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王 第四卷官商之路 第二百四十八章 孟寡婦驢肉館
    林沐風想得出神,或者說是走了神。而對面的徐昭雪也似乎走了神,癡癡地盯著他眉頭微皺的面孔,一杯接一杯地自顧喝起了酒。她本很少飲酒,但今兒個似乎又很想喝酒。等林沐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喝完了那壺酒,又接著要了一壺不知不覺中也喝掉了大半。

    她的臉蛋漲得通紅,眼神都開始迷離閃爍起來。林沐風一驚,低低道,「郡主,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喝,讓我喝。」徐昭雪喃喃自語著,仰頭又灌下了一杯。

    林沐風皺了皺眉,一把奪過酒壺,「不行,你不能再喝了——夥計,結賬!」

    夥計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見兩人桌上的肉食菜餚基本沒動,楞了一下,這樣奇怪的客人他倒是頭次見,要了一桌子菜,連動也不動。他猶豫了一下,道,「客官,酒錢好說,但這菜餚客官必須得用些,否則就太可惜了。本店的規矩,桌上酒菜必須用光才能結賬離去。」

    夥計指著牆壁上的一個招牌,招牌上正是寫著如此規矩。這樣奇怪的規矩,即便是來自現代社會的林沐風也頗覺有些新鮮,他淡淡笑道,「貴店的規矩倒是挺新鮮的,但我們二人已經酒足飯飽,用不下了,這些肉食就棄了吧。」

    夥計瞥了林沐風一眼,見他跟徐昭雪兩人衣著華麗,氣質高貴,知道必然是那種富家的公子哥,歎息一聲,心道這些富家子暴斂天物實在是可惡之極。一念及此,他的臉色也便沉了下了,冷聲道。「如此,請付雙倍的銀子。」

    徐昭雪酒意上湧已經有些迷糊了,她大著膽子扯住林沐風的胳膊,將昏昏沉沉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淡淡地幽香和熏人的酒氣混在一起衝進林沐風的鼻孔,他苦笑著扶了她一把。

    突聽夥計如此「冰冷」的話語,林沐風心裡不覺有些奇怪,「這夥計倒是挺牛的啊,一間小酒館好奇怪的規矩……」

    不過。他是何種身份,怎麼能去跟一個小夥計一般見識,更沒把這點銀子放在心上。沒多想他就往懷裡掏去。準備掏銀子付賬,雙倍就雙倍吧。這一掏,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從來沒有裝銀子的習慣。這一次出來當然也是沒有帶銀子。

    他呆了一呆,臉色尷尬地望向了半靠在自己身側地迷迷瞪瞪的徐昭雪。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襟。小聲道,「郡——徐公子,你身上可帶了銀子?」

    「銀子……我,我從來不帶銀子。」徐昭雪嘟囔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林沐風不由苦笑。徐昭雪也是中山王府地郡主,她出門想必也是前呼後擁,凡事都有下人料理,自然也是沒有帶銀子的習慣。

    轉過頭來。他臉色微微一紅。輕輕道,「夥計哥。我們出門匆忙,忘記了帶銀子了。你看,可否等我回去取銀子來?或者,你跟隨我回去取銀子可好?」

    夥計臉色一變,兩眼一瞪,怒道,「原來是吃白食的。你要吃白食也要看看地方,咱們這東昌驢肉館可從來不賒賬,廢話少說,趕緊掏銀子付賬,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林沐風啼笑皆非,「夥計哥,我絕非是吃白食之人,我這就回去取銀子……」

    夥計馬上打斷了他的話,「閉嘴,你這種市井騙子,我見得多了。阿牛,去找人了,居然有人敢在我們這裡吃白食!」

    另一個夥計應了一聲,從裡間裡出來,怒視了林沐風兩人一眼,匆匆出門奔去。林沐風身前地夥計,趕緊攔在了林沐風跟前,擺出了一幅不給錢就不讓走的架勢。

    林沐風不由有些怒火上升,沉聲道,「夥計哥,你且隨我去取銀子可好?這些許銀子,我怎麼能賴賬,簡直就是笑話!」

    夥計撇了撇嘴,理也不理他。

    這時,從裡間又轉出一個青色布裙頭戴絲巾,腰間繫著一個粗布圍裙地少婦來,臉上不施脂粉,膚色白皙,腰身豐滿,容貌雖不艷麗但也別有一種成熟地風韻。她看了看桌上幾乎是一絲不動的「驢肉砂鍋」,冷笑一聲,「這東昌府裡誰人不知我這驢肉館裡的規矩?你二人來此暴斂天物,莫非是有意搗亂不成?這樣吧,如果你把這些驢肉吃完了,我就讓你白吃。」

    林沐風本來還有些生氣,但聽這婦人如此一說,心裡的怒火倒去了大半。他更加奇怪,這家小店何以會有如此離奇的規矩?要了東西不吃還不行,吃不完就要雙倍付賬,這是哪門子規矩?

    他打量著少婦,呵呵一笑,「老闆娘是吧?在下有些好奇,貴店何以有這般古怪的規矩?」

    少婦淡淡一笑,將清冷的目光在林沐風和徐昭雪身上一掃而過,「一絲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一厘一毫恆念物力維艱,看你也是一個讀書人,怎麼不知道這個理?這一大鍋上好的驢肉,你們點了不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你們白瞎地不是一鍋肉,而是一頭毛驢地性命呀!如果你能吃完,我寧肯不收你的銀子。」

    林沐風聽了少婦這番話,不由渾身暴汗。他猶豫了一下,推了推徐昭雪。徐昭雪嘴裡輕輕哼了一聲,依舊是靠在他地肩膀上,動也不動一下。雙眸緊閉,似是醉倒了過去。

    輕輕攙扶著徐昭雪,又坐回了座位上,林沐風一手攬著沉醉的徐昭雪,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一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驢肉放進了嘴裡。他剛才光顧著思考問題,根本就沒仔細品嚐這驢肉的滋味,如今這一吃,才覺味道實在是上佳。

    見他如此,少婦的臉色緩和下來,盈盈走了過來,「你們是外鄉人吧?安同。等他們吃完就讓他們離去吧,記在我的賬上。」

    夥計恭聲道,「好勒,老闆娘,安同知道了。」

    「大小姐,是誰敢在這裡吃白食?」幾個衙役蜂擁而入,身後是那個奔出去的夥計。

    林沐風吃了一驚,居然是衙門的官差?看來。這小驢肉館不簡單哪!他掃了少婦一眼,繼續咀嚼著口中的驢肉,同時輕輕活動了一下攬著徐昭雪身子地胳膊。

    「算了。章班頭,你們回去吧。」少婦擺了擺手。

    少婦口中的章班頭躬身一笑,「大小姐——既然大小姐這麼說了,老章就帶人回去了。有事請小姐隨時吩咐便是。再有這種無賴,告訴老章一聲。我馬上鎖他進衙門。」

    林沐風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章班頭瞬間看清了林沐風的面孔。當即面色劇變,身子顫抖起來,急忙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東昌府班頭章節拜見林大都督!」這間小驢肉館竟然是東昌府知府孟凡光守寡的妹妹孟藺所開,店面雖小,規矩也離譜,但在這東昌府城裡,卻沒有人敢在這裡鬧事。好在。她的手藝極好。烹製的驢肉遠近聞名,每日也有不少人聞名而來。當然。規矩是必須要遵守的,不能浪費必須要吃盡,否則,就要交雙倍地銀子。

    官府親眷開酒館就夠稀罕的,還立下了如此離奇的規矩,實在是一個另類地女子!林沐風心裡一陣搖頭。

    沒有多久,孟凡光就聞訊而來。他奔進店中,見林沐風坐在店中一臉苦相地吃著驢肉,心頭惶然,趕緊行前施禮,「大都督,舍妹不知大都督大駕光臨,冒犯失禮請大都督見諒……請大都督到府中看茶!」

    徐昭雪已經被孟凡光府裡的丫鬟攙扶著躺在了一張軟榻上,口中猶自嘟囔著,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林沐風擺了擺手,「孟知府免禮,我到這裡吃飯結果忘帶銀子……呵呵,既然老闆娘說只要吃掉這鍋驢肉,就免了我的酒菜銀子,呵呵,我還得繼續吃呢。」

    孟凡光額頭冒了一層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垂首站在一側的妹妹孟藺,恭聲道,「大都督,一鍋驢肉算什麼,大都督能來此吃酒,是她們地榮幸。」

    林沐風將最後一塊驢肉放進嘴裡,又用筷子在其中撈了撈,見已經見底只剩下肉湯,便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脹鼓鼓的肚子,歎息道,「驢肉味道妙極,可惜,再好地東西吃得太多也成了一種受罪!」

    孟藺垂首在一旁,輕輕笑了一聲,笑聲非常清脆。

    林沐風向孟凡光笑了笑,「孟知府,令妹品行高潔,開店教化世人,令人佩服。這樣吧,等我回去便派人送銀子過來。」

    孟凡光惶恐地連連告罪。林沐風此刻位高權重如日中天,是建文帝倚重地顧命大臣,而此番平息燕王叛亂戰功赫赫,一旦回返京師封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品知府,哪裡能得罪的起?

    之前,他再三請林沐風進城飲宴他不肯,結果卻微服進城,還被自家的妹妹當成了吃白食的,硬逼著他吃掉了一鍋驢肉……想到這裡,孟凡光出了一身冷汗,躬身一禮,「大都督,下官已經備好酒宴,請大都督務必賞光!」

    林沐風如今早已不是那個初入朝堂的菜鳥了,他自然明白孟凡光此刻的心態。他對此人印象還可以,孟凡光雖然不是什麼清官,但也絕不是一個貪官,屬於那種循規蹈矩小心謹慎做官的人。

    林沐風哈哈一笑,「多謝孟大人了,不過,沐風就不叨擾了。我今天在令妹這裡吃了一肚子驢肉,怕是已經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孟大人,告辭了!」

    林沐風在邁出驢肉館地一刻,回頭來看了個性十足地小寡婦孟藺一眼,「老闆娘,在下今日欠你一頓驢肉錢,改日我派人雙倍償還於你,呵呵。」

    此時已經是初冬。鬧了這一場,夜幕早已深重。

    寒風吹來,躺在軟榻上被幾個衙役抬著的徐昭雪,柔軟地身子動了一下,迷濛的雙眼緩緩睜開,一眼就看見了身旁行走著的林沐風,輕聲喚道,「林大哥,這是哪裡……」

    林沐風淡淡一笑,俯身道,「郡主,你喝醉了,我們正要出城回返大營,你安心躺著吧。」

    京師。林府。

    忽蘭在臥房裡轉來轉去,嘴裡不住的念叨著。小秋生腳步蹣跚地走了過來,張開粉嫩的雙臂,「姨姨,抱抱!」

    忽蘭笑著抱起小秋生,向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柳若梅道,「姐姐,中山王都帶兵回京了,夫君怎麼還不回來呀!」

    柳若梅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柔聲道,「忽蘭妹妹,你著什麼急哦。你沒聽南平公主說嗎,夫君還要過幾天才能回京來,他還要一路護衛燕王一脈的家眷呢。」

    忽蘭在小秋生胖乎乎可愛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姐姐,你說夫君這回立下大功,皇上會不會為他加官進爵呢?」

    柳若梅笑了笑,剛要說什麼,卻聽輕霞在院中呼道,「夫人,西域來人求見忽蘭夫人!」

    忽蘭心裡一驚,西域來人?難道是自己家裡來人了?不會啊,前幾日,吐魯番的幾個商客才捎來了父親至竺的家信。自從至竺強佔忽裡的情人不成逼迫其自殺之後,忽蘭跟至竺的關係一度惡化,但畢竟也是她的父親,最終還是原諒了他。但她的哥哥忽裡卻鐵了心與至竺斷絕了父子關係,一直留在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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