又將目光轉向了侍立一旁的臃腫身軀,盡量抑制著湧上來的厭惡之情,以淡然的語氣說道。
「阿爾法恩商會長閣下,這次我軍能輕易破壞那三座『門』前軌道要塞,多虧了您的協助,這份功續我已經銘記在心。等徹底陷落同盟後,共同體一定會重重酬勞阿爾法恩家的。在這之前,持繼續協助我軍。」
「那裡,只要閣下遵守那份承諾,阿爾法恩家也必定會不遺餘力支援彼安軍行動的。」莫裡斯恭恭敬敬地低下頭,「不過閣下,貴軍在三天前已經攻陷了總務府,難道至今還沒有發現雷蒙德議長的行跡嗎?」
「雷蒙德……就是那個凱撒克商聯的統帥吧?對我軍而言,強硬派領袖的他也是非常礙眼的存在,所以當然希望盡早找到其蹤跡。雖然現在他藏身地表世界,搜索起來相當困難……」
寂將目光移到了星系圖上那顆以血色標示的行星上,嘴角彎成殘酷的弧線。
「不過請放心吧,在四十八小時內若依舊無法找到他地話,那我軍將對該行星地表展開破壞性轟炸。以每五小時摧毀一塊大陸的頻率進行。如果那傢伙沒有在第一次轟炸中就死亡的話,相信應該能很快作出決定的。」
「沒、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閣下……」莫裡斯臉上陡然蒼白起來。
「沒關係,至少這項決定已經告訴了那顆行星的居民,所以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太。」寂回頭望向莫裡斯,稍稍瞇起了眼睛,「話說回來,會長閣下,你承諾協助我軍摧毀那支帝國艦隊,還有俘虜其中暴君的事情,不知現在進行得如何呢?」
「那位暴君的話,此刻應該已經在前往這邊的途中了。」莫裡斯頗為不安地搓弄著手指,戒指間摩擦發出了略略刺耳的噪音。「不過那支帝國艦隊的實力卻出乎意料的強悍,雖然我商會艦隊給予它了相當損害,但還是被它成功突破包圍,現在似乎已經逃回了帝國境內……實在抱歉,閣下。」
「被那支艦隊逃掉了嗎……」寂以掩去感情的目光凝視他,稍後便搖了搖頭,「不,會長閣下,你無須感到不安。其實單是能將那位暴君俘虜這件事,就已經超過我方的期待了。看起來,選擇阿爾法恩商會為合作夥伴,實在是件非常明智的事情……」
「閣、閣下過獎了……」聞言,莫裡斯地表情顯得相當複雜,「那麼接下來,說服其它中立商會協助我軍的事情,就拜託您了,可以嗎?」寂以沉穩的語調繼續說道。「無論如何,要完全徽服同盟龐大領域的話,單靠我軍執行作戰有些困難,所以希望他們盡可能派出艦隊協助。當然,作為報酬,他們將得到瓦解後的同盟版圖上的相應權利。」
「好的,我會盡力說服他們的。」莫裡斯點點頭,轉身就待離去。「如果沒有其它事情的話,閣下,那我就先告辭了……」
「……持等等,會長閣下。」就像想起什麼事情來似的,寂突然皺起眉頭,叫住了轉身離去的莫裡斯,「說到這裡,我突然想確認一下,請問你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來押送那位暴君的呢?」
「押送方法……嗎?」莫裡斯顯得有些困惑,「當然是利用交通艦……」
「僅僅是一艘交通艦?」寂猛地從座席上站起來,「難道沒有安排護航艦嗎!」
「呃,因為將大部分兵力都調派去追捕那支帝國艦隊了,所以並沒有多餘的艦隊……」莫裡斯明顯有些不安,不過依舊故作鎮靜地分辨著。
「不過持不用擔心,閣下。那艘交通艦上的囚房是特製的,就算雷射刀都無法切割開。而且,我們也聽聞了暴君的武勇,所以專門安排數百人的護衛小隊,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傭兵戰士……」
「看來你完全沒有理解我的警告呢,閣下。」寂以冰冷的目光看向他,「那位暴君,可是在百萬彼安軍中來去自如的悍勇人物,區區傭兵可能是他的對手嗎?馬上把那艘交通艦的位置告訴我,我立刻派出一隻分艦隊去接應!」
說完,不顧臉色陡然蒼白的商會長,寂轉頭將目光移向了虛空的某方,那顆名為阿索斯的恆星,此刻正悄然隱入行星的陰影中,驟然降臨的黑暗同樣在這位彼安上將心中灑下一片濃郁的陰影。
「希望……還來得及吧?」
「嘶」耀眼的青芒一閃即逝,而在接觸點的地板上卻僅僅留下一道淺淺的印痕,而在四周牆壁、甚至天頂上亦有著同樣的印痕。
「呼呼……」連續劈出十一道「氣劍」後,天空彷彿脫力般半跪在地板上,徒勞無功的兩小時嘗試,讓他終於理解到當初的地下都市群與此時的自由星系同盟間科技力的巨大差距。
「……就連最大威力的『氣劍』都無能為力嗎……」苦笑著搖了搖頭,天空勉強從地上站起來,踱到房間一角的床前,然後直接倒在了上面。
「卑鄙啊,居然用這種東西來關我……如果有『解水』在的話,根本就不堪一擊地說……」天空喃喃自語著,然後突然想起那位名為紅夜的彼安女性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解水」現在應該在她的手中吧?既然那位御使長都出現在阿索斯首府,那為始祖和她來到同盟的可能性也相當大——當然,如果壞事態就這麼發展下去的話,大概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確定這個推測,「可惡!我才不要就這麼被綁到共同體去!難道沒有其它辦法嗎?
至少『龍歌』在……呃,在若耶那裡啊……「突然感到一陣無力的天空,很是鬱悶地將頭埋到枕頭裡面,發出一陣毫無意義的悶喊。
「唔,看起來對孩子太過溺愛,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呢……」雖說當初把視為分身的龍歌留下,有著代替自己陪伴女兒的意思,不過這位依舊是雛烏的父親,此刻總算是領悟到第一條至關重要地教育經驗。
「亞姬姐,若耶。芙蘭……現在究竟在幹什麼呢……」天空在床上翻了個身,改成仰面對著天花板的模樣。覺得有些刺眼的他,伸出左手試圖擋住部分光線,然後才注意到佩戴在左手上的,並非原本那付鑲嵌著三枚白羽的樞紐手環,而是一隻雕工精美的白銀手鐲。(看起來,把樞紐手環留在「雷霆」是相當正確的決定了,要不然絕對會在最初搜身的時候就被沒收的,那可是亞姬姐為我製作的護符啊……)看著這只閃著白銀輝光的精美藝術品,天空不由得苦笑了出來。
(話說回來,當時我是為什麼才戴上這東西的呢?芙蘭說可能會用得上……嗯,雖然那些傢伙確實沒有連這東西都一起沒收。不過究竟要怎麼用啊?而且,真的是現在使用嗎?)
閒得無聊的天空取下手鐲開始細細打量起來這是晨曦之長雷納德維斯贈予芙蘭的禮物,而芙蘭又把它強行送給了自己。從表面上看,這隻手鐲似乎僅僅由白銀精雕而成,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構成手鐲的材質比起純粹的白銀來,有著略微偏向灰色的差別。至於構成那些精美絕倫之圖騰的紋路,好像也呈現出某種獨特的排列方式。
「看起來,也許還真的可以使用哦?」天空開始來了興趣,然後更專注地打量起這隻手鐲來,在翻來覆去擺弄到第五次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銘刻在手鐲內環的文字。
「獲得無中生有的力量……想像力……創造的源泉……無畏者……」文字是夏蘭文特有的花體,所以天空花了一些時間才將上面的文字解讀出來。「想像力是所有創造的根源,無畏者將獲得無中生有的力量……什麼意思啊?」
敏著眉頭苦苦思索了半天後,天空依舊一無所獲,不過卻意外地回憶起曾經聽聞過關於這位晨曦之長的傳聞。
身為艾莫索家的當主,雷納德維斯確實是站在群星世界的藝術金字塔最頂端的人物,不過這位據說是就連艾莫索家也百年一出的天才人物,其造詣並不僅僅局限於藝術,在納米工學及心靈理論等諸多領域也有令人歎為觀止的建樹——若將這些因素納入考慮分析的話,就會得出這隻手鐲應該不僅僅是件觀賞用藝術品的結論。
「想像力……創造……無畏者……無中生有的力量……」反覆把弄著手鐲的天空,突然若有所悟,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將手鐲移到眼前細細觀察。
「『無中生有的力量』……也就是說,這東西應該是是由納米機械構成的吧?所以才能
做到『無中生有』的自由組合。」越看越覺得那灰銀光澤有些眼熟的天空,驟然回想起「解水」劍身的光澤,然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麼,『想像力是所有創造的根源』地意思是,這東西是直接由意識流操縱的喏?」雖然覺得自己的推測有些不可思議,但天空還是立即將它付諸了實施。
「……嗯,反正就算猜錯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先試試看好了。」
將手鐲交到常用的右手上緊緊握住,天空閉上眼睛,開始想像手中握著的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最初毫無反應的幾秒鐘過去後,手鐲被握著地部分感覺彷彿化為了某種粘稠液體般。
「呃?開玩笑吧?是真的?」待感覺液體凝固後,天空睜開眼睛,然後馬上確認了自己右手物體地變化——那只精工雕刻的手鐲已經化成了一柄異型匕首的模樣。
大概是持有者當時的想像並不清晰的緣故,匕首整體構成某種詭異莫名、讓人不寒而慄的曲線。雖然這把異型匕首有著和手鐲相同的灰銀光澤,不過在鋒刃邊緣卻呈現出深紫色的結晶狀鋸齒,閃出如同鑽石般凌屬迫人的輝光。
「芙蘭那傢伙,其實早知道這東西可以這麼用吧?」天空突然覺得有些鬱悶。「如果一開始就告訴我的話,根本就不必煩惱這麼久了的說……」
「算了,這東西還挺稱手的,配合上『氣劍』的話,大概就可以切開這些牆壁了……」試著揮舞了一下,天空露出滿意的表情,「先測試一下好了!」
原本躍躍欲試的天空,在喚出「氣劍」的瞬間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而好不容易調集的內氣也在瞬間四散崩潰。下一刻,這位海特蘭德公子無力地倒回了身後地床上,發出虛弱的呻吟。
「今、今天好像不行了……吃完飯後趕緊睡覺,先養足精神後再說吧……」
為了防備那支帝國艦隊以及林氏商團可能的襲擊,運送暴君的交通艦一路採取了極端隱秘的航路,並且沿途作為能源補給的中繼點也壓縮到了三個。對於被茫茫虛空包圍的逃亡者來說,中繼點附近存在的有人星系,是他唯一可能安全逃脫的遐揮。儘管身處完全封閉的囚房裡面,但在中繼點停泊時那必然發生的一瞬間的重力改變,卻讓天空清楚瞭解到的外界狀況。第一次重力變動發生時間是大約三天前,那時候他還沒有作好逃獄的準備,因此只能歎息這錯失的良機。第二次的重力變動發生兩分鐘前,那時候他正難得正經地打坐調息,已經將身體機能調節到了最佳狀態。研磨得靈敏異常的五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那些許的重力變動,並且建艦身接舷時輕微的振動都能察覺到。
當機立斷調出那柄異型匕首,內氣全力貫注下,硬度勘比鑽石的鋒刃輕而易舉切開了地板,經由下方儲藏室脫身而出,來到艦內通道。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展開,因此並沒有在下層特別配製兵力看守,天空一路前行可以說毫無障礙,就算偶爾有那麼一扇不長眼的閘門,也皆被暴君手中那柄無名凶匕肢解為不成形狀的碎片。
「呃,出口究竟在什麼地方啊……」在艦內小心翼翼地轉悠了大半天後,天空終於放棄靠自己力量尋找出口的想法,改打別的主意。
「還是捉一兩個人質來帶路好了……有了!」
就像相應他呼喚般,從通道拐角處轉出兩名衣冠不整的傭兵,雖然全身勉強披掛著武器裝備,不過卻連基本的戒備心都喪失殆盡。兩人一邊閒談一邊慢悠悠地朝這邊走來,注意到天空的身影時,左邊那位甚至還揮手向他打招呼。
「喲,夥計,要不要去到那邊去放鬆一下啊?現在去的話可是剛剛好哦!如果再過一小時,排隊的人可是又會多起來的……」左邊的刀疤男露出淫邪的笑容。
「不過話說回來,阿爾法恩家的侍女素質都挺高的啊!」右邊的獨眼男跟著笑了起來,「雖然老子在不少商會裡幹過這種事,不過慷慨到這種程度的僱主,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想,我或許知道阿爾法恩家這麼慷慨的原因。」回應他們的是冰刃般鋒銳冷澈的聲音。「將我護送到彼安軍後,不論結果如何,這艘艦船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活著回去了,所以就算你們現在如何肆虐,那也是無妨的……」
「你說什麼……」獨眼男正待開口追問,卻突然失去了目標的蹤跡。而下一秒,左側傅來重物墜地的身影,他轉頭望去時,剛好目睹到同伴那具失去頭顱的身體朝外噴血的情景。
恐懼瞬間麻痺了他的身體,而一隻手自他背後的虛空中伸出,摀住了獨眼男的嘴巴,將尚未出口的慘叫聲封鎖在了咽喉裡。
「閉上嘴,最好不要反抗,我要割斷你咽喉可是很容易。」將匕首架在對方頸脖處後,天空壓低聲音吩咐道,「立刻把我帶到這艘交通艦出口去。」
「這、這這這這也就是說,到、到到到時候會放、放了我嗎……」
獨眼男竭盡全力爭取生存的機會,不過暴君卻無視了過去,「我沒有什麼耐心的。看看你的同伴,如果不想變得跟他一樣的話……」
天空跟著將目光移到已經墜地的屍體上,然後又暖暖移回了自己腳下,突然覺得那團暖暖流動的紅血竟然是如此鮮艷,就好像建心都被那份艷麗所侵蝕似的,他不由自主地輕舔了一下嘴唇……
「呃?」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天空才發覺原本架在手中的獨眼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和他同伴一樣的狀態,而自己右眼似乎不小心那股血潮噴到,此刻看什麼東西都成了和血一樣的顏色。
天空勉強以還清澈著的左眼看向那只原本佩戴樞紐手環的手,然而在左眼的視界中並沒有出現那純潔白羽的光輝,於是接下來幾秒鐘內,就連這僅有的清澈也被慢慢地染紅……#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